《分期再心动》红炉暖冬

60、C.他的承诺

　　迟庭脑海中回忆起当年的情景。当时他也是幼稚，决定转学之后，想告诉她，可又怕俞竟染觉得烦，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更僵硬，就想着送点什么权当是临别牵挂。
　　想送花，又觉得不合适——拿着一束花去学校给她，她肯定能气得躲得十万八千里远。想来想去，迟庭心思就打到了爷爷临走前拖他照顾的众多绿植中的一个。

　　他听爷爷说过一次，那花叫佛肚海棠。当时爷爷还介绍说，这话品种特殊，可不好买！这株还是从老战友那里顺来的。
　　他当时觉得这个最特别——名字特别、造型也特别，上网一搜，寓意更特别。他当下就选中了这份佛肚海棠。

　　佛肚，佛渡。
　　上天有好生之德，若自己和俞竟染尘缘未了，那就以此求佛祖保佑：和女孩和好，要和她牵手终身啊。

　　想到当年自己略有些幼稚的做法，迟庭默默戳开一个牛肉丸沉默不语。俞竟染在一旁喋喋不休的感叹，他也不好打断。虽然不好意思陪她一起回忆，可只是听她说，心里也开心。

　　睡觉之前迟庭习惯性的拿起专业书看，俞竟染瞧着揶揄他，说跟他忙活了这么多天，还第一次见到他正常的入睡流程。稀罕！
　　昨天的微博看到一半就被打断了，俞竟染趁他读书的空隙，拿来他的手机继续翻看着那两千多条没读完的情书。

　　“初三暑假的时候，我看到俞薇在□□空间发，说想卖掉自己的手机号，我脑袋一热就买了。”迟庭拨弄着书页的一角，“微博是我无意间发现的。”
　　“骗子！”俞竟染看他忽闪的眼睛，一下就识破他，“看来我以后要小心点儿了，以防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
　　迟庭眨巴着眼，重新把书立在胸前。关于被戳破这件事，渐渐习惯也就罢了。

　　其实他说对了一半——是他先在微博上看到俞竟染和俞薇的评论互动后，动了羡慕的心思。所以后来再看到俞薇说想要卖号码的说说的，他毫不犹豫的立刻拿下。
　　她问清楚俞薇：是不是可以用手机号登陆那个微博之后，又多了个附加条件。当时俞薇还问他要微博账号干嘛，他随口扯，说是自己不会注册。

　　关于这些荒唐幼稚的心思，他可不打算说。

　　“对了，今年过年是不是张扬回国啊？我看他前几天发微博来着。”俞竟染语气中有些可惜，“也不知道俞薇回不回余梁。我们一长大，接触的圈子不一样，话题少了，联系也少了。”

　　迟庭瞧她暗自感伤，伸腿在被窝里踢了她一下，“你还看不看？不看睡觉？”俞竟染瞋了他一眼，嘴唇微动没理他，继续捧着手机看。
　　这一晚，在俞竟染的百般央求下，迟庭只亲亲抱抱，终究还是随了她。
　　睡前，两个人关了灯，身体埋在被窝里看暗夜笼罩下的房间。偶尔透过窗户的双层玻璃，传来路过重型车的“嗡嗡”声。

　　“你老来我家住，真想当上门女婿啊？”两个人平躺着，棉被下的一双手十指交扣。两人掌心的温度汇聚在一起，烤得手指交扣的地方有些出汗。
　　寂静昏暗的屋子，吸纳着两个人的悄悄话。迟庭腿动了一下，调整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怕你在我那不舒服，不如在这儿自在。”
　　俞竟染没出声，只是扭头去瞧那张被微光笼罩的侧脸——鼻子高挺，唇线清明。

　　“怕你不舒服”。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俞竟染记得，之前问他转学的原因时，他也是这么形容的。心里被像惚地像是被一团巨大的甜软棉花糖塞满。堵得慌，但沁的心发甜。

　　“你好爱我。”俞竟染出声，声音提高了不少，“为什么那么爱我？”
　　她忽如其来的提问切断了迟庭的绵绵困意。刹那间，那闭上的一双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幅画面——那还是燥热的九月。
　　他懒得去想那年到底是他几岁的生日，但却可以脱口而出另一个定位时间的词——初三。因为那一年，身旁的这个姑娘进入了自己的视线。

　　那天他压根懒得去想什么生日，什么仪式感。在家里摸索一遍，脑袋里不断确认着去超市采购的清单，和往常的周末没什么两样——从小区门口的公交站牌等52路，坐4站就能到最近的大型商超，那里各种速食品的种类很齐全。
　　那回早上出门前，他瞥见窗外刺眼的阳光，随手把玄关处挂着的棒球帽盖在头上。

　　到站、选购、结账，然后再坐回去。明明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流程，只是没想到一出商场，就被一抹明艳的淡绿给吸引了视线。再一抬头，就瞧见了班里刚转来的那个坐在自己斜后方的姑娘。

　　说不上为什么，那么明绿是一株已经发了芽的种子，在那个万里晴空的上午移植到了迟庭心里。在往后的日子里，这幅画面总会在各种发呆的时刻莫名想起。

　　迟庭睁开眼，眼前的那幅画被头顶的圆形吸顶灯取代，一转身，就是她——那抹照耀了他整个少年时代的明绿色的主人。

　　俞竟染看他，也转身面对着他。不满两个人中间的缝隙太大，往前挤了几厘米钻进他怀里。迟庭闻着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淡香，配合地抬手让她枕着。

　　“想起来我那时候，还真是挺傻的。”迟庭没直接回答俞竟染的提问，环着她倒像是在讲睡前故事。声音低沉柔缓，不断震动的声带让俞竟染心猿意马。

　　“实话实说，我初中那几年过的挺痛苦的。本来一家人好好的，突然因为他出轨就变样了。我妈躲着我，我躲着他。”说到这儿他突然低笑，笑得俞竟染心疼的胸口一滞。“还是小孩儿，我没办法做的事情太多了，再难受也没办法脱离，还得靠着他给的钱活着。”
　　“好在有我爷爷奶奶。”

　　说起这个，迟庭安静了好一会儿没再说话。俞竟染把搭在他腰上的那只手抬高，轻柔地抚了抚他的后背。
　　“上次因为你的事去找他，我才真的意识到，我早就不讨厌他了。但面子上过不去，而且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一见面就冷脸，两个人就尬在这。”
　　俞竟染抬头和他对视，一脸疼惜伸手去蹭他下巴上的胡茬。“过年我跟你一起回去，跟你爸还有爷爷奶奶一起回老家吃个饭。我那么好，他们肯定愿意跟我多说话，你也凑着多说两句。别和上次一样，好不好？”

　　她手指不断地磨蹭着迟庭下巴上的那片胡茬，迟庭由着她只是盯着笑，“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挺能忍啊？”
　　俞竟染眯缝起眼，拿开在他下巴上停留的那只手伸进被窝。感受到她的动作迟庭身体一僵，“啧”了一声躬身把她偷偷作祟的爪子拿开。俞竟染故意皱眉，一脸不满地反驳他，“干嘛？我不忍了也不行啊？这人真难伺候！”

　　言罢，她故意翻身背对他，头顶忽然感受到他从鼻尖喷洒出来的很长一段热气。俞竟染提起嘴唇偷笑，闭眼装睡。

　　“你刚不说太累了，要休息。怎么又找事？嗯？”

　　他尾音拉的老长，低沉沙哑，俞竟染听得耳朵痒。想伸手挠，可左右一想又忍住了，继续闭眼装睡。看她没反应，迟庭在被窝里挺直身子调整姿势，环上她的腰。妥妥一副准备老实入睡的模样。
　　明天还有早班，七点半就得到医院。这不是闹着玩的！

　　俞竟染被他搂着，身体越来越热，忍不住冒汗。可即使这样也没动一下。腿上别扭的触感不断撩拨着她的神经，心里像有成千上百只蚊子同时扇动翅膀。
　　难挨的很！

　　身后的人喷洒在她头顶上的气息逐渐平稳，安静的一动不动。“真能装！”俞竟染心里忍不住咆哮。
　　不就是坐怀不乱？我自岿然不动？
　　行！

　　良久，耳边忽然传来迟庭低沉沙哑的声音，“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汤包还是油条？”声音一响起，俞竟染后背就一阵发麻，立刻警觉的睁开了眼睛。他话音一落，屋里立刻又陷入了安静的深灰。
　　“都行。”她回答的心猿意马，但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到明天迟庭要早起上班的事。医生这行当可跟自己不一样。
　　这么想着，脑袋里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也渐渐被抚平。

　　要说最浪漫的事，鲜花、钻戒什么的都要往后排。两个相爱的人讨论起有关“明天”的计划，才最能撩动人心。
　　“明天”，两个字像是一种承诺，是提问者和被提问者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这能说明问的人曾不断在脑海勾勒和对方有关的各种未来；同样能说明答的人理所当然的认同——明天，仍旧要在相爱中度过。她听懂了，这是迟庭有关刚刚自己的提问，给出的答案。
　　想着、想着，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开拍的项目在计划中稳步进行，一忙起来比迟庭更甚。俞竟染盯着屏幕上来自男朋友的不满吐槽，也只能利用电磁波慢慢抚慰。

　　“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想回我家住了！”

　　俞竟染忍不住笑，把手里的脚本一折夹在指缝里，抬头张望周围的情况。不远处林源正扛着稳定器在拍一组长镜头，屏气凝神，马布扎得极稳。

　　“反正能打开门，你可以去我那住呀。”

　　这几天团队在嘉南邻近的一个县取景，为了免去舟车劳顿之苦，大家索性就住在了取景地这边的酒店。
　　这是第三天了。

　　迟庭发来了一个很可爱的小猫咪表情图——摇头说着不要。随后还傲娇的附上一句话：“这能一样吗！？”

　　“后天中午我就回去了，到时候去医院陪你吃饭。乖！”

　　要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呢……
　　前一天晚上俞竟染跟迟庭通话时，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不出十二点半肯定出现在他面前。还贴心的问他想吃川菜还是粤菜。没成想第二天到现场时傻眼了。

　　最后一天上午原定要录一段品牌创始人的采访，原定八点半点正式开始，她估摸着时间，十点左右肯定能录完，刚好可以赶上回去陪迟庭吃饭。可一到现场，收音的话筒就出了问题。

　　“怎么样林老师？可以修好吗？”俞竟染拿着流程本弯腰问。林源也着急，这小蜜蜂昨晚测试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刚刚开拍就发现，人一说话它就有一种闷闷的电流声，“刺啦刺啦”的，压根用不了。
　　林源一脸歉意，不由得加快速度。该说不说，这个还真是他的失误——考虑到只有这条需要现场收音，所以只带了这一台小蜜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