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追我？没门！》元珂许

10、海边

　　一把从蒋屿手里夺过二狗，活脱脱像争夺抚养权的离婚夫妻。
　　周望舒小手一叉腰：“不行，二狗和我是命运共同体，别想打我们的主意。况且，我们这么这锦衣玉食的主儿，你养得起吗？”

　　话音刚落，就感觉后脖子像被小鸡仔似地提起，蒋屿摇着头笑着把他往外提：“都是草你不扎得慌吗，还有膝盖刚才痛不痛？这么大人了还信什么猫猫教说出去谁信呢。”

　　因为被身高压制，又因为背部被蒋屿整个钳住，周望舒动弹不得只能抱着乐得自在的二狗顶嘴：“还不是因为你，刚刚那灯光还带舞美的，我一天都没吃顿饱饭跑来跑去的能不看错吗？”

　　带着人走出花园，蒋屿抬手按了按一旁停着的一辆超跑，滴滴两声车灯亮起，连带着周望舒心中的小火苗一起。
　　这是今年的新款，周望舒眼馋很久。但苦于最近因为要省吃俭用做新专辑，还要时不时搞垮一下他那混蛋哥哥，手头确实有点紧。

　　清清嗓子，周望舒往一旁的人身边挪了一厘米，装作不在意地戳戳他的腰窝：“新买的？”

　　“怎么？周先生现在觉得我有财力能供得起你们一儿一父的了。”蒋屿看了眼身旁人快要流出的口水，调侃道，“想试试吗？”

　　俗话说的好，贫贱不能移。但此时不试何时再试，去他的高尚品格，不试就是王八蛋！

　　头点得比超市门口的摇摇车还快，周望舒虔诚接过车钥匙，将二狗一把塞进蒋屿怀里，“走，哥带你去兜风。”

　　显然这么一遭下来，蒋屿已经忘了明明是要把他那小赵徒弟带回队里，但好在今天事情不打紧，也就由着周望舒玩一通。

　　上车，发动，油门的轰鸣带动肾上腺的极具上升。
　　驶离城市，驶向旷野。

　　和外表的温顺长相相悖，周望舒就像发了牙的小动物，多了几分不知何时就会咬你一口的坏心肠。
　　他喜欢开快车，喜欢这种身心皆脱离束缚之感。高级跑车的引擎点燃，车内节奏跳动，蒋屿侧歪着头望向身旁人，莞尔。

　　“看我干嘛？”周望舒显然发现到了身旁人的注视，松了松油门，“去哪儿？跟着你这导航走？”
　　“既然这么客气问我？”蒋屿笑着，“那就去海边吧。”
　　周望舒笑着说好，难得两人有默契，他也许久没有去海边逛逛，就这么定了。

　　江市虽是沿海城市，但其实并没有真正像样的大海。
　　但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车驶于绕城高速约莫两小时后，便到了离城市最近的一处海滩。

　　下车站在滩涂边，海风微拂，空气里夹杂着淡淡海水的咸腥味混杂芦苇荡的植物特有清香。现在正是落日黄昏，地平线挂着半个还未落下的咸鸭蛋，照得泥滩多了几分金碧辉煌。

　　许久没来，周望舒有点兴奋，从蒋屿那抱来他的独生子。
　　刚想着和二狗留下珍贵合照一张，突然瞥到蒋屿站在堤坝的另一端看上去有点孤独，忙招招手：“蒋屿，要不要一起来拍照？”

　　有些吃惊，蒋屿摇摇头。
　　他不喜欢拍照，一年到头除了有时回蒋家会被抓着合照，其余的多半就是单位里的采访和展示墙里这种被迫的合照环节，他自己的生活照寥寥，基本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头回被拒绝这种邀请，周望舒有些不服气，跑过去一把掰过蒋屿的头。
　　虽然身高不占优势，但也抵不住这种偷袭。蒋屿本来昂扬着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细长眼上挑微睁，低着头被圈在周望舒的臂弯里。

　　“快，笑一个。”周望舒显然一开心早就忘记现在他身边这位是被他拒绝多年又刚巧暗恋他小子的人，顾不得避讳什么，只知笑得明媚。
　　相机快门按下，怀里的二狗也给面子的探起头。
　　合照落成，是他们的第一张。

　　拿着拍立得吐出来的合照，蒋屿看着图像随着时间逐渐清晰，微垂着眼掩饰上扬的嘴角，臭屁道：“就还不错，但我表情都没摆好。你看，我头发都乱了！”

　　“你就长这样。”周望舒撇嘴，从蒋屿手里夺过相片，“让我看。”
　　海边的微弱日光配合着相片的复古感倒有昭和年代的海边落日少年感，周望舒很满意，手指微微拂过自己的俊俏脸庞，“这是我的相机，我的相纸，我的猫。所以，别和我抢。”

　　相纸都还没捂热，蒋屿就听到这个消息气到想撅过去，尝试辩白：“这地方还是我的车带你来的呢，你要这么算这相纸我们得一人一半。况且，你私藏我照片想干嘛？”

　　高高举起相纸，周望舒显然不会听蒋屿的，吐舌摇摇头想着拔腿往后退向车跑路，风卷起他的短发顺带着扬起围巾，美得像是水里浸润过的野百合。
　　可好景不长，下一秒蒋屿就听到一声惊呼，紧接着就看到刚才还得瑟的人摇晃着插在泥潭里。

　　或许是因为四肢不协调这么走失了平衡，也可能是因为心情太好走路没留神。周望舒刚才放着堤坝边的小路不走，偏要跳进海边的泥潭里滚一圈再走。
　　可谁知海泥湿润泥泞，没几分脚下功夫小腿立刻被牵连着往后倒，一屁股坐进泥里。

　　没忍住，蒋屿微微笑出声，看着泥地里的周望舒脸颊都沾着点泥腥，像是在白煮蛋上滚了点茶叶蛋渣，委屈巴巴地撅着嘴扭过头不愿示人。
　　“站起来。”蒋屿伸出手，他今天穿了件大衣，衣摆显然已经沾了泥，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声音温和道，“天冷，二狗要感冒了。”

　　周望舒当然听得懂这话里的以猫喻人，垂着头像是做错事儿的小孩又不愿承认，双手往后一撑不愿接受蒋屿的救援：“那你告诉二狗，等我五分钟，让他多穿点。”

　　二狗躺在蒋屿怀里，显然早就忘了主子是谁，慵懒舔手毛时突然被轻轻往一旁的草地里一抛，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

　　蒋屿看不下去这人无谓的挣扎，将袖子捋高，弯腰俯身。
　　耳畔的风似乎都丰盈，夹杂着蒋屿身侧的淡香。埋在泥土里的手被温暖裹挟，随之曲起的膝弯被抬起。

　　周望舒心头大乱，真男人怎么能被公主抱！
　　他蜷缩身体，扭头妄想遮住自己红得发烫的脸，嘴里嘀咕着：“放开我，我自己可以起来的。区区泥潭而已……诶诶诶！”

　　下一秒，身体腾空而起。他本来就轻，而且由于刚才贪玩把外套脱在来海滩边，如今只身着一件单薄衬衫。肌肤的纹理都可透过衬衫传递至对方身旁，环在蒋屿颈侧的手指带着些微凉的触感，刚想松开就被蒋屿耍心眼似的一颠而缠得更紧。

　　“别动，今天拔到了个大萝卜。”似乎并没有觉得这动作有什么不合适，蒋屿瞥了眼周望舒蜷缩起的身体，笑着嘴里念叨，“要怎么吃呢？”

　　羞得抬起眼，周望舒像条被扔进油锅里的泥鳅甩着泥点子：“蒋屿！你才萝卜，你全家都是萝卜，蒸了炒了涮了吃！”

　　扑腾得厉害，手里刚才攥着的相纸被风一卷朝着后方打了个转。周望舒挣脱怀抱，泥人般连滚带爬地往前窜。

　　显然是缺乏运动且不具备什么运动神经，相纸轻且小，被风托着往前更是轻松。眼瞅着就快失去踪迹，周望舒就觉得身旁人突然迈大步子。
　　蒋屿动作快，且有目标。只需看一眼，便知相纸会飘往何处。虽然穿了西裤，但却不阻挠他。伸长手臂，动作却依旧舒展矫健，微眯的眼里凝聚着光，脚下一步一坑却如履平地。

　　现在正是涨潮，海水从远处翻滚而来震荡出泡沫，不知不觉海水已从刚才的脚腕处蔓延至膝盖。

　　看着刚才高大的人逐渐变小，影子被夕阳拉的颀长，一步步走向海洋的深处，去追寻那可能再也无法追寻到的希望。

　　恍惚间，周望舒回到了那年的海滩边，他也是如此坐在岸边看着对方逐渐变成一个小点，再然后逐渐成为了他生命中被抹逝的痕迹。
　　海浪声似乎混杂着孩子的哭泣声，周望舒一时间不知自己究竟是处于现实还是处于那一个个如沼泽般的梦。

　　“回来，别走！”周望舒乱了步子，跌跌撞撞，模糊了眼。
　　他想或许他这辈子都无法走出那个潮湿的海滩，也无法留住身边任何一个值得珍视的人。

　　“喂，萝卜！怎么又栽进坑去了。”蒋屿不明白自己只是离开了几步，怎么周望舒环于自己腰间的手圈的这么紧，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只是为了告诉他一句。
　　“不要走”。

　　缓缓蹲下身，蒋屿从身后泥泞的手掌心里摩挲着相片，指尖都温热。
　　他轻抚周望舒被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浸湿的额发，夕阳的余晖从二人依偎着的缝隙中穿过，暖光照得周望舒的脸柔和得一如初见。

　　“喂，抬头。”蒋屿轻唤周望舒，从背后拿出相片，递在他手心，大手将冰冷的指尖盈盈一握，“我找到了，不要担心。”

　　周望舒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是披着星辰而来，又像是夹带着晨间的暖阳，然后他听见蒋屿在自己耳侧耳语：
　　“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