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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台 ...

  •   隆冬时分,大雪将至。

      今年江市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早,而位于市郊的牧也岛更甚。

      清晨五点,天沉地像是快要坠下,北风一刮岛上本就零星的树木歪成一片,狂风席卷发出呜咽声,偶有几只乌鸦飞过在岛上仅有的两座建筑上空盘旋。

      “哥,今儿你巡房吗?”宿舍里,蒋屿正整理着警装,一双锐利的细长眼微眯,“带上我一起呗。”

      刘军已年过四十,今年却也还是第一次带徒弟,思索片刻便答应了,“你这小子知道我们这儿是什么地方吧。等会儿记得跟紧我,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私自行动。”

      蒋屿应了一声,忙拿起挂在墙上的警鞭,紧随刘军身后。

      整座监狱此刻还仍处于沉睡,两人的步伐不快,踩在冰冷湿滑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嗒嗒声。蒋屿警惕地环视周围,整座二层建筑被黑暗笼罩,唯有一扇扇巴掌大的窗户外透出莹莹微光,一道道高耸的金属门将犯人圈在屋内。

      “怕不怕?”刘军见身后之人的步速慢了些打趣道,“全江市的重刑犯都关在这儿,怕也不害臊。”

      “不怕,怎么会怕?”蒋屿咧嘴笑道,身材本就高大的他长相硬朗,在警校数年惯留着板寸,乍一看比那些个关在牢里的罪犯还魁梧上几分。

      “不怕就好,等会儿你负责二楼。”刘军向上一指,从左至右划过,“最左侧的三间是昨儿夜里新送来的,你先去给他们登记。”

      “好嘞。”蒋屿接过设备长腿一迈,挥挥手道,“保证完成任务。”

      许是年久失修,铁制楼梯已锈了大半,走在上面嘎吱作响。蒋屿甩着钥匙圈轻哼着歌,一把钥匙在他修长的指缝间游走发出叮铃哐啷声,在空无一人的廊道上尤为响亮。

      突然,整座监狱响起警报,霎时间监狱四周几盏巨型探照灯亮起恍如白昼般,连绵不绝的低哑吼声从各个牢房内传出。

      蒋屿哪儿见过这般架势,刚从学校毕业的他目前尚处于空有理论跟不上实践,心脏突突地跳动,脚下的步子迈得大了些,边走边探头往下寻找刘军的身影。

      “快来人啊!出人命了!”一道尖利的喊叫声冲入耳膜,是从正前方传来的。

      举起警鞭,蒋屿顾不得再管刚才刘军说的那些个纪律纲常,迈腿朝那最里面几间奔去。刷开感应卡,门滴地一声弹开,里面的场景吓得蒋屿脚步一滞。

      女人倒在地上仰面朝天的脸上已无血色,口中吐着白沫,浑身如触电般抽搐着,手里握着的一小瓶不明液体已空了大半。

      “都不许动!”蒋语感觉有一阵酥麻感顺着脊柱攀向脑中,心脏剧烈收缩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强行站稳身子,他快步走到女人身边掰开她手里的小瓶。

      “百草枯”。

      瓶身上的一行小字闯入眼帘。蒋语心道不好,忙伸手于女人鼻下探其鼻息。可为时已晚,百草枯乃剧毒,服上一口全身内脏都会杯灼烧毁坏,几无生还的可能。

      刚才还在抽搐的女人早已不动,双手垂在地上,嘴唇微张着,一双眼圆睁着似乎略有不甘。

      替女人拂上眼皮,蒋屿站起身,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整间屋子都好像在这一刻天旋地转起来。自觉将要倒下时,一声怒吼从背后传来,“蒋屿!你他妈的忘了我和你说的了吗!”

      蒋屿猛地一抖恢复神智,转头只见刘军已匆匆从楼下赶来满头大汗,但怒气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却消散了大半。他轻咳一声,眼神示意蒋屿到外头等着,掏出对讲机叫来狱医。

      十分钟后,女人被放在担架上抬了出去,刘军走出门拍了拍蒋屿的肩示意他跟着一同走。

      二人一前一后走至天台,此时夜还未全部消散,岛上起了浓雾蒋屿垂着头双手紧握着,高挺鼻梁之上一双眼好似也跟着笼着雾。

      “会抽烟吗?”刘军停下脚步,转身递来一盒烟,抬了抬眉问道。

      “我……不会。”寒风之中蒋屿的声音被吹散,“但可以试试。”

      接过烟盒,是利群。不算便宜但也不奢侈,符合刘军一贯的作风。蒋屿抽出一根,夹在两根手指间,烟仿佛枝桠从骨节分明的手中错生出。

      用火机点上,火光之中蒋屿的脸少了几分锐气,轮廓分明的侧脸多了些少见的柔和。他将烟嘴用薄唇含住,轻吸一口后迟疑片刻又缓慢吐出,烟雾顺着风飘散在浓雾中陡然消散。

      “你小子真的不会?”刘军给了蒋屿一记不重的暴栗,“这熟练的和老烟枪一样是不是想从我这儿骗根烟抽?”

      蒋屿也没想到自己竟不像他人第一次抽烟般狼狈,烟雾过肺时虽谈不上有多舒爽但刚才一路狂跳的心脏总算缓了下来。

      “哥,我骗你做什么?没抽过。”蒋屿哑然失笑道,“我还以为你要上天台揍我一顿,但你怎么不骂我,还给我烟抽。”

      “骂你做什么?”刘军吞云吐雾着,“你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慌了神正常。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还不如你呢。”

      蒋屿将烟头暗灭,眸色暗了些,“哥,那个人怎么样了?”

      “她啊,死了。”刘军嗓音低哑,“她也是个可怜人,被丈夫家暴数年忍不了了,动手杀了他。我也没想到她才来这一天就服毒,本来还想着能不能争取判个有期。”

      蒋屿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二人于夜晚与黎明之际相默无言,直至一道日光从云层裂缝中洒下。

      “蒋屿,你知道我们这座岛的传言吗?”刘军又续上一根。

      “嗯。”蒋屿点点头,为其点上烟,“那时候毕业分配大家都不愿意来这,说这岛上的人都是疯子。”

      刘军苦笑一声,“说的不错。这座岛上我们这儿关的多半是冷酷无情疯癫之人,而另一处所关之人则大多是着了心魔,将自己困在痛苦之中,不愿伤他人最终却害了自己。”

      蒋屿若有所思地循着刘军的视线向远处望去,一座建筑巍然立于河对岸,墙皮有些脱落可见其已存在此地数年,戒备森严的大门口站着两个保安,时而有救护车拉响着警报驶入。

      “哥,那是什么地方?”蒋屿微微皱眉,睁大眼试图瞧清楚。

      “精神病院。”刘军轻声道,“蒋屿,你这次如果心里过不去可以去那儿找医生聊聊,以前来我们这的小狱警都去那里咨询过,你也别不好意思。”

      说罢,刘军将还剩的半包烟塞到蒋屿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开。

      蒋屿独自立于天台,看着整座岛从暗渐明,日出的红晕均匀地泼洒在大地驱散了阴霾,他拿起一根烟叼在嘴里,咔嗒一声火机点燃,火光随着日出跳跃,耳畔传来一阵琴声。

      悠扬的大提琴声响彻整座小岛上空,低沉厚润,时而激昂时而低缓。

      放下手中的烟,蒋屿循声望去,只见对岸一房中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坐在窗口,两腿间驾着一架大提琴,手握弓尾,另一手按压琴弦。

      离得远,蒋屿看不清男人的相貌,只觉他甚是清瘦,躯体在薄衫里显得空荡荡的,看起来精神并不算太好。

      演奏愈演愈烈,男人的动作幅度愈发大了起来,突然站起身来头随着节奏摇摆。蒋屿好似被勾了魂,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纤细白皙的臂膀,那灵活在琴弦上拨动的指尖。

      啪地一声,琴弦断开,乐曲戛然而止。

      男人握着断弦抬起头,目光久久地朝远处凝望。

      这次蒋屿看清楚了,那双如小鹿般的灵眸,是多么的摄人心魄。

      *
      三天后。

      蒋屿站在院门口,手握刘军给他的介绍信。

      和监狱不同,刚走进院门口,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冲入鼻腔蒋屿忍不住咳嗽了声。按照指示坐电梯到了五楼,走出电梯间,心突然不知缘由地跳快了些。

      “听说了没?506那个音乐家要出院了。”两个护工模样的一男一女迎面走来,女人满脸八卦道。

      “知道知道,他大提琴拉的可好了。好好一小伙,怎么会来这地方。”男人点点头。

      “嘘,别告诉别人。我听说,他是那个。”女人凑近了些小声耳语。

      “什么呀?哪个?”男人有些急了。

      “诶呀,是同性恋!”

      瞬间男人的脸色从刚刚的欣赏转为了嫌弃,摇了摇头不愿再继续说下去,二人推着推车从蒋屿面前走过。

      蒋屿望着身后空荡荡的506房间,门口的一块小牌子上写着主人的名字。

      “周望舒”。

      轻轻唤道男人的名字,望舒望舒,是月亮。

      “你站在这儿干嘛?”身旁冷不丁传来一句,声音清隽。

      蒋屿猛地转过头,一张巴掌大的脸映入眼帘。许是刚睡醒不久,周望舒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丝质睡衣未扣好歪斜到一旁露出一小块细腻的肌肤。视线上移,从殷红的薄唇,再到小巧的鼻尖,最后是那一双如水般的眸子。

      此刻这副纯良的眼里多了几分狡黠,周望舒踮起脚靠近了些,炙热的呼吸碰洒在对方耳侧,“怎么,难道你也喜欢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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