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美人》烟艺

2、二

　　红裙女子心头一颤，眼底微微动容。

　　可只一瞬，梁深却仿若冷面罗刹，毫不犹豫松开姜素素的手腕，转而望向坐在一旁的周知，沉沉出声:“周大人，这是何意？”

　　酒意上头，周知满面红光，闻此笑得温良无害，冲梁深挤眉弄眼道：“少将军，你懂得，男女之间不就那点子事嘛!”

　　这番话就差拿到明面上来说，逼人的视线重新聚焦到姜素素身上，梁深冷漠地命令她，“抬起头来。”

　　姜素素缓缓抬起头，桃花般妩媚的眼睛，睫羽颗颗分明，眼角滴滴欲落的泪痣平添一丝别样的清绝，当真是将媚与冷结合得恰到好处，又不显突兀。

　　梁深伸出手，慢慢抚上那泪痣。

　　接着姜素素下颚忽感到疼痛，她被迫看向他，两相对望，是谁都不服输。

　　两人对视许久，梁深松开手，慢慢俯下身子。气息逼近之际，姜素素后背微紧，被他攥过的手腕还疼着，她隐隐想要逃离。

　　却见他站起，高大的身躯将她罩在阴影里，一丝余光都未再分给她，只对着周知道：“梁深不胜酒力，就先回去歇息了。周大人，慢喝。”

　　周知犹还要劝，却挡不住他势如破竹决绝离开的背影。

　　梁深一回到西厢阁，立即便道：“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回京。”
　　“是。”对于梁深的命令，梁堂一向言听计从，他无须多问，只需照做。

　　屋子里静悄悄的，连屋外轻微拂过的风声，从哪个方向来，吹到哪个方向去，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门外突然响起轻柔的敲门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梁堂蓦然抬头，怔了一会看向梁深。

　　直到梁深点头，梁堂才走过去，将门打开。

　　柔和的烛光恰好映在姜素素的脸上，美得惊心动魄。他原以为他们少将军那样的容颜便是顶天了，却不曾想还有更甚者。
　　是他孤陋寡闻了，一时间竟忘了要让开。

　　姜素素便也不恼，微微弯了弯嘴角，开口是酥酥柔柔的调子，“这位小将军让一让可好？”
　　声音又娇又媚，梁堂面有微红回神，移开身子，让出门口来。

　　屋里屋外的人四目相对，梁堂看看梁深，又看看姜素素，他动作极快的往角落移了几步。

　　门外只身站着姜素素一人，穿着鹅黄色的轻纱，金色步摇垂至耳际，平添一丝柔美。她手上拎着个檀木盒子，看样子是来送些吃食。

　　自姜素素出声起，梁深打量的目光就一直聚在她身上，哪怕梁堂一时擅自主张，让开门口，他都没有出声制止。

　　姜素素款款走进来，柔美的脸上满是温婉的笑意，顶着梁深冷意迫人的目光一步步走近，直至桌边。

　　她动作轻柔地放下檀木盒，打开盒盖，梁深这才看清了里面放着的东西，是一碗红豆莲子羹。

　　姜素素将碗托底端起，眼波风情流转，对上梁深略显凉薄的眼睛，唇边还是绽开笑来，“夜深，将军可喝碗莲子羹暖暖身子。”
　　说着她将手臂弯曲向前伸，目光一错不错看着梁深。

　　两人视线交汇，梁深抬起手，冰冷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手背，却在瞥见手腕处醒目的红痕时，愣了一下。

　　而姜素素在陡然的凉意刺激下，险些手中不稳。饶是如此，她的嘴角仍是带着笑意的。

　　梁深内心嘲讽，左手拖住碗底一扯，看似强硬，实则碗里的羹没有洒出分毫。

　　姜素素还没反应过来，碗已被抢走，手悬在半空中好几秒才放下。

　　有一秒，她是失了情绪的，但她掩藏得很好，眼波流转，那一丝异样快得梁深险些抓不着。

　　梁深凝了凝眉，看向手中的羹。浓稠刚好，色泽诱人，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接着他微抬起手腕，修长手指握住勺柄，有以下没一下搭在瓷碗上发出清脆碰撞声，却并不喝。

　　如此两三次之后，姜素素柔声询问：“将军？”
　　调子似水乡柔情，江南软语勾人耳朵浅，好似只慵懒狸猫般浅叫着挠人痒痒。

　　梁深搁下勺柄，突然扬声叫了在角落装鹌鹑的梁堂。
　　梁堂不情不愿挪动脚步过来，自家少将军锋利的视线紧紧落在他身上，扬了扬手中的瓷碗。

　　梁堂知晓他的意思，双手将碗捧过来。

　　姜素素微微皱眉，却仍是耐着性子问:“少将军这是何意？”
　　他扬眉，勾唇。答得很快，“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姜素素扯了扯脸上为数不多的笑意，颇有些忧伤地问:“将军何必要这样呢？是怕我下毒么？”

　　梁深抬头，若有所思看向姜素素，眼中寒冰似又结了层霜，更显幽冷，“那你下毒了么？”

　　姜素素不复之前的笑意吟吟，转而微低下头，“自是没有。”
　　她算是看明白了，无论她做什么，在他这里都讨不到好。

　　诡异的气氛下，梁堂手捧着碗，仍忍不住抬头看看梁深，又看看姜素素，小心谨慎审度着当前形势。

　　却见姜素素扬起笑，美人一笑，便是不经意，也是风情万种。她不甚在意地看了看那碗羹，道了声：“您随意。”

　　随后抬起眼眸，桃花眼不带一丝妩媚，只是平淡地看着梁深，深深望进那瞳孔里，又显得那么的无辜，“这羹我熬了两个时辰，又搁置桌上冷了片刻，现在喝，应是刚好的。”

　　说罢她又看向梁堂，清凌凌的眸子盛满笑意，“小将军，趁热喝。”
　　梁堂不自觉应了声，却感到身边温度骤然下降，他哆嗦了下，不敢再有任何回应。

　　彼时姜素素还未走出院子。
　　梁深幽幽的目光盯着那抹小小的身影，似要把人戳穿。

　　没一会，小小的人步子停下，朦胧的夜色衬着她鹅黄的衣衫，似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又好似这夜色衬托着这小小的人，为她镀上一层耀眼的光辉，金色步摇一晃一晃的，晃得人心烦意乱。

　　梁深抿了口茶水，暂且压下心头这股莫名烦躁，继而好整以暇冷视着姜素素的背影。

　　却见她回过头，眼睑上挑，嫣红的嘴唇微微一笑，点亮了整个夜色。步摇终于乖巧的垂在她的耳际，她稍一颔首，却是对着梁堂的方向。
　　“小将军要是喜欢喝，厨房里还有，小将军可随意。”

　　此后再没有看梁深，迎着夜色，一摇一曳走出西厢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