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悲观凄局灯影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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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数将其捡起来之后，陆归泯翻了翻手中的这些书册，轻声说道：“你想找什么，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暮言卿低着脑袋，伸手扫着书上沾有的灰尘，嘴里回应道：“你的伤还没有好，不宜乱动，还是要以休养为主，过于劳心费神的话伤势什么时候才会好？”
“我看着有这么弱不禁风吗？”
陆归泯不由有些失笑，“只不过是看些书而已，费不了多少神的，伤势也总会痊愈，不用急在这一时。”
暮言卿心里还是觉得不太好，但仍在听言后，条件反射的抬头看了看陆归泯。
陆归泯随之轻轻一笑，回应着暮言卿的目光。
然而这一看，暮言卿发现不对了，陆归泯胸口处的雪白衣襟下似乎透出了一些血色，当他凑近时还闻出了一股极淡的血腥味来。
“怎么又出血了？！”
暮言卿立即就拉着陆归泯回到了屋子里，随手把书放下后，再次给陆归泯重新上药。
绷带复又解下，白色的布条已被浸湿，眼前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暮言卿看一回便在心里内疚一回。
都是因为他刚刚摔倒了，所以陆归泯才会冒然乱动出来的，然后伤口一个没注意就又给扯开了。
陆归泯反应自然，语气没有什么变化，“方才没有留意到，只是裂开了一点，不会有事的。”
暮言卿看着那些原本就快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语气不自觉的就重了一点，甚至略微带了些许指责的意味。
“我不是说过的吗，让你不要乱动，你怎么就是不听？我又死不了，难不成你还想替我再承伤一次吗？”
为什么偏就有人可以如此圣心无私。
一次又一次的不把自己的命当作一回事。
他就这么喜欢舍己为人吗？
暮言卿难得有些言辞偏激了。
陆归泯的表情一僵，近乎是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片刻后他眼里划过了自责，眸光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我……”
暮言卿不经意的一个错睫，看到了陆归泯受伤的神情，此神色不长不短，纵然是他连忙低下了头去遮盖也有些掩饰不及了。
见此，暮言卿手上的动作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过重了，言语伤害到了陆归泯，紧接着强烈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在怎么说，陆归泯也是出于好心，也是为了他才会伤口出血的，更何况还不止一回两回了。
没想到，到头来却还要承受他的责备，天底下哪有这样子的道理的……？
陆归泯眼睑下垂，攥着被角的手指轻颤作抖，他紧紧的咬着下唇，好似已经陷入到了某种情绪当中去了，眉眼间隐隐透出了几分失魂落魄。
暮言卿的心里不禁有些慌了，但一时间也没能想好该要如何措辞，张了张唇，最终也只是哑口无言。
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明明他自己都很清楚明白，被恶语击伤会是什么样的滋味，为什么还会如此口无遮拦的，竟言伤了于他有恩的人……
陆归泯手指松动，迅速调整好了情绪，温和再度重现在了面容之上，他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抬眸对着暮言卿轻轻的笑了笑。
“抱歉……”
“我只是想帮你，没想到却会弄巧成拙，反而还给你添了麻烦，下次不会在这样了。”
一连两句抱歉，以及陆归泯唇上那异常刺目的血迹，间接加深了暮言卿的心慌，他连忙拿出了帕子擦去那些血珠。
“抱歉啊……”陆归泯唇间含血，“又让你不开心了……”
暮言卿心头沉闷，窒息感不断缠来，致命的情绪足以使他自毙而亡，他来不及斟酌词语，“别说了……”
他道：“对不起，是我的问题，那几句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只是怕你的伤势会加重，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别在意。”
陆归泯低眉顺眼的应道：“嗯。”
暮言卿觉得他并没有相信，所以就接着解释道：“真的，毕竟我刚刚只不过就是摔了一下而已，并不会怎么样的，倒是害得你的伤口又出血了……”
陆归泯却垂眼沉默了下来。
暮言卿的心里更慌了，甚至慌得都有些结巴了，帕子也被他揉作了一团。
“我、我、我知道你是好意，是我口不择言了，对不起，你、你别在意，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陆归泯的眸中渐渐拾起了笑意，随后他轻笑了一声，眉眼上扬，“我相信你，我明白的，所以你也不必为此而道歉。”
反复确定陆归泯的表情在无异样后，暮言卿这才松了一口气，抖着指尖慢吞吞的把帕子放入了袖中。
信了就好。
信了就好……
陆归泯返回了那个话题，轻声问道：“我想帮帮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可以。”暮言卿哪还敢在拒绝啊，立即就拿过几本书放到了他的身前。
陆归泯又问道：“那你可以告诉我，你要找的是什么吗？”
暮言卿当然是不可能把真话说出来的，只好找了其他的托词来掩饰，“只是还有一些不太懂的地方，所以我才翻来看的。”
陆归泯翻开了书页，垂眸仔细看了看。
药已经重新上好了，暮言卿翻出了几件全新的衣袍，后将其中的一件外袍披到了陆归泯的身上，以防他会着凉。
见他看的这么认真，暮言卿灵光一动，选择了把这个话题给引开，不再让陆归泯继续深究下去了，随即便反问了过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帮的，你怎么会认为我是要找东西呢？”
陆归泯抬眸解释道：“这些书里记录的都是一些普通学识，我想着你既已是云幽的弟子，应该早就有所了解了，为何却还需要在看，故此我才有了方才的那一问。”
暮言卿坐在榻边，拿出了两个蜜饯，递了一个给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记性不太好，时不时就会重新看一遍。”
“谢谢。”陆归泯接过后，继而一笑道：“原来是这样。”
暮言卿顺着他的话问道：“你也看过啊？”
陆归泯吃下蜜饯，“偷听过一些。”
暮言卿起了好奇心，“偷听过？”
“嗯。”陆归泯道：“在静室外曾偷听过。”
暮言卿沉默了一瞬。
静室是仙门世家对于学堂的另称，世家之中的学识与宗门其实也是差不多的，看来陆归泯是来自于某个世家了。
暮言卿便道：“原来你是世家中人，我还以为你是宗门弟子呢。”
陆归泯笑着回道：“如今不是了，说起来我也不过就是一个打杂的，算不得是世家中人。”
听此一言后，暮言卿心里微惊。
世家之中的规矩较多，静室是非本氏人不能入的，这反过来也就说明了陆归泯不是本氏人。
怪不得是偷听呢，但陆归泯此举也算得上是犯了大错了，一但被发现了的话，轻则会受以重罚，重则可是要丢命的。
陆归泯继续说道：“不巧的是，有一日我偷听被发现了，然后便被他们给赶了出来。”
暮言卿连呼吸都紧张了起来，“那他们有没有打你？应该没有吧？”
陆归泯想了想，然后回道：“挨了一顿鞭打。”
暮言卿随之问道：“那你平常的修炼也是……？”
陆归泯道：“也是偷学的，东凑西补吧。”
暮言卿：“……”
行吧。
对此，他也无话可说了。
暮言卿道：“那你后来是住在什么地方？”
陆归泯愣了一瞬，抿了抿唇瓣，瞧着有些强颜欢笑，他勉强回答道：“没有固定的住处，一般都是去到哪里就在哪里随便找处地方安置。”
暮言卿一想。
啊？
那去到荒郊野外，岂不是也要住在荒郊野外？席地而睡？天地为被？
陆归泯道：“我自小就被捡入了世家，本以为可以出人头地，不成想事与愿违，最后只能四海为家了。”
这个问题显然是触及到了陆归泯的隐私痛处，暮言卿当即就道了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倒是让你想起伤心事了，实在不好意思。”
陆归泯温和平淡的笑着，“往事皆已成空，没关系的。”
暮言卿一时竟无从安慰。
而后，陆归泯的神色变得有些犹豫了，一层郁色覆着在上，他微微垂下了眼捷，似是在刻意逃避着什么，语调听起来苦涩了很多。
“我知道，我给你添了很多的麻烦……你的意思我也可以明白……你放心，等我伤好了，我就会自行离开，不用你赶的……”
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暮言卿急忙就解释道：“我不会赶你走的，你也没有给我添麻烦。”
原来，陆归泯是害怕自己会把他赶走，害怕自己会给他添麻烦，所以才想着要帮他的忙，这样一来他才不会因为被嫌弃而再次惨遭驱赶……
不行，这个话题不能在继续了，必须得跳过。
转眼在外看时，暮言卿见窗外已然黑了下来，立即便说道：“天色已经很晚了，我去给你煎药，你等我回来，衣服你要记得换。”
“嗯。”
一时半刻之后，陆归泯靠在榻上安静的喝着药，暮言卿坐在桌前继续看着书，期间会不定时的抬眸看向陆归泯。
等到陆归泯喝完，暮言卿抱起桌上的书籍，然后将其全放在了榻边，“这些都给你看，不过看得时间别太久，容易伤到眼。”
“谢谢。”
暮言卿笑着退开，“不用说什么谢不谢的，时间不早了，你尽量早点休息。”
“对了，”陆归泯喊住了他，轻声讯问道：“我可以喊你的名字吗？”
暮言卿回道：“可以的，都可以。”
“那……喊你阿卿也可以吗？”
眸光中含着些许的希翼，陆归泯说话的语气藏带有几分小心翼翼，暮言卿无法拒绝出口，最终点下了头。
“可以。”
陆归泯温柔一笑，眉间的阴郁散了不少，“阿卿也要早些休息。”
暮言卿嗯了一声，拉上了屋门。
其实这个称呼，宿鬼喊的最多，搞得他现在一听到心里就会有点不太自在。
可仔细一想，还是算了吧，就让陆归泯暂时先喊着吧，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实在没必要小题大做。
暮言卿无声的吐息，回到屋内后就换上了一套暗色的衣袍，以便融入夜色，待会若是被发现了也方便逃跑。
在他伤好了之后，谢晟闫的确是会经常来探望他，而如今谢晟闫受了伤，他如果不去看望，那真的是枉为朋友了。
夜色凉如水，暮言卿一路躲躲藏藏的抵达了目的地，避过了云榭的庭门，他依然还是选择了要翻墙进去。
本已做好了被挡在外面的准备了，暮言卿却不曾有料到，在这次尝试之时，他竟然畅通无阻的就通过了。
禁制怎么被撤除了？
暮言卿心里存有片刻的迟疑，但既然都已经来了，就没有在退回去的道理，接下来随机应变就是了。
谢晟闫的处住是所有弟子中最好的，云榭背靠着山崖，朱瓦楼阁重叠，长廊走道四通，其间的雕饰精美镂空，包括载种着的一花一木皆是珍品。
冬日晚间的长夜寂静，暮言卿转眸四处看了看，唯见有一处高阁之内是亮着微光的。
看来应该就是那里了。
暮言卿放轻脚步，顺着廊道而上，轻手轻脚的就到了楼阁外，本想抬手去推门的，但他想了想还是先问一问要好些。
私入有点不好。
这般想着，暮言卿方要开口，楼阁内便传出了其他人的声音。
“为何不听劝？”
暮言卿当即就收回了手，随后他透过窗纸仔细一看，就看到了里头隐约有着几道模糊朦胧的身影。
是谢家中人？
清早的那几名弟子说过，谢家多有人来看望谢晟闫，那禁制被撤除应该也是因为这个缘由。
“为何不在多等一刻，偏要与那几人同行，若是你与温还同行又岂会受伤！”
暮言卿在阁外静听，原来谢家子弟也去天寰福地了，只是比他们慢到了一刻钟。
谢晟闫的回答传出，“叔伯，这是我自己的事。”
“你！”
一道温和的声音劝道：“叔伯切勿动怒，晟闫虽受了伤，但好在性命无恙。”
“无恙？！躺了这么久他才醒，这还叫性命无恙？！！”
暮言卿：“……”
“此次福地之行，晟闫你实是欠缺考量了，季家那小子虽为医修，但修为不够，另外那人就更是了……”
“晟闫，你就别在顶撞你叔伯了，他也是为了你着想，在知晓你重伤后他急的不行，还因此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
谢晟闫道：“让叔伯担忧了。”
“罢了罢了，我且问你一事，那些传言是怎么回事，当真有此事？”
谢温还的余光瞧见了窗外的人影，“外面皆在传你钟情于那名外门弟子，倘若你是真心喜欢，可去找父亲说明，这事尽早定下来的为好。”
“那人有何特别之处？又有何身份？怎可入得了我谢家？”
谢晟闫解释道：“并无此事，我与他不过朋友而已。”
暮言卿很是赞同，他们不过就是普通的朋友罢了，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那人恐有心术不正之嫌。”
暮言卿表示：“……？”
“如此便好，我们就先回去了，温还这几日会留在这照看你，你好好休养着吧。”
暮言卿及时藏到了楼阁的另一面，听着阁门打开复又阖上，等到脚步声陆续远去之后，他才敢探头出去看。
月照树影婆娑，光影斑驳轻摇不止。
两名男子的背影挺拔如松柏，腰间皆挂有配剑，玉冠束发，身穿着相同的浅蓝色衣袍，袖摆上还绣着谢家独有的仙纹。
世家与宗门不同，在宗门里是可以不穿弟子服的，但在世家内却不行，且各个世家都有自己代表的服饰，都是必须要穿的。
这时，阁间里又传出了话语来。
谢温还说道：“父亲那边恐怕是瞒不住的，若是让父亲得知了这些事，定然会责骂于你。”
“嗯。”
谢温还继续追问道：“你同我说句实话，是否心悦那人？”
谢晟闫道：“兄长误会了，我并无此意。”
谢温还道：“既然如此，便与那名弟子少有来往吧，流言不可不避。”
暮言卿不觉垂眸。
他不知道那些流言是怎么生的，但有了就是有了，他也理应避嫌才是，反正他已经知道谢晟闫没事就行了。
思量过后，暮言卿也偷偷离开了楼阁。
谢温还在后打开阁门，望向了某处方向，轻声问道：“那名弟子偷偷来看你了，他快走远了，可需我帮你把他拦下？”
谢晟闫沉默一瞬，缓缓道：“不必。”
谢温还没在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悲观凄局灯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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