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凄阳暮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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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几近昏黑，远处隐约还有雷声响起，似有暴雨将至的趋势，随之砸落在地的雨点也愈来愈多。
借着雨水，宿鬼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着暮言卿唇畔的血污，宛如对待的是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宿鬼想着暮言卿说的那些话，阿卿不想留在这里，亦或是不想留在他的身边，可他又怎能容忍阿卿离开他的视线。
放阿卿离开？
怎么可能呢。
“不会放手的……”
“也不会让阿卿离开的……”
两片睫羽掩住了双眸，昏厥伪造出了乖顺的假象，暮言卿的面相苍白而脆弱，无端透出了凄哀的破碎感。
看着他这副乖巧至极的模样，宿鬼似是着了魔般的死死抱紧了他，同时抬手扣住暮言卿的脑袋就这样吻了下去。
为什么还是想要离开？
为什么就是不肯乖乖待在他身边？
若是能如现下这般乖巧的一直待在他的怀里，不会想着逃离，不会想着反抗，那该会有多好？
尝尽了唇缝间的血腥，恶鬼深压于心底的扭曲逐渐破壳而出，畸暗的想法再一次蚕食着理智，脑海中似有无数个声线在尖锐的嘶喊着。
他的阿卿还是想走……
阿卿一直都在想着该要如何逃离他，这等念头也从来没有断绝过，可在当初不也是阿卿自愿选择要跟他走的吗？
阿卿抛过他一次还不算，到头来还想要把自己彻底地抛到一边去……
此想，激出了恶鬼原本丑陋的嘴脸，虚伪的皮囊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从里探出了恶鬼那张偏执癫狂的面孔。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与其要日日这样担惊受怕下去，还不如直截了当的杀了阿卿为好……
待到阿卿死后在将他拆解入腹，如此这般才可以把阿卿永远留住……
猩红可怖的无尽恶念涌出，不断催促着他动手将少年给撕碎，这样方能以绝后患，仅剩的理智也近乎快要被吞噬淹没。
杀了他。
杀了他。
下一刻凄断应召在手，转化成了短刃的模样，宿鬼垂眸痴迷的亲吻着那段纤细的白颈，手中的刀尖却抵上了少年的后背。
而凄断剑身嗡鸣，发出了比方才还要猛烈的颤抖，自我意识不肯在前入半分。
紧接着冬瓜从一侧冒雨跑来，拼力拉扯着宿鬼的衣袖，想要阻挠下这一举动。
四下寂然无声了良久，唯有雨点落地的杂乱声响，雨势逐渐大了起来，砸得屋檐哗啦作响，还偶有几声惊雷乍起。
宿鬼心头一惊，神色罕见的现出了片刻茫然，随后几近慌乱般的丢开了凄断。
“阿卿……”
宿鬼转而低首，深深埋在少年的发间，极为艰难的压制着方才所起的念头，那是九骨与生俱存的本性与恶性。
“阿卿……”
但过后便是浓浓的无力感。
“阿卿行行好，别在逼我了……”
“留下来吧，不要在走了，好不好……”
怀里的少年只是无意识的嘤咛了一声，秀眉不舒服的蹙了起来，意识滞留无间难以苏醒，因此无法做出回应，也回应不了。
宿鬼寻回了理智，抱起早已体温失衡的少年回到了偏殿里，而后动作不敢慢半分的抱着他步入了灵泉之内。
处于氤氲温热的泉水中，暮言卿冰冷的身子有了回暖的迹象，寒气渐渐被驱离出体外，那原本惨白的唇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
见此，宿鬼才松了一口气，阿卿的身子骨偏弱，可不能在染上病了。
宿鬼转手褪去他湿透了的衣物，用软帕擦干那些附着在上的水珠，紧接着用毯子将这幅孱弱清瘦的身躯裹好。
暮言卿被移至寝殿的锦榻间，宿鬼随之俯下身便要掀开毯子去查看他的伤势。
毕竟伤势如何，具体伤到了何种程度，还是得要细细查看才能够下定论，若是伤势过重就得及时上药。
顿感有冷意靠近，暮言卿本能的就往软毯里头缩了缩，一张小脸上的表情尽是排斥。
宿鬼动作一顿，后知后觉的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还是湿的，他哑然失笑了一瞬后便去了一旁更换。
这样一个偏执病态的恶鬼，却是得了造物主的偏爱，相貌出众不说，那衣下的每一寸地方生的皆是恰到好处。
但见，宿鬼的胸口处光洁如新，哪还有什么伤口留存，那一剑犹同于无。
不过多时，宿鬼换好了衣物，然后就伸手轻轻揭开了毯子，白嫩如婴儿般娇嫩的皮肤上还遍布着许多未消散的吻痕，看起来甚为暧昧。
可眼下宿鬼已是无心关注，转瞬便将暮言卿轻柔的翻了面，入目是背部那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瘀痕。
宿鬼抿了抿唇，翻出了药来，轻柔地把指间的药物均匀涂抹在了暮言卿的后背，没一会儿便见淤青消下去了大半。
幸好还有花弥女婴在，那么剑气的反噬就只会是一时的，花弥女婴可以化解掉，其余的皮外伤只需要养上几日便能痊愈。
上完了药过后，宿鬼将暮言卿重新用毯子裹好，并把他抱到了自己怀里坐着，连带着毯子一起还是这么小小的一团。
明明一直在进补，这些年也都是精心养护着，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阿卿反而被他越养越瘦了……
因是刚出浴不久，暮言卿的双颊还泛着淡淡的绯红，此时又被包在了毯子里，所以看上去乖巧无比，让人忍不住的心生怜惜。
宿鬼眸光微动，眸间的情意缱绻，顺其心意便低下了头，吻了吻暮言卿细腻粉玉的侧脸，指节一下接一下地轻搭着。
“阿卿啊……”
“阿卿是我的……”
所以要紧紧地握在手里。
弄丢了就会找不到的。
宿鬼抱着少年，半垂的羽睫掩盖住了眼底的晦涩，他的声音很浅，很轻，轻到稍微大一点的声响就能盖过。
恶鬼在少年耳边隐晦地诉说着，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不厌其烦，宛如是在给他施加某些咒术一般。
寝殿内的灯盏未燃起，少年靠在恶鬼的肩上，与之一同浸没在黑暗里，时不时响起的语调虽然很温柔，可话间却是可怕的畸恋。
深夜里寂静异常，暴雨过后雨势转小了很多，房檐上的雨水在边缘处汇聚成珠状，逐渐的悬挂不住后落了下来。
水滴反复反复，滴滴答答的落着，清响声不绝于耳，在昏暗的寝殿内轻柔的声线伴随着雨夜，自顾自的言说了一整个夜晚。
次日午间。
宿鬼坐在锦榻边，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他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凉了些许，而后才送至少年的唇边。
“良药苦口，阿卿只有喝了身体才能恢复得快一些。”
暮言卿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动作。
宿鬼的神情不见有一丝不耐，依然好声好气的哄着他，“阿卿不闹气了，好不好？”
片刻后，暮言卿微抿着的唇缓缓分开，喝下了喂过来的这一勺药，极重的苦味瞬间就散满了整个口腔，他差点就要反胃了。
往嘴里塞了颗青梅，暮言卿随即伸手就要去碰宿鬼手里的瓷盏，不成想却被宿鬼给避开了。
暮言卿：“？？？”
宿鬼不会又是故意的吧？
这要是一点一点的喝，那该要喝到什么时候去了，宿鬼是想把他给苦死吗？
宿鬼替他拈好锦被，语气里暗含责备的说道：“阿卿好好躺着，万一着了凉怎么办？”
“我自己喝，可以吗？”暮言卿说完犹豫了一瞬，跟着又补上了一句，“这样喝太慢了，好苦。”
听到是因为这个原故，宿鬼方才肯把药递出，还不忘叮嘱道：“阿卿小心烫。”
只要阿卿不是成心拒绝他便好。
暮言卿接过后只是随意的吹了吹，秉承着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紧接着他就一口气全部都给灌了下去，完了又往嘴吧里塞了一个蜜饯。
宿鬼端来另外一碗药膳，继续说道：“阿卿的身子也得要好好补一补。”
“……”
暮言卿看了看那摆了满桌的食物，心里面问号冒出，他身体不是挺好的吗，他很健康的啊，为什么还要补啊？
况且这些年不也一直都有在补吗，补品天天给他当饭吃一样，在这么补下去，真的不会补出问题来吗？
暮言卿想了想，小声的提出了抗议，“我觉得吧，我的身体其实还挺好的，应该不需要在补了吧？”
宿鬼跟着便道：“这样啊，那阿卿今晚也不用睡了，我们可以尝试一些其他的玩法，阿卿的身体挺好的，想来也是可以坚持到最后的，对吧？”
暮言卿望着他，静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不得不选择顺从，“我补，我补还不行吗。”
宿鬼轻轻一笑，“我喂阿卿。”
之后便是暮言卿乖巧的接受着宿鬼的投喂，要是他还敢说要自己喝，他甚至不用想都能知道后果会是怎样的。
估计，宿鬼十有八九又得要生气了，紧跟着就会想办法逼他屈服，在然后就是找机会来折腾他。
心底的暴戾与恶念被深度安抚而下，宿鬼的眉眼之间尽是柔情的笑意。
“阿卿若是能永远这般听话就好了……”
“……”
暮言卿默默喝着喂到嘴边的东西，余光时不时的看向宿鬼，心底里越发的不解其惑。
从他醒过来到现在，宿鬼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宿鬼不是应该先去陪着他的那位白月光吗，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呢，真是搞不懂。
宿鬼忽然说道：“阿卿身上还疼不疼，要不把凄断给融了吧，算是给阿卿出出气。”
宿鬼语出惊人，暮言卿神经一紧，思绪被这句话拉回，下意识的抬手拉住了宿鬼。
“我已经不疼了，也不需要出什么气，我也没有生气。”
这怎么能怪在凄断的头上，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宿鬼会在第十一剑的时候突然就不动了，硬生生的受下了那一剑。
所以，归根结底与凄断并没有关系，宿鬼要怪那也应该怪自己才对，怪一柄剑算什么个事。
在者，凄断本来就不是他的配剑，宿鬼才是凄断剑的主人，配剑护主这是在正常不过的行为了，他没理由因此生气。
然而这会，宿鬼却不在说话了，沉默着不作表态，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
宿鬼看了他一眼，还是不说话。
“………”
宿鬼又看了他一眼，依然保持沉默。
“…………”
宿鬼又又看了他一眼，继续不动如山。
“………………”
宿鬼玩这一套也不嫌幼稚吗？
某鬼又又又看了过来，其中的暗示意味更强了，让暮言卿想无视都做不到。
行吧，行吧，他服了还不行吗？
暮言卿无语了，终究还是无奈妥协了，缓缓撑着手探过身去，仰头吻了一下宿鬼的唇，语气放轻了很多。
“我没有生气，也不疼了……”
宿鬼心愿得偿，眼眸里染上了几分笑意，轻柔的回吻在暮言卿唇边。
“那便晾上凄断几日吧，阿卿觉得怎么样？”
暮言卿见他松了口，模糊的应了一声便打算撤回到原位，可还未付诸行动便被宿鬼给拦了下来。
“阿卿这是利用完了就扔？”
还被倒打一耙的某卿：“……？”
他根本就没有好吧。
这简直就是在无中生有。
暮言卿当即就反驳道：“我没有，你不要胡乱冤枉人。”
宿鬼不由失笑，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牢牢地圈他在怀，随之略微低下身子，浅浅的落了一个吻在那精致的眉宇间。
宿鬼轻揽着少年，着手给他拈了拈被沿，“这两日我都会在这陪着阿卿，阿卿暂时就不要在出去了，好不好？”
“好……”
暮言卿纤细的手指缓缓蜷缩而起，睫羽半阖了下来，双眸变得有些黯然。
一年有三百六十天左右，但其中的三百多天，宿鬼都会陪在他的身边，哪怕自己对他爱答不理的，宿鬼也依然陪着他……
就这样过了四年多，大概是一千天左右，宿鬼始终如一，所以无论他答不答应，其实在本质上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凄阳暮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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