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雀》倾城山

61、甩锅

　　红鸾离开朱雀宫，抱着兔子再来找太上老君。

　　老君今日恰好在宫里，红鸾进去时门口童子见到她十分没有好脸色，只是哼哼唧唧倒也没有阻拦她。

　　想必是之前干的坏事老君已经知道了。

　　红鸾忙赔笑道：“两位小仙童，烦请帮忙通禀一下，朱雀求见老君。”

　　门口那俩童子不约而同撇过脸去，都只给她留了个后脑勺。

　　红鸾：“……”

　　她尴尬笑了笑：“两位小仙君？麻烦通融一下嘛。”

　　“哼！”两人话语间如出一辙不想理会她。

　　这时门内传来一道老者的声音，宫殿大门随之向内敞开：“朱雀仙君，请入内一叙。”

　　想到自己先前入室盗丹一事，老君应该是知道了，该来的总要来的，红鸾想，坦然面对吧，好在那颗还魂丹还在。

　　她笑着朝那两个小仙童点了点头，他们脸色依旧很不好看，只是冷淡道：“请仙君入内。”

　　红鸾轻车熟路，进到大殿内。

　　老君正坐在殿中打坐，他一身道袍正襟危坐，手中拂尘徐徐下垂，苍老的容颜不显任何老态，唯有一身仙风道骨。

　　红鸾上前施礼：“老君有礼了。”

　　老君轻轻睁开眼，一看她便看出来她此来是有事相商，他本也不是会为难人的，缓缓道：“仙君此来，所为何事？”

　　红鸾也不藏着掖着，摸了摸怀中兔子：“这兔子被照妖镜照回原形，老君可否帮个忙，助她恢复真身？”

　　老君款款起身，轻甩手中拂尘。

　　雪白拂尘划过兔子脊背，红鸾能感觉到游玉有些微微发抖，她轻轻抚摸顺毛，不做言语。

　　老君从怀中拿出一个食指长的紫金小葫芦：“我受你师父所托将此物交予你疗伤，至于她……我瞧她颇有仙缘，不知你可舍得将她留在我这宫内？”

　　红鸾低头抚摸兔子，轻声道：“这个须得她自己愿意才行。”

　　说着她蹲下身子，小心放下兔子，老君见状只轻轻挥动拂尘，拂尘轻轻扫过游玉，瞬时一阵烟云闪过，再见时，游玉已然恢复人身。

　　游玉欣喜万分，连忙欠身道谢：“多谢老君爷爷！”

　　老君慈眉善目，自是不会在意她如何称呼，只是重复那句问题：“我且问你，今日我欲收你为门中仙童，你可愿意？”

　　游玉听到这里连连点头，又看到旁边的红鸾，心中又犹豫了起来，她失落地低下头，怀着万分歉意道：“老君爷爷，朱雀仙君于我有救命之恩，恩情未报，我不能做您的童子。”

　　老君并未责怪，他坐回蒲团上正襟危坐，也明白游玉的顾虑，自不会为难与她。

　　他又伸出手掐指一算，闭着眼睛，皱眉，柔声提醒：“你且去吧，待你了却尘缘，我再收你入门。”

　　游玉听罢欢喜万分连连道谢。

　　老君又赐她一件见面礼，乃是一颗千年仙丹，告知她此药可净化世间妖邪之气，亦可助她脱胎换骨，但服用之后，她必须立刻归天，还劝她当三思服用。

　　游玉又是好一番千恩万谢，才了了这桩事。

　　她跟着红鸾再一同离开天界。

　　红鸾一路都不曾说话，现在更是忧心忡忡，白无心被冰蕊带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将白虎的内丹还了回去，等于她体力已经没了法力。

　　至少在战斗力方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要是再遇到冰蕊和青龙，会很危险。

　　二人再来人间，回到昆仑山。

　　昆仑山早已人去楼空，云霞圣尊一离开这里就人走茶凉，这里原本的一切都散了，原本仙姿绰约的仙鹤，殿内安静乖巧的仙童弟子，都跟着她一起走了。

　　想来云霞圣尊应当会去太行山，冰蕊还在念着昆仑山裂缝里出来的时空之力。

　　红鸾想了想，冰蕊没能从自己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那她一定会去找师娘，问清楚其中的前因后果，但师父师娘不见得愿意帮她。

　　云霞圣尊和文昊老祖是伏羲的亲传弟子，这俩秉承先师遗志，绝不可能纵着他们残害无辜，而且他们都遵从顺其自然，无为而治，更不可能帮他们搞这种逆天而行的事。

　　想到这些，红鸾倒是稍微放心了些许。

　　天昆山上常年风雪不断，秋去冬来，风雪过后今日难得有了几日晴朗。

　　太阳挂在天上极力散发着身上的热量，想带给大地更多的光明和温暖，可惜冬天实在太冷，这微弱的温暖远远无法驱散这寒冷的冬天。

　　游玉一路跟着她，露出毛茸茸的兔耳朵遮着苍雪的小脸，她搓了搓手：“恩公姐姐，这里好像比天山冷……”

　　“嗯，是冷些。”

　　红鸾带着她一起来到昆仑山巅的宫殿里。

　　宫殿里倒是不冷，与外界有一道明显的结界。

　　这里没有四季变换，更不会因外界温度而发生变化，就连景色和种植的植物，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时间，停止在了一个相对静止状态。

　　“我要去救白无心，你就留在这里，这里很安全，冰蕊他们应该不会来了。”

　　“不！我要跟你一起！”游玉当即拒绝。

　　她蹦蹦跳跳地来到红鸾跟前：“我可以保护你，你现在没有法力，要是真的打起来，你还不一定打得过我呢。”

　　“可……”

　　红鸾正是由此顾虑。

　　她没了内丹，连最起码的战斗力都没有，光凭她在时空裂缝里得到力量，只能让她安全逃离，无法让她直接参与战斗。

　　“这样，你在这里等我，我要回时空云海修炼一段时间，好好探索一下其中的奥秘。”

　　“你要去多久？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啊？”游玉不放心，担心她有危险。

　　红鸾眨了眨眼，打了个响指道：“你眨一下眼睛，我就回来了。”

　　“？？？”

　　说罢她就在游玉眼前消失了。

　　游玉真的就一眨眼的工夫，红鸾再次回到她眼前，再回来时，红鸾浑身上下，整个人气质已经截然不同。

　　她衣衫未变，朱红羽衣，红宝石般的眸子里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冰冷与忧伤，如今游玉再见她，只觉得她就像整个昆仑雪山一样，神秘莫测，变得好陌生。

　　她深沉的眸子里带着温和的浅笑，可眼中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正如山中一万年，人间一眨眼。

　　游玉看着她时愣愣道：“你……你还是恩公姐姐吗？”

　　红鸾微微点头：“嗯，走吧，去救人。”

　　她轻声道，语气淡淡的，好似只是在说一个跟她无关的事。

　　~

　　人间。

　　红鸾坐在仙鹤背上，一路都不怎么说话。

　　她只在出发前与仙鹤说了声去太行山，之后一直都闭着眼睛，另一只仙鹤背上，游玉一路都在偷偷瞟红鸾，总觉得她变得不一样了。

　　现在的她，让游玉有点害怕，太沉默了。

　　“姐，红鸾姐姐……我们去太行山做什么？”

　　红鸾缓缓睁开眼睛，耐心跟她解释：“冰蕊想得到我身上的法力，她一定会去找师娘，我想到个法子，可以抓住她。”

　　“哦……”游玉低下头，心思飘飘乎。

　　红鸾扭头，眯了眯眼：“你有问题尽管问吧。”

　　“嗯……”游玉想了想：“你在时空云海，待了多久？”

　　红鸾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那里的时间是静止的，我只记得待了很久很久。”

　　“那……你和白虎仙君要救的人救回来了吗？他怎么看起来好难过的样子？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没有，我们穿梭时空的时候遇到麻烦了，玄武在时空隧道里魂飞魄散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游玉听不太懂。

　　“他强行复活扰乱秩序，被反噬了。”

　　游玉嘟了嘟嘴：“听不懂……为什么会扰乱秩序？”

　　红鸾：“……”

　　她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这个问题问得真是……哎！

　　“人死则缘灭，他的死已经注定，和他有关的因缘也断了，现在强行复活，很多东西都会再次被牵扯上，会扰乱很多人的生活。”

　　“还是不懂……”游玉摸了摸头。

　　她觉得自己兔脑袋就没这么费劲过。

　　“罢了，不懂也是好事，等你明白反而徒增遗憾和妄念。”红鸾朝她笑了笑。

　　游玉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游玉坐在仙鹤背上，看着下面的风景。

　　行至长安上空时，她突然兴奋起来：“姐姐！姐姐！快看，是长安！人间天子是不是就住在下面的宫殿里？”

　　红鸾抬手，仙鹤停在上空：“嗯，你想下去看看吗？”

　　游玉点头如捣蒜：“想！”

　　“那我们下去吧。”

　　红鸾话音刚落，两只仙鹤一起掉头，最终落在长安郊外的山林附近。

　　人间已经步入冬季，白茫茫的大地和天空练成一线，整个长安都被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硕大的雪花飘落在掌心，触到掌心一点温热，留下一滩凉水。

　　游玉刚落地就兴奋地蹦蹦跳跳起来，心情一 好，瞬间什么烦恼都忘了。

　　远处那皇城里的巍峨高墙就在眼前。

　　游玉突然想出个主意，她蹭到红鸾身侧道：“姐姐，你想救回白大哥吗？”

　　红鸾：“嗯。”

　　“我们要是不救他会怎么样？”游玉弱弱的问：“他身边的那两个都好厉害的，我们根本打不过……”

　　“不救他？”红鸾笑道：“他是我带入人间，也是我放出来的，要是不救他，到时候他杀人闯祸的锅得我来背。”

　　游玉眼珠子一转，挑眉一笑：“这么说我们可不可以甩锅？”

　　红鸾歪头：“怎么甩？”

　　游玉嘿嘿坏笑，眼睛弯成月牙状：“我们就说是冰蕊勾结妖王，控制白无心，日后他要是失控杀人，那也是冰蕊造成的，跟你没关系！她又出手谋杀你，以下犯上不说，至少是谋害同僚！如果我们上折子的时候参她一本，至少你不用担全责，我们还能名正言顺从天界搬救兵，集中人手对付冰蕊。”

　　红鸾僵住，慢慢把目光挪到游玉脸上，用食指推了一下她的脑袋瓜子：“看不出来啊，你这兔脑瓜不好使，心眼还挺坏。”

　　红鸾其实也想过这么做，但总觉得这么做有点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的感觉。

　　现在游玉也这么说，反而把她的小心思搬到明面上了。

　　她说完，双手合十，变出一个折子来。

　　这折子她早已备好，寿媱之死，西海一案乃是冰蕊亲口承认，勾结妖王，控制白无心，谋害同僚，数罪并罚，冰蕊铁定完了，她在折子里放了一颗空间小球，里面记录了冰蕊在杀她时的场面（详情53章）。

　　这折子一但发出去，也就表明，冰蕊的身份会大白于天下，她的身份也会正式公开，不行，她得剪辑一下，不能全部发出去！只留下对自己有用的就行。

　　她想清楚这些，准备收回来再等等。

　　谁知游玉见她犹豫不决，干脆跳过去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去抛上天空。

　　那折子脱手而出一瞬化作一道金光，飞上天界而去，穿过南天门最终会落到天帝的桌子上。

　　“兔子！你……这下惨了！”红鸾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急得直跺脚，她还没准备好要不要说出真相，这下惨了！惨了惨了惨了！

　　“大姐！你淡定一点行不！”游玉拉住她。

　　游玉这时候反而开心起来，这个时候的红鸾和从前的她，真就一模一样了，看起来冷若冰霜，内心始终是火热的。

　　“我怎么淡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