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雀》倾城山

56、战场

　　“天机不可泄露。”

　　红鸾说出这句话时，她以前是很讨厌这句话的，因为有种故弄玄虚的感觉。

　　“你怎么也学着师父师娘那套了？！”白虎笑道。

　　红鸾无奈道：“好吧，因为历史不能改变，否则会扰乱时空秩序，会引发很多灾难。”

　　“红鸾。”白虎轻轻唤了她一声，声音很轻，很柔，有种别样的温柔和缱绻，他轻声道：“你能不能帮帮我们，你忍心看着冰蕊走入歧途吗？而且她控制不住白无心的，他一旦失控，会死成千上万人，难道你要看着那些无辜之人枉死吗？”

　　白虎说话的神情很动人，可惜他的目的性太强。

　　这样的说话方式是打动不了红鸾的。

　　红鸾只是叹了口气，默默摇头。

　　拒绝的态度很坚决，且不容任何质疑。

　　白虎低头不语，默默给她沏茶，淡淡道：“我知道你有难处，来，喝杯茶。”

　　他双手将沏好的热茶奉上，红鸾抬手接下，小抿一口：“我理解你想救人，但是真的不行，你是修行之人，应当知道改变历史会扰乱因果，到时候会害死很多人的。”

　　白虎听到这里陷入沉默，他的呼吸声很轻，像羽毛一样。

　　他知道因果循环，也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

　　师父总是教导他们，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不必过多干涉，不必太过在乎，修行多修心，心静了，才不会乱。

　　眼下冰蕊剑走偏锋，她会带着青龙走入歧途，只要能把玄武带回来，或许一切都能改变。

　　白虎想到自己已经来了这里。

　　他想到一件事，想再挣扎一下，他正了正身子，很认真道：“红鸾，既然我会出现在这里，那是不是就证明，你穿梭时空去过神魔大战，甚至还把我带出来了？”

　　红鸾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

　　“按理说确实有可能。”她摸了摸下巴。

　　“可大战的结果是，你还是死了，你还记不记得我是怎么把你带出来的？”

　　红鸾心知自己对这份力量太不熟练，有很多细节部分连她自己也搞不太懂，万一搞得时空混乱到时候死的可能就不是一两个人那么简单了。

　　所以她必须慎重决定。

　　白虎揉了揉太阳穴，皱眉道：“我不记得了，是不是你清除了我们的记忆。”

　　红鸾否决，她可没练摄魂术。

　　“我到底什么时候去过……”

　　白虎见她态度有了松动，立马顺杆往上爬，他笑着给红鸾倒茶，恭恭敬敬递到她面前，态度诚恳恭敬，软和了态度恳求她：“这样，你就再帮我们一次，把玄武也一起带出来，不管成不成后果我们自己承担。”

　　红鸾接了他的茶，一口饮下后挑眉笑道：“后果当然是你自己承担，难不成你还想拉着我当垫背的？”

　　“没有没有！无论成败，后果我自己担，这事绝不牵涉到你！”

　　红鸾这才松了些态度，这一趟她早晚要走的，不如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她理了理衣衫，坐直了些，腰板挺得直直的，一本正经道：

　　“时空穿梭很危险，改变历史更加危险，所以我还有一个条件。”

　　白虎也非常爽快道：“你说你说，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我都答应！”

　　只要她肯答应跑这一趟，只要去了，就会有希望。

　　两人相视一笑，红鸾笑得很轻松，道：“冰蕊抢走了我的内丹，我没了法力，你去给我找一个有万年法力的内丹或者法宝来。”

　　她又担心白虎误会或者觉得她有私心，于是又解释道：“我去的是神魔战场，我要保证自己能活下来。”

　　这个要求有点难为人，万年法力，整个天界都没几个人有这么深的道行，更别说人间妖怪。

　　白虎一听也在犯难，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里一狠咬牙道：“我把我的内丹剖给你！但你一定要把玄武活着带出来。”

　　红鸾轻轻点头：“我尽力。”

　　说完也不容红鸾阻止，他就动手了。

　　白虎将内丹递给红鸾，他的内丹很漂亮，白得透明，发着耀眼的光芒，像星星一样，红鸾拿在手里都能感觉到这颗内丹蕴含着的强大法力。

　　红鸾收下内丹，万事俱备。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很忐忑。

　　“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在我出来前，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红鸾嘱咐道。

　　白虎尽数听下后，还悉心给她添满了茶，才慢慢退出去，临走时还带走了兔子。

　　房间里终于只剩了红鸾一人，桌上的茶芬芳四溢，她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深呼吸，吸气，呼气……

　　如此反复过多次后，她找了个软垫坐下，开始打坐，入定……

　　随后，身体突然变得悬空，一种微微的失重感传来，再睁开眼，她已经进入时空隧道。

　　这里有很多个平行时空，眼花缭乱，连她自己都看花眼了，这些时空都很陌生，闭上眼，那本法典再现脑海之中。

　　她想着自己要去的时间，再睁开眼时，仙魔大战的那个时空就浮现在自己眼前。

　　他们的战场最终在人间，妖魔两族请来了四大妖兽，而仙界这边便有四圣兽坐镇，她看到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他们各自化出本相，对面的饕餮，梼杌，混沌，穷奇，个个都是不好惹的。

　　狼烟弥漫的狂野上，妖魔神仙各显神通，血腥惨叫声不绝于耳，鲜血流淌进附近的河流里，连河流都变成的鲜红色。

　　不愧是上古时期的战争，红鸾光是看一看都觉得可怕。

　　正逢大战时期，她还是决定绕过这个时间点好了。

　　她再挑选时间，选在了夜深人静，双方停战的时候，确定好时间，她进入时空之内，落在了一个小河边。

　　这河边经过战争后已经被仙族占领，暂时不会有危险。

　　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过去的红鸾，她给自己换了个脸，变成原本林酒的模样。

　　此时凡人诞生不过千年，原本山清水秀的地方，小河本该清澈见底，却因大战死伤，生生染红整条河流，一眼望去，夜间变成深不见底的黝黑，像急了深渊漩涡。

　　红鸾本想借着水洗个手，结果看了眼那鲜红的血水，想想还是算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不知道是人还是动物，地上死伤的不仅仅身穿盔甲的天兵，还有妖魔族，他们死后会变回原身，老虎，狼，狐狸，蝙蝠……各种动物的死尸遍地都是。

　　红鸾看着这些尸体，只剩无奈感慨。

　　她想起自己曾经再天界藏书阁看过一本超度经文，于是双手合十，心怀虔诚，好好给他们念一段。

　　或许是这断经文确实有些作用，她念完后，这些死者的灵魂离开身体，化作美丽的灵魂晶体，缓缓飘向天空，最终化作虚无。

　　红鸾心静如水，她轻声道：“但愿你们能就此解脱。”

　　“你是何人？你为何要超度他们？”身后一名红衣少女跑过来，她身后跟来的还有一群兵将。

　　红鸾一眼认出，此人便是少年时的“红鸾”。

　　“红鸾”一身朱红战袍，微仰着头的她英姿飒爽，明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怜悯与自信，她挥了挥手，动作利落中带点傲气，身后将士闻言将红鸾团团围住。

　　红鸾看了眼这些人，立即灵机一动，俯首作揖笑道：“我是山下的村名，在山里找吃的迷路了，见到这些人可怜，顺手超度一下而已。”

　　她不确定自己的这番话会不会被他们信任。

　　如果这些人能把自己带回军营当然是最好了，正好看看白虎和玄武，以免接错人。

　　“红鸾”上下打量她一番，很显然不太相信她这番话。

　　她一步步靠近红鸾，伸手去探红鸾体内的法力，发现她体内的确没有任何法力流动的迹象，这才勉强相信红鸾的确是凡人。

　　其中一个兵将上来俯首作揖道：“朱雀将军，我看此人鬼鬼祟祟，又在这里超度妖族，十有八九是个奸细！不如杀了以绝后患！”

　　说完他举起手中长枪，红鸾见状吓得退后两步。

　　！

　　不是吧？神仙也乱杀人？

　　“红鸾”看了看她，抬手阻止那位兵将，还硬生生道：“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她的话不容质疑，兵将不敢有任何反对言辞，收起武器低头退下，她稳步走向红鸾，微微仰着头，神色傲娇从容，她将红鸾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确实没看出问题来，随即吩咐下人：“既是凡人便不可随意杀害，来人！将她带回军营，天亮后送她下山。”

　　此令一出，红鸾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红鸾心想此时的冰蕊还并未泯灭良心，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也是万千宠爱下长大的，这自信和傲娇的性子，难怪青龙一眼就认出自己是假的。

　　“是！”说着两个兵将围上来，红鸾看着有点凶凶的。

　　但他俩出乎意料的并不凶残，只是淡淡道：“走吧，天亮了送你离开。”

　　这下正合了她的意思，跟着“红鸾”回军营，这是最好的发展。

　　军营里的环境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这里有很多伤残，一个个痛苦哀嚎等待着死神的眷顾，外面也有士兵们成群结队围在一起喝酒庆祝。

　　最近他们一直在打胜仗，他们夺回了很多领土，妖魔步步后退，天界欲将他们赶回深山老林里去。

　　可惜，战争终究是战争，伤亡还是很惨重。

　　红鸾算着日子，白虎和玄武会在三日后的一场大战中身陨。

　　这场战争是神魔大战的最后一战，也是决定性的一战。仙族最终取得胜利，妖魔两族的首领以及多数大妖被斩杀，失去主力战斗，剩下的难成气候只能缴械投降。

　　红鸾在时空隧道中已经看了三日后的场面，确实死了很多人。

　　这场战场没有胜利者，仙族也丧失了近大半战力，四圣兽直接折了俩。

　　红鸾被带回军营，恰好被一个女将军看到。

　　女将军生得白皙动人，眉眼含笑，一汪春水含情脉脉，身着青色战甲，很是干脆利落，她上下打量红鸾，问旁边的兵将：“她是谁？为何我不曾见过？”

　　旁边的小将道：“音华上仙，她是山下村民，是朱雀将军半路捡回来，明日要送下山的。”

　　女将军看了看红鸾，挥手命他们退下，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柔声对红鸾道：“凡人，今日你便同我住吧，明日我命人送你下山。”

　　她好温柔又善解人意，红鸾心想。

　　红鸾点了点头，不怎么说话。

　　夜晚，诸位将士围在一起聊天休息，他们一起喝酒，谈心，吃烤肉，一派祥和景象。

　　红鸾初来此地怎么也睡不着，外面又闹闹哄哄的，她索性也出了帐篷，想在外面吹吹风。

　　她刚一出来远处就有人朝她招手示意：“吃烤肉吗？要不来坐坐？”

　　看他们很热情，红鸾不好拒绝，走过去后他们自觉挪了下屁股，让出一个位置来。

　　红鸾在人群中坐下，有人递过来一只鸭子腿，那小兵长得浓眉大眼，朝她示意：“来，尝尝？”

　　红鸾接过鸭子腿，闻了闻，这种直接生烤的肉，没有油盐的肉她还真没有吃过，她轻轻咬了一块肉，吃着味道还可以，又想到战场上那些死亡的妖怪尸体，忐忑问道：“这肉哪儿来的？”

　　“放心吃吧！山底下村民送的。”

　　那小兵似是看出她的顾虑。

　　红鸾怕他们直接从战场上捡妖怪尸体烤了吃，听到这里松了口气。

　　她笑了笑，小口小口吃起来，音华上仙从远处过来，正好看见人群里的红鸾，她围过来：“你们做什么呢？可不许欺负人家小姑娘。”

　　她轻飘飘一句话，众人哈哈大笑同她玩笑。

　　“哪里会呢？”

　　“喜欢她还来不及呢！”

　　“还有一只鸭子腿，上仙要不要来一个？”有个人举着一只鸭子腿，鸭子热腾腾的飘着香味，本以为音华上仙只会当个玩笑，笑笑就过了。

　　没想到她看了看那人，还真过去接了。

　　她拿过去毫不见外咬了一口那鸭子腿，笑道：“味道不错，谢谢。”

　　“客气了上仙，等大战结束了上仙带我们吃顿好的！”

　　音华上仙温婉笑着，她说话时轻声细语的：“等结束了想吃什么你们去人间随便吃！”

　　她拿走了那只鸭子腿进了帐篷里，红鸾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群人还在互相玩笑，各自打趣着对方，享受这难得的平静和欢乐，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很久，现在已经打到末尾，大家都希望能快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