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雀》倾城山

35、招魂

　　宋宽在她眼前倒下。

　　他浑身焦黑，头发全部呈竖立状，吐出一口黑血，脸朝下眼睛还直勾勾瞪得仿佛要掉下来，他手里拿着那把刀，因为雷劈的缘故已经焦黑，整个场面十分可怖。

　　红鸾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远远退后好几步，不敢上前看一眼。

　　她颤抖着双手，拨通了林开诚的电话：“老爸，宋宽死了。”

　　林开诚那边沉默了一瞬，接着是一阵阵混乱声。

　　“大过年的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红鸾哽咽着哭道：“是真的！他，他被雷劈了！他，他刚刚想欺负我，然后我们打了起来，他就被雷劈了。”

　　慌乱之下，红鸾一口气说完一切。

　　电话那边接着是长久的沉默，安静，好半天她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接着那边一声哭喊，骚动。

　　“你们在哪里？”

　　宋宽的妈妈那边听到这个消息崩溃大哭，她夺过去电话，大喊：“你们在哪儿！快说啊！”

　　红鸾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她跟他们说了地址。

　　电话被挂断，亭子里一阵风吹过，长久的沉默，害怕，恐惧浮上心头。

　　风沙沙的响，红鸾蹲在地上，抬头望天，天上晴空万里，哪里像是打过雷的样子。

　　周围看戏的群众围过来，这场雷电来的突然，去得也突然，然而却是所有人都看见的真相，众人议论纷纷，围着他们。

　　红鸾站起身，难道……

　　她不可置信地站起身，四周看一看，可是仍然什么都看不到。

　　张叔说过，她看不见的。

　　她肉眼凡胎，看不见那些东西。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宋宽的父母赶过来，一起来的好有好几个亲戚。

　　林开诚看到女儿蹲在地上，都快吓懵了，林开诚过去问她：“丫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真的欺负你了？”

　　红鸾点了点头，神色清醒：“嗯，他方才在这里打算将我强行带走，还污蔑我精神病犯，不信这边有路人可以作证，谁知他刚想动手，然后就被劈了。”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又看红鸾如今言语正常，逻辑清晰，哪里像个精神病人，个个议论纷纷，加上宋宽口袋里确实揣着刀，这无可分辨。

　　“真没想到宋宽是这种人！”

　　“嗨！那这不是报应嘛！”

　　“是啊，是啊！报应！”

　　“……”

　　众人都觉得这是报应，老天爷都要来收他。

　　宋宽的父母都来不及和他们争辩，忙得手忙脚乱拨打救护车，姑姑在旁边也懵了。

　　现场这情形，什么都没事，只有宋宽一个人被雷劈，连一草一木都不曾有任何损伤，说不是天谴都没有人信。

　　而且他这伤的，人为很难做到，宋宽的父母纵然想追责，也不知道该去追究谁。

　　现场一片混乱，等救护车来了，医生一开始还想着能不能急救一下，结果听到人是被雷劈的，一群护士手忙脚乱，怎么做急救按压都没用。

　　医生只能当场宣布死亡。

　　宋宽父母急得大哭，跪着求医生再救救他，然而医生也只是无奈摇头，坐着车子离开现场。

　　旁边还有人在指责宋宽：“报应！”、“该！”、“他还想欺负人家姑娘来着！”、“真不要脸！”，这类的责骂声。

　　这时候张叔又跳出来，上上下下打量红鸾：“不会是你身后的鬼干的吧？”

　　他抬头望天：“大白天的平白无故打雷，必有蹊跷！”

　　“怎么可能这么玄乎？”当即就有看热闹的反驳他。

　　他这么一说，宋宽的母亲顿时觉得这事和红鸾有关。

　　她跳起来就要给红鸾一巴掌，但是被旁边看戏的人拉住。

　　“你儿子欺负人家姑娘，你还有脸打人？”

　　“就是啊！”

　　“太丢人了！”

　　“……”

　　宋宽母亲不管不顾，指着红鸾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不要脸的！我儿子喜欢你，你答应他怎么了！能掉块肉吗！”

　　红鸾已经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了。

　　这种流氓言论，她不想回应。

　　什么叫答应他不会掉块肉？特么的宋宽想直接先奸后杀，难道她还不能还手？

　　红鸾对此不想理会她，这种人你跟她闹，她只会往更大了闹，没有意义，浪费心情。

　　她调整好心情，简心怡找过来在她耳边悄悄说：“会不会是骑士在保护你？”

　　她看着焦黑的尸体，一点也不见难过。

　　这事除了宋宽的父母，也没多少人觉得难过，顶多就是觉得大过年的不吉利，人家过年他家办丧事，虽然有点惨，却不值得同情。

　　红鸾那股恐惧从心里过去后，也没有多伤心。

　　周围有路过的人过来看戏，还有的在旁边拍照，红鸾和林开诚准备回老家。

　　林开诚准备回去好好拜拜祖宗。

　　~

　　下午回家路上，林开诚一路都在双手合并拜老天爷：“祖宗保佑，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他就这么念了一路。

　　红鸾听得差点忍不住睡了，她打着哈欠转动手里的方向盘，忍不住道：“爸，别拜了，这事跟祖宗没关系。”

　　林开诚这才停止自己那无聊又神经质的行为：“丫头，不会真像老张说的那样，有鬼缠上你了吧？”

　　红鸾挑了下眉：“说不定呢，人家是鬼也是个好鬼，要不是那一劈，我现在就死了。”

　　林开诚想起来就觉得后怕：“宋宽真要欺负你？”

　　“那当然，你没看见他手里拿着刀？”红鸾想起那个场面都害怕。

　　过去在古代待了三年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没想到现代社会遇到了。

　　想来也是，那边红鸾一身神力，还有个白无心在旁边，就算有那色心也没人敢有那色胆，这边说到底她只是个普通女孩，遇到这种事还真挺怕的。

　　林开诚半信半疑，他心里还是慌。

　　天雷劈死人这种事，向来只出现在新闻里，传说里，哪曾想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不行！你赶紧开车去一趟张叔家，我得去跟他好好问清楚怎么个情况，要是真有鬼，咱们先把鬼除了。”林开诚改变主意。

　　“我看不用了吧？”

　　红鸾内心是拒绝的。

　　“啧！”林开诚急得跺脚：“你这孩子，赶紧的，回头鬼找上你怎么办？”

　　“不会的，人家救了我呢。”

　　“快点！”林开诚不耐烦催促她。

　　红鸾拗不过他，只能调转方向盘，把车子开向另一边分岔路，张叔的家距离红鸾家里很近，都在一个镇子上。

　　他那边距离学校很近。

　　学校那边正好就在一个山头，那边以前是个坟场，听说坟场被平了，才建起了学校，上山的路太陡峭，还很窄，他们到了山脚就下了车，把车子停好，再走个两三分钟就到了张叔家。

　　张叔从姑姑家里回来后，就回了自己的店铺。

　　他的铺子里光明正大挂的是红白喜事店铺，那些桃木剑，符纸，算命，看相都是暗地里做的生意。

　　父女俩刚到张叔店铺门口，就看到张叔从里面出来。

　　他激动地乐呵呵道：“我早就算到你们要来，已经恭候多时了，进来吧？”

　　“好好好！”林开诚态度还挺热情。

　　父女俩进了屋，张叔的老婆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水，四个人围着一张桌子，下面烧着炭火。

　　张叔的铺子比较荒凉，一副风雨飘摇，随时都要倒闭的样子。

　　张叔带着他们进了里屋，里屋灯光昏暗，墙壁上挂着一副鬼神画像，造型姿势都很诡异，看不出是谁，画像前面摆着神龛，还有燃烧的红蜡烛，熏香。

　　旁边的桌上还有一堆符纸，纸钱，一堆桃木剑这些东西。

　　红鸾喝着茶，静静听着。

　　林开诚直道来意：“我女儿真的被鬼缠上了吗？到底是什么鬼，能不能给除了？”

　　张叔很肯定地点头，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确实有鬼，两只，一男一女，古代的，我的感觉绝对不会错。”

　　“那怎么办？能不能赶走？”

　　张叔思索着，林开诚拿胳膊推了推红鸾，又道：“要多少钱你尽管开口！只要能把那鬼赶跑就行！”

　　张叔一听，喜了。

　　红鸾在旁边就这么听着。

　　张叔知道有一笔大单，想趁机好好做一顿大的：“这个，你的女儿身上的鬼呢，可是有两个，能大白天的召来天雷，这来历肯定不简单呐。”

　　他故作神秘：“嗯……我想想要怎么办。”

　　他故弄玄虚从身后架子上摸来几张符纸，又用朱笔画上看不懂的符号，然后递给林开诚：“这是符纸，你带回去贴在门上，他们就进不来了。”

　　林开诚觉得两张太少：“多给几张呗，我们过几天就要回城里去，老家里贴了，我女儿住城里怎么办？她一天到晚外面工作，出去被缠上怎么办？”

　　张叔又慢悠悠道：“莫急莫急，你这个要赶走他们，还得办一场法事。”

　　“法事？”

　　“对，这个法事比较麻烦，这个费用嘛……”

　　“多少？”

　　“五万。”

　　“什么？这么贵！”林开诚一听这个价格，顿时就犹豫了。

　　红鸾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向来不信鬼神，爸，我们回去吧。咱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有鬼来了咱也不怕。”

　　红鸾本来就没多想驱鬼，这下正好找着借口。

　　她作势就要起身，林开诚见女儿不愿意，这个价格属实又有点离谱，他也退缩了，听了红鸾的话要准备回去。

　　张叔这下哪里乐意了，好不同意有了个大单子，自然不能就此放过。

　　“哎！等一下！那你说多少合适？”张叔没什么底气。

　　他这行本来就是有的人信，就能多赚点，有的人不信，想赚人家的都不一定肯让。

　　红鸾想了想，有了别的主意。

　　她举起手，伸出五只手指：“这样，我给你五万定金，你带着东西去我家办一场，我不要你帮我驱鬼，你想个法子让我见他们一面，出来一个加十万，两个都出来给你加二十万，如果做不到，我一分钱都不给，如何？”

　　林开诚一听摸了摸她的额头，连忙劝她：“丫头，你发什么疯呢？没事你看鬼干什么？见鬼要发大疯的。”

　　红鸾却很坚持：“爸，我一定要见他们一面。”

　　林开诚觉得红鸾简直是疯了，他难以相信道：“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她很坚信，那两只鬼，其中一个很可能就是代替她在这里生活了三年的人。

　　她是谁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还在这里，她没能回到书里去。

　　红鸾转而问张叔：“你能做到吗？让我见他们一面。”

　　张叔听到这里也觉得她的想法太疯狂，哪有人主动要见鬼的。

　　他脸色很为难，这种事很难办到。

　　红鸾失落道：“做不到吗？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不驱鬼，他们要是愿意，跟我一辈子我都不介意。”

　　林开诚觉得她的想法太痴人说梦：“丫头！你疯了！有鬼你不除，还要让人家跟着你？”

　　“爸！鬼也是人变的，你肯定他们就一定是坏的吗？”

　　“人死了魂就走了，长留人间十有八九是恶鬼索命。”

　　“那万一他们是有挂念之人而不愿意走呢？”

　　“这……”林开诚说不赢红鸾。

　　看样子是劝不动，他看了眼张叔摆手：“算了算了，我们不做了。”

　　张叔半天也没有回应，红鸾这个单子不小，在这个小县城里，二十五万能吃几年了，甚至自建房也不是什么大难题，他心里自然是不舍得这么好的活，可是……招鬼很麻烦。

　　眼看红鸾和林开诚就要离开，他追出门，一拍大腿道：“等等，我接！”

　　张叔一句话，让红鸾内心升起新的希望：“真的能见到他们吗？”

　　张叔和肯定的点头：“这种法事很复杂，需要开天眼，连接人与鬼的世界，不过费用嘛……得加点钱。”

　　红鸾当下答应：“好，不管多少，都去我家做一场！”

　　林开诚却不乐意了。

　　他是一点也不想见鬼：“你要做去别的地方做，别在家里弄！”

　　张叔道：“没关系，那两只鬼一直跟着你，只要你人在就行。”

　　“好，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