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雀》倾城山

12、吃瓜群众

　　红鸾离开了陆元洲家里，三人一路往山上的蝴蝶谷赶过去。

　　方老爷带着他的人一起回了洛阳城。

　　夜晚，冰凉的冷月高悬夜空，林间的萤火虫一闪一闪，像一只只在看着他们的小眼睛，林间的小路越来越窄，几人逐步踏入密林深处。

　　林子里常有窸窸窣窣什么东西过去，叫人汗毛倒竖。

　　他们走得越来越深，森林里也越来越黑，纵使红鸾自负道行高深，此刻也觉得浑身都毛骨悚然，她下意识靠近了白无心一些，还搂紧他的胳膊，小声道：“白无心，我总觉得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呵……”白无心都忍不住笑了：“白日里胆子那么大，晚上怎么怂了？”

　　红鸾翻了个白眼：“怕黑是人之常情，你不是人当然没感觉。”

　　“呵……是嘛？”他的大手覆上红鸾抓在他手上的小手，他的手凉凉的，没有人的体温，声音也很轻，让本就冰冷的夜晚更添了几分寒意。

　　白无心：“你也不是人吧？”

　　他这么一说话，声音轻飘飘的落入耳朵里，像大冬天的雪一样，冷得红鸾头皮一麻，差点眼泪都掉下来：“你别说这么诡异的话好吗？”

　　前面陆元洲还在带路。

　　他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说话，只说要带他们上山。

　　陆元洲手里提着一盏有些破旧的灯笼，灯笼被夜风吹得噼啪作响，好似随时都会吹灭里面的烛火。

　　红鸾是真的有点怕，她一直都很怕黑。

　　记得还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她老家在农村，那边晚上没有路灯，走夜路就只能打手电筒，一个人走着走着，脚下的叶子经常被自己的脚步带起发出簌簌声，总会觉得有人在背后跟着自己。

　　如今这情况便是如那时一样。

　　脚下明明什么都没有，只是走路时叶子被踩到发出的声响，却总觉得背后有人在跟着自己。

　　如此一想，就会下意识想跑。

　　人跑的越快，脚下的声响越大，越觉得有人在追赶自己。

　　几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上了山上，出了密林，到了一处空旷处。

　　又看见的熟悉的月亮高高挂着，还是那么圣洁无暇。

　　她松开白无心，远远问陆元洲：“你让我们跟你上山，如今也上来了，是不是该说出真相了？”

　　白无心不发一言在旁边看着。

　　陆元洲回过头，放下灯笼，来到两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眼泪说来就来，头磕在地上低声道：“我求求你们，救救寿媱仙子！”

　　红鸾见他这般反应，连忙上前去将人扶起来：“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跪的，男儿膝下有黄金懂不懂？”

　　陆元洲起身，找了个干净的木头能勉强坐人，他抱起来送到红鸾和白无心跟前：“此事说来话长，还请二位听我细说。”

　　红鸾和白无心两人也不啰嗦，都各自坐下。

　　陆元洲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想起那遥远的过去。

　　“寿媱原本是本地的地仙，她在这里斩妖除魔，救苦救难，深得本地百姓爱戴，那时洛阳城外方圆百里之内，每一个村庄必有一座村名为她修的庙宇。

　　她在这里待了几百年，也护了这里的百姓几百年。

　　直到十年前遇到一个男人，清远真人一身仙风道骨，白衣翩翩，在修仙界颇负盛名，听闻他只差一步就能成仙，为了悟道才来到洛阳。

　　我曾经还见过他，他确实仪表堂堂，也确实是个仙人。”

　　白无心冷笑：“这种长得越好看越不是东西。”

　　“哈哈……”红鸾轻轻笑了声。

　　陆元洲叹了口气，也很认同白无心的话：“他确实很不是东西。”

　　陆元洲又道：“他在洛阳城听说了寿媱，还特地去找她，以悟道之名与她探讨交流许久，渐渐地他开始花言巧语，而寿媱在这里一个人数百年，倍尝孤独寂寞，又遇上一个能与她志同道合之人更是难上加难，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动了情。

　　她与清远真人相恋了，可天规戒律人神不能成婚，所以他们又约定好，等清远真人成仙后再续前缘。

　　清远真人就此离开了半年。

　　寿媱又恢复了以往一个人的日子，可她已经尝过了动情与陪伴的欢乐，哪里还肯一个人孤独守候。

　　她给清远真人送去了信件，清远真人收到后仅三日就赶来见她。”

　　陆元洲想起那些偶然听到的过去，他嗓子有点干。

　　红鸾给他递了一壶水，陆元洲喝了两口润润桑。

　　“他这一趟来怕是早有算计。”白无心在旁边凉飕飕道，语气充满轻蔑。

　　红鸾不解：“正常男女谈恋爱也是这个流程，这没毛病啊？他要干嘛？”

　　陆元洲再次对白无心投去了赞赏的目光：“这位公子说得对，他的确早有算计。”

　　“清远真人回来了，这一次他主动提出要和寿媱成亲，还带了聘礼，寿媱仙子不顾天规戒律一意孤行，瞒着所有人与他悄悄成了亲。”

　　陆元洲说到这里，深深叹气，下面的他都不忍心说。

　　“成亲那天出事了吧？”白无心又一语中的。

　　陆元洲沉重点了点头。

　　红鸾笑容冻住：“为什么又是这种狗血桥段！”

　　陆元洲道：“清远真人在成亲那日，先用花言巧语降低寿媱仙子的警惕性，后来又将她迷晕，但这个时候寿媱反应过来他在骗自己。

　　寿媱撑着虚弱的身体和他抗衡，清远真人原本不是他的对手，后来冒出来一个天上的神仙，两人联手把寿媱打伤，清远真人趁机吸走她的法力，导致寿媱虚弱昏迷。

　　但寿媱有神籍在身，若将她杀死必会惊动天界，所以他们将寿媱囚禁起来。

　　清远真人凭借他从寿媱仙子那里夺来的法力还有他与上层勾结后得以破例成仙，后来不知又用了法子打通上面的关系，削了寿媱仙子的神籍。

　　他上天后被留在天界任职，甚少有机会能来凡间，而寿媱正好趁他不在逃出牢笼，可是寿媱失去法力，又是凡身成仙，没了神籍很快就会衰老死去。

　　她只能隐入深山，藏入蝴蝶谷，本想重新修炼，可清远那个禽兽，不知道对她动了什么手脚，导致寿媱修炼常有神志不清，所以她才……”

　　陆元洲说到这里，不愿再说。

　　后面发生的不用说也能猜出来。

　　“所以，她一失控就杀了那些新娘？”白无心在旁边冷笑。

　　他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红鸾替寿媱抱不平：“这也不是她的本意，都怪那个衣冠禽兽！”

　　陆元洲此时还想为寿媱辩解几句。

　　谁知树林那边出现一个声音，开口就是痛骂陆元洲：“就是你这个小杂种！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你和妖怪勾结害了我家宛儿性命！小杂种！我今天非得要你给我的女儿偿命不可！”

　　方夫人从山下的小路上跟过来。

　　一起来的还有方家的家丁，少说有十几个人，一个个举着火把，凶神恶煞盯着陆元洲。

　　想来是方才的话全都听到了。

　　“他们一直在后面跟着。”白无心在她耳边小声耳语。

　　红鸾霎时清醒万分，难怪她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敢情是真的有人在跟着。

　　“你知道干嘛不说？”

　　“反正都是一群凡人，跟了也无所谓。”

　　红鸾：“……”

　　看来凡人在他眼里真的很微不足道。

　　一群人举着火把，带着滔天怒意聚拢过来。此事事关重大，多少人死在了寿媱的手里，此时此刻都化作愤怒要发泄在陆元洲身上。

　　方夫人绕开红鸾和白无心，冲向陆元洲，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小杂种，快把我女儿还给我！”

　　她骂了几句还不够，还要上手去打。

　　她说着，四下寻找凶器，一眼看到家丁手里的火把，顺手就夺过来朝陆元洲砸过去。

　　红鸾见状朝她喊了一声：“方夫人！快住手！”

　　方夫人哪里听得进去，她拿着火把朝陆元洲打过去。

　　这时天色突然一暗，一道黑压压的云层压过头顶，遮住明亮的银月，天边一道红光闪过，一个充满杀气的红色身影直朝方夫人而去。

　　“方夫人！小心！”红鸾反应迅速，她冲上去用力推开方夫人。

　　而寿媱速度极快。

　　红鸾来不及挡，只得使出全力召唤南明离火。

　　寿媱哪料红鸾突然出招，一时躲闪不及，也出招格挡，然而她哪里是红鸾的对手，只一招就被击退。

　　寿媱受了伤，烈焰焚身，烧得她呜呜大喊，凄厉尖锐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她抱着头痛苦惨叫，疼得在地上翻身打滚。

　　红鸾见状，立即将火焰收回来。

　　“寿媱！”陆元洲扑上去，将寿媱小心翼翼护在怀中，又保持着应有的男女有别，轻轻晃了晃寿媱：“寿媱仙子！您怎么样了？”

　　他用的“您”？好尊敬的称呼……

　　寿媱身上的火灭了，可痛楚却没有消失，她虚弱地睁开眼，对着陆元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终于，也救了你一次……”

　　她笑得很淡，却充满了仁爱，是神圣的神明对苍生的仁爱。

　　一旁方夫人跌倒在地，她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这会儿又想起女儿的惨死。

　　她又从旁边抄起火把，一边大骂两人：“你们这对恶心的狗男女！你们害死我女儿，我要你们给她偿命！”

　　这时，方老爷从后面窜出来拦住方夫人。

　　还抢走她手中的火把，并吩咐家丁看管好她。

　　方老爷这一下彻底把方夫人惹火。

　　方夫人一向养尊处优，习惯了别人对她恭恭敬敬，对她百依百顺，今日却接二连三遭到方老爷的冷遇。

　　这一下她就是被点了火的大炮，只想爆炸。

　　她朝地上“呸”了一声，先是冲着方老爷大骂：“你就知道护着那个小杂种！宛儿难道不是你的女儿吗！你个老东西！你还记不记得是谁给了你现在的生活！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

　　一连串下来，方老爷脸黑成炭块。

　　加上这么多外人在场，方老爷又是个要面子的人，这一下他也忍不住了。

　　他传来两个家丁，想先把方夫人带回去。

　　方夫人不高兴，拼命挣脱开家丁，又冲着方老爷大骂：“老东西！你老实告诉我这个小杂种是不是你的私生子？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护着他！你想让他继承方家的遗产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好狗血的桥段……

　　红鸾和白无心，还有一堆家丁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当吃瓜群众。

　　这瓜吃的好，吃的妙，吃的呱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