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大小姐想成妖》令时

1、第 1 章

　　叮铃铃——
　　下课铃一响，花不凡头一个冲出教室后门，短腿一迈，一步两台阶，腿再长些，可能一步三台阶。
　　从三楼到一楼，愣是给她跑出世界冠军的速度，五秒内就甩掉了一窝蜂的人。
　　她跑，他们也跑。
　　他们跑，是为去食堂干饭，或回宿舍抢位置洗澡，毕竟学校管理严格，吃饭洗澡就那么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而她跑，是为回家，就怕晚了丢脸。
　　这是所学费昂贵的私立高中，据说升学率高，一本录取率常年高达90%，仅次于省里的国际贵族学校，家里人送她来这读书，是不是本着望女成凤的心她不知道，但一定抠。
　　有多抠呢？
　　交学杂费等一系列费用时，七八万元花出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但要交住宿费时，却说没钱，每日也只给她零花钱十九块九，她吃顿饭都得省着吃，交通工具就是两条腿。
　　她实在不理解，自己一身行头上万，兜里却没一张人民币，微信支付宝余额为零，银行卡也没一分钱。
　　养她的人，是个怎么都不会老的女人，她平常叫她老女人，这个老女人就是她的家里人，大名花不凡也是老女人起的。
　　她问过老女人，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抠，老女人说这叫体验人生。
　　行，体验人生。
　　体验人生就体验人生。

　　她冲出教学楼百米后，熟悉又感人的旋律飘在校园内，一会儿就唱着“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来带来喜和爱……”
　　这歌成了冲锋的交响曲，正在跑的，化身虎豹，奔得更猛了。
　　校门口还没藏青色校服的身影，她又是第一个出校门的，她放慢脚步，从裤袋里掏出绿色校牌，挂在脖子上。
　　大多数学生住宿，少数学生外宿，学校为防内宿学生混出校门，就给外宿学生发个牌子，绿色打底，上面印着照片、班级和姓名。
　　花不凡觉得自己的照片不好看，照的时候一根毛发垂贴在额头中间，尤显突兀，打那时起，她把给她照相的老师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
　　“大神仙！”
　　清朗的少年音从背后响起，紧接着是越近的叮叮的铃声，少年又说：“大神仙是腾云驾雾出来的吧？大神仙回家也是腾云驾雾吗？”
　　这个人是花不凡头号讨厌对象，她不由得驻足，转身，开骂：“田鼠骑车，你马戏团里偷跑出来的吧？国家重点研究对象指定有你！”
　　少年刹住自行车，单脚点着地面，他眉目俊秀，就是鼻子太挺了，有点像田鼠，空长有一副性格温和的好学生皮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刀子嘴”，他嘴是真欠。
　　“大神仙，我给你道歉，你带着我一块儿腾云驾雾回家去呗。”少年说。
　　“你妈的大神仙，田鼠配不上。”花不凡捂好校牌，不耐烦地挥手赶他，“去去去，哪凉快哪待去。”
　　说完，她撒开腿，跑向只有十几步之遥的校门，经过门卫时，放下手，露出校牌给门卫看，一出了学校，立刻给摘了，塞回裤袋。
　　那头，少年也踩着车出来了，他校牌大大方方地挂在脖子上，上面照片是温润如玉的干净脸庞。
　　出了校门，花不凡轻松多了，就像多年的重负都没了。
　　她摸出手机，戴上耳机，哼着《泡沫》的旋律，摇头摆脑地走在人行道上，一手拿手机，一手插裤兜。
　　“大神仙！”
　　少年骑到她身旁，笑说：“哼这么伤情的歌，为情所困啊？”
　　花不凡好心情烟消云散，她拔了耳机，回道：“沈向风你鬼啊？阴魂不散？”
　　“好嘛，大神仙生气了。”沈向风说，“欸，大神仙家到底住哪呀？天上吗？”
　　“别叫大神仙，滚。”花不凡说。
　　她一点都不喜欢花不凡这名字——不凡不凡，自命不凡，读书到现在，班里人总不约而同地给她起个绰号，叫“大神仙”。
　　“收到！”沈向风两指并拢，快速点了点太阳穴，做个敬礼的姿势，然后潇洒离去。
　　花不凡看着他的自行车，跺了跺脚，戴回耳机，继续哼歌。
　　她有两个住处，一个豪华别墅区，只是从老女人口中得知的，还不知道在哪，另一个是现在住的五十平的两层出租房，在老城区，外墙爬满青痕，门前路上还凹着坑洼。

　　“小屁孩！”
　　一年轻女人扯着嗓子喊：“聋了听不见啊？”
　　一辆价值十万的小电驴追上花不凡，骑车的人一把扯下她的耳机线说：“跟你说戴耳机调音量别调太大，喊你都不应。”
　　“啊？”花不凡音量调到百分之五十，她刚才哼得沉迷，没听见，一回过神就看到大学生装扮的老女人。
　　“啊什么，快上来。”老女人说。
　　花不凡诧异地说：“咦，老女人你良心发现，居然翘班来接我放学。”
　　“什么老女人，放尊重些，小屁孩没大没小，叫姐。”老女人二十来岁的模样，要身材有身材，有颜值有颜值，穿什么像什么，以至于花不凡一度怀疑她是个被人包养的演员或模特。
　　花不凡跨上小电驴，说：“三十多岁还姐，阿姨还差不多，还有，我今年就满十八岁，马上就要读大学了，要成年了，别老一口一个小屁孩，我哪小了？”
　　老女人叫戚萧雪，她扭动把手，车轮向前滚去，她嗤笑说：“活了十八年而已，也值得嘚瑟？”
　　“你别装年轻大学生，这年头装嫩丢脸，知道不老女人？”花不凡说，呼呼的风吹起她鬓角的碎发。
　　戚萧雪从后视镜看着她清纯美好的脸庞，沉声说：“闭嘴。”
　　花不凡噘嘴：“说不过就承认，不丢脸——哎你干嘛！突然加速！”小电驴一下飞速前进，车速从二十飚到五十，她一个不稳，慌乱地抱住戚萧雪的腰，发牢骚道：“吓死个人了你！”
　　“废话真多，还不抱紧。”戚萧雪专注地看着前方，说，“我赶时间。”
　　“赶时间还接我？”花不凡忽地咦了一声，说，“老女人，你又喷什么香水了？”
　　戚萧雪略过后面的问题，只回答前面的：“赶着接你回去搬家，搬家公司都快到了，五点五十的，现在五点四十了。”
　　花不凡发出一声哀嚎：“啊？又搬家呀？”
　　戚萧雪又加了速，淡淡的香味被风冲淡了，花不凡质疑地说：“你欠高利贷被追债了？怎么又搬家？”
　　“小屁孩问那么多做什么。”戚萧雪专断地说，“抓稳，我加速了。”
　　绿化树在飞速后退，花不凡感觉自己在坐高铁，但并没有高铁的舒服，风太大，她得喊：“喂！前面红绿灯！摄像头！你不怕罚款？”
　　呲——
　　车停了，跟过山车一样刺激。
　　花不凡飘逸的头发这回真的飘逸了，尽向天上飘，又比炸毛好一些。
　　“要疯了你！”她压低声音说。
　　戚萧雪冷冷盯着闪动的数字，三、二、一，她一拧把手，车又蹿出去。
　　小电驴被她骑出机车的感觉，花不凡不行了，太他妈丢脸了，后面成群的车主都在看着她们一骑绝尘。
　　花不凡死抱紧戚萧雪，等车停在自家门口，她戳了戳脸皮，被吹得太久，脸皮都僵硬了，与此同时，与皮肤接触的空气都热了——但她知道，这不是她空气变热，是她冷得太久，一时不适应。
　　搬家公司的车停在门口，两个身着工作服的人在楼下张望，戚萧雪过去跟他们简单说几句，就插钥匙开门。
　　他们在呯呯哐哐地挪动家具，戚萧雪指了哪些是要带走的，哪些是要扔的，就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花不凡则一脸茫然地打包自己的物品，她除了衣服、鞋子，并没什么东西值得带走，她很快就收好了。
　　去到戚萧雪房间一看，干净地出奇，一尘不染，简直像新屋，戚萧雪平时从不会打扫屋子，家务都是扔给花不凡来做，而她自己，有时按部就班生活，有时神龙见首不见尾。
　　花不凡看到化妆台上的漂亮盒子，手痒痒，忍不住打开来看。
　　只见里面放着条水晶项链，那项链像把钥匙，她举起来看，问道：“老女人，什么时候买的？挺好看啊。”
　　刚拿到手中没几秒，项链就躺回盒子里，戚萧雪啪的一声合上盖说：“小孩子别乱动东西。这是新买的，卖了你都不够钱。”
　　“切！”花不凡翻个白眼。

　　搬家公司的人动作迅速，半个小时就把东西放到后面车厢，戚萧雪锁好门，把钥匙丢进垃圾桶，骑小电驴搭着花不凡在前头带路。
　　新家在栋公寓，二十楼。
　　花不凡不知道戚萧雪什么时候找的，戚萧雪进小区大门时，保安没拦她，自动门也开了。
　　弯弯绕绕到一栋公寓前，花不凡下车，仰头往上看，这公寓高得看不见顶，少说得有三十层，晚市人口多，里面铁定住了很多人。
　　戚萧雪推开玻璃门进去，摁了电梯，搬家公司的人好似个个大力气，一人扛两大箱的行李都不成问题。
　　电梯停在二十楼，戚萧雪径直走出，在锁门器电子显示屏上按了几个数字，门滴了一声，她拧开门，指挥搬家公司的两个人将行李放下，然后摆哪。
　　她们的东西不多，三趟就搬完了，还全整好。
　　花不凡躺在软乎乎的沙发，抓来个抱枕垫头，另一个抱枕抱着，享受地闭上眼，说：“舒服。”
　　窗帘哗的拉开，屋内豁然开朗，将要散尽的晚霞游荡在天际，金黄残光透进玻璃窗内，洒在花不凡身上。
　　花不凡觉眼睛感觉有异，睁开眼，看到抱枕镀的霞光，忙弹起来，趴在玻璃窗上眺望：“哇——太美了吧！”
　　霞光中的城市高楼、公园街道，都披着金黄色，天边挂着彩云，犹如从天而降的盛世曙光，震撼壮观。
　　“老女人你终于不抠门了！”花不凡笑着看戚萧雪。
　　戚萧雪却像不怎么开心，她望了望花不凡，又望向天边的云，说：“小小年纪，别总贪图物欲。欲望一旦被放大，是填不满的。”
　　“哎呀知道知道。”花不凡不耐烦地说。
　　她又欣赏了会壮美晚霞，拿出手机，咔咔拍几张照片，滤镜也不调，直接发到朋友圈，文案也没配，她自认自己的拍照技术是一流的，而且高级的东西是不需要过多修饰，所谓大道至简，自我本真，戚萧雪常说的。
　　“作业写了？”她正不亦乐乎，戚萧雪给她泼了盆冷水，她兴致立时一扫而空。
　　戚萧雪说：“还不去写，手机收了，写完再给。”
　　花不凡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从两手间向上滑出，到了戚萧雪的手里，她很有怨。
　　戚萧雪又说：“今天上课偷玩手机，发朋友圈了，以后别带手机去了，省得又被没收，我还得给你买新的。”
　　花不凡哼道：“不玩就不玩！小气鬼！老女人！等我上大学，有钱了，我肯定离你远远的！”
　　说完，她摔门，把自己关在屋里，从沉甸甸的书包里翻出三本课本，四张试卷，又摸出纸笔，开始动笔如龙蛇。
　　这都是今晚要完成的作业，明早要检查，还要讲评，照她的脑子，写完这堆玩意儿，不吃不喝不拉撒，至少也得晚上十点才写完，现在是下午六点四十分。
　　现实往往没想象中的那么好，她得做饭刷碗，戚萧雪那口味又挑剔，盐少了不行，还爱吃素。
　　生活不易，花不凡叹气。

　　屋外，戚萧雪快递到了，紧接着外卖也到了，她先开快递，是个新的苹果十四。
　　她动作利落地插入新手机卡，把旧手机关机，电话卡也不拿出，直接扔垃圾桶，反正已经销号，弄好了她才开外卖，一份她爱吃的，一份花不凡爱吃的。
　　她拿着花不凡的那份外卖，敲了敲花不凡的房门：“小屁孩，吃饭。”
　　门没开，她重重地又敲了两下：“吃饭。”
　　咔的一声。
　　门从里面开了，花不凡生气地瞅她，随后才看她拿的盒饭，说：“不吃，外卖不健康。”
　　“你吃泥巴长大的，不也挺健康。”戚萧雪说，“拿着。”
　　花不凡气鼓鼓的，看了又看那盒饭，才跟抢夺似的一把拿过。
　　戚萧雪说：“电话号码，记下。”
　　“你又换？”花不凡不可思地尖声道。
　　戚萧雪念了一遍号码，然后带上门，花不凡拦住门，说：“记不住！”
　　“你记得住，你要相信你过目不忘。”戚萧雪说。
　　对戚萧雪一本正经的忽悠，花不凡见怪不怪，只是下一秒，发生了她意想不到的事——戚萧雪竟从外把门反锁了。
　　这房子隔音好，隔着门，只知道那头有声音。
　　花不凡怎么拍打门，怎么喊，戚萧雪都没开。
　　完了，花不凡垂头丧气地坐回位置，像被抛弃的苦难娃儿，大口嚼着红烧排骨，嚼得嘎嘎响，目光凶狠，倔强又不得不屈服。
　　一码归一码，作业得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