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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棺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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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旦,六界张灯结彩。
神都向来冷清,因着这节日,少有地热闹了起来。众神君纷纷归位,去天栾殿与天君共祝佳节。
偏偏那珀予神君运气不好,每每节庆,都轮到他驻守渭水。从天门一路下来,少不了遇上归位的神君。见他形单影只,大多会问上一句:“哟,珀予神君。这是去做什么呢?”
他没好脸色。理也不理,凌空而去。
天历元月的渭水雪下得大,珀予到的时候。已经看不清渭水境的全貌了。天卫接他到了天卫营,领首为他倒了杯热茶,问候道:“珀予神君,又是一年没见了,您老还是尽心尽职,每每天旦都亲自下界,叫我们自惭形秽啊。”
“呵。”珀予没好气哼了一声。将茶一口气喝完,重重掷在桌上。
外头风雪呼啸,珀予掀帘而出。天卫防建在近点的望渭峰上,离渭水境仍有几十里。可就算相隔几十里,单处此地,也能感受到强烈的煞气。
渭水之滨。是六界八海最大的隐患。
为了避免生灵涂炭,云炽天君在此地设下结界,已防煞气外露。并加设天卫防及其殿宇,以观测其异样。尽管如此,渭水境中的煞气仍是汹涌欲出。
这鬼地方,昏天暗地的,连天旦燃起的天灯都看不到。
眺望了好一会儿,珀予收回视线,回去天卫防的正殿打坐。临走之前,嘱咐领首若有异样及时相告。
待他走远,几个天卫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怎又是他?每次下来都板着个脸,跟欠了他钱似的。”
“可别说了,年年天旦都被派下界,是我我也摆不出好脸。”
“年年天旦下来又如何,我们还日日守在此处呢。也没说什么啊。”
“行了!都闭嘴。”领首喝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议论神君了?若不想干就滚,我去求炽武神下令,将你们贬去人界便好。”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闭嘴。天卫纵然再累,他们也不想去人间。对天界众神来说,人间是劫,也是罚。能避则避。
领首没有离开,站在天卫前死瞪着眼。只要有一点小动作,便不留情地打下去。可那模样又实在好笑,在他身前的几位天卫没忍住,结结实实挨了好几次打。
等重整了军姿。领首踱步走向防内,却听到身后又道:
“怎……怎么回事!”
“我不是说了……”
他刚想转身训斥,便见说话那天卫手指渭水境,满脸惶恐。周遭也纷纷骚乱起来。
轰隆——
一阵翻天覆地的动静。
霎时间地动山摇,直将众人巅了好几个踉跄。渭水境周遭的雪山不堪重负,震出无数积雪。连带着望渭峰,铺天盖地的雪崩而下,卷走了无数人。
领首紧紧抱着一株巨树,勉强稳住了身子。
“快去禀告珀予神君!”
众人皆埋雪中,爬出来都困难,如何能进去禀告?正当一筹莫展之际,珀予自殿内而出,见到此番景象,发问道:“怎么回事?”
领首从雪中挣扎出来,死死抱着那颗巨树。身子一颠一颠,抖着声音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渭水…境…内传出,异动。怕是…封印松动…了。”
珀予凌空而立,皱眉道:“不可能。若是封印松动,煞气早就喷涌而出了。怕是其他原因。”
地震还在继续,渭水境内发出阵阵呜啸。漫天大雪愈下愈烈,颇有遮天蔽日之势。
不知过了多久,雪势才渐小了。有些许光自云间透了下来,虽然昏暗,却比方才好了不少。
地震也慢慢停止。那鬼叫似的呜啸,消散得干干净净。
透过雪色,浑白的山上出现一个黑色物什。
“那是什么?”
“不知道。”
“看不清楚。”
珀予皱了皱眉,沉声道:“那是棺材。”
“棺材?哪有棺材黑得跟个碳似的。”
珀予瞥了眼说话的人,没有理会他们,对领首道:“向天界传灵,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一禀报上去。”
说罢,他便朝渭水境内而去。
浓厚的雪雾渐渐融去,眼前的景象也越发清晰。那确实是一樽黑棺,棺内躺着一个人,但看不真切。恍惚中,珀予像是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墙。
微弱的气流自他身上而过,压着他的心脏,又顷离而去。忽然间,一股强大的威压夹杂着骇人的煞气而来,将他震出一口鲜血。
方才那道墙,应该就是结界。
珀予擦了擦嘴角的血。稳定身形,缓缓运气,压制住在这渭水境内的不适感。他方才气血上头,竟未顾忌结界所在。现下只能先找到棺椁,再等天界众神来解救。
只是他再度向那棺椁处望去时,却什么也没看见。
“不可能!怎么会,明明在这儿的。”
渭水境内的风雪比外头大许多。与其说是风雪,说成暴雪更恰如其分。珀予不信邪,朝着方才棺椁的方向走去,蓝衣紧贴着身子,在风中猎猎作响。
再走了一段。那棺椁又凭空出现在了身后。
他似是意识到了。猛然转身。
皓色远迷山彻,却将他与那樽棺椁割裂。一方雪中迷乱,一方雪中漫步。棺椁通身纹着烫金色花纹,珀予觉得眼熟,却说不出来是何图案。
那人白衣黑发,在雪中顾自飘摇,染了一片墨色。珀予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朗眉凤目,微微睁眼。纯白的衣裳上割裂了许多口子,将边缘染得殷红。
他自棺椁中缓缓而出。朝着珀予而来。
珀予身形不动,手中已凝气,做好死战一番的打算。他不知道此人是谁,来自何方。总之出自渭水境,不会是什么好人。
“你是谁。”
见他凝气,那人停下脚步。唇齿微张,带着久未开口的涩哑。
珀予回道:“神都三十六重天神官,水界冰城七珀予。”
那人不言。似在思索,半晌后,才道:“让开。”
珀予勉强稳住身形,道:“休想。今日本君在此,绝不可能让你走出渭水境。”
渭水境?
七酌白懵然。他虽记忆皆失,但多少能记得一些片段。譬如渭水境,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在他的记忆中,渭水境是这般模样么?
兴许是吧。左右他也记不得了。
反倒是身前这人,莫名其妙拦着他作甚?难道他俩有仇么?
珀予见他不说话,召出佩剑便御空刺去。七酌白微微侧目,单手一抬,一道白蓝色气障现出挡了回去,将珀予震出去十四五尺。
他掠过珀予,自顾自朝前走去。
珀予撑起身,脸色有些难看。他好歹也是神都前百的神君,却连面前之人的皮毛都碰不到。
见七酌白看都未看自己一眼,珀予狂笑出声:“哈哈哈,没用的。这渭水境周围皆设了结界,纵使你再强,也出不去。”
?
这人在自我高|潮什么。
莫名其妙自说自话,说的还都是一大堆废话。
“结界?”
如他所愿,七酌白看向了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可怜。
刚醒就遇到一个傻子,挺有趣。
珀予并没有看出他眼神中的意味,反而以为对方被自己震慑住了。于是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地面:“你能做的,只有等。”
“等到天界众神携天君手章下来打开结界。你便能出去了。”
说罢,他颇为挑衅地直视七酌白。
“呵。”
七酌白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珀予道。
并未理会他,七酌白右手微动,周边的气流泛出蓝白色金光,瞬吸至他掌中幻化成一柄形剑。风雪簇拥而上,凝聚在他周身。
原本浑暗的雪原乍现出冲天亮光。随着七酌白抬手一劈,巨大的冲击将所过之处的雪土掀飞。珀予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什么也看不清。待那一剑斩出去时,整个渭水境连带周边发出了一声不亚于方才地震时的巨响。
轰隆——
那六界视为保命符的结界,顷刻破碎!
刹那间,浓厚的煞气如大坝泻洪,蜂涌而出。
境界外,天卫防的人只见渭水中亮光璀璨,正以为是珀予在大显身手,便被这一劈的余韵击得分飞各处。
“我靠,珀予神君这么强?!”被击飞时,领首不忘震惊这么一句。
匆匆从天界下来的几位神君还未至渭水境,便感觉到了这股气压。他们面面相觑,加快了速度。待到渭水境时,望渭峰及其天卫防殿宇,已被辟出一道天堑。
连带着,还有喷涌而来的煞气。
“这等修为,是魔尊傅玄离?”
“应该不会,傅玄离不是闭关万年了么。”
“可若非是他,还有谁能将云炽天君的结界劈出一道天堑?”
“行了,先施一道屏障将煞气挡住。云锦,你快传灵天君,禀明情况。”其中一位神君道。
“仅凭我们想挡住这煞气恐怕有些困难。云锦,你弟弟不是没回神都么?先将他叫来顶顶。”
云锦一听到“弟弟”二字,瞬间黑了脸:“可别提他了。昨日应了魔界季应为的战书,天旦之日跑去打架了。”
*
渭水内。珀予还未缓过神来。
七酌白踱步走至他身前。珀予怔怔抬起头,望向他:“你究竟是……”
还未问出口,便晕了过去。
七酌白拎起他,向望渭峰方向看了眼。缓缓走下山。
余光中,他似乎看见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再回头时,却什么也没有。
罢了,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