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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庆祝,上学 ...


  •   第二天,孟和便迫不及待向邻居们宣布了这个好消息。之前穆星河在这里养病的时候,邻居们便陆陆续续来看望过她。听到这个消息,都忍不住跟着欢喜,各家各户带来了面粉、红糖和饼干来祝贺。孟和笑容满面,一面道谢,一面对诸人道:“晚上宰羊,大家都过来一起庆祝庆祝啊。”

      到了晚上,听闻消息的伊徳日布赫也回来了。他一回家,就看见自家的毡包前灯火通明,附近几个浩特的牧民都来了。篝火烧得极旺,小孩子们围着追逐打闹,女人们一边煮着手扒羊肉,一边拉着家常,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男人们把几个方桌拼了起来,上面摆满了各种小吃,甚至有人已经把马头琴拉了起来。男人们看到他,大声招呼道:“伊徳日布赫,快过来!”

      伊徳日布赫笑一笑,却没有马上过去,而是大步走向毡包前被阿木尔等人环绕的穆星河。

      她穿着崭新的浅蓝色缎子蒙古袍,坐在小凳子上,像一株春天刚抽出幼芽的小树。阿木尔给她剥了一颗水果糖,却被正揽着他脖子的那日苏一把夺了过去,逗着她道:“我可是比阿木尔大,他是你哥哥,我自然也是你哥哥,你要是认我,我就给你。”另一个小伙伴索德那木也来凑热闹,“还有我。”

      没等她回答,伊徳日布赫便一步上前,一把把她举了起来,“哎哟,看看我的女儿!”

      众人忍不住哄笑起来:“看来,伊徳日布赫早就想要个女儿了啊。”

      伊徳日布赫放下穆星河,从身上的挎包里拿出一双棕色的小皮靴,蹲下身,放在她脚边道:”来,试试合不合脚?”

      穆星河顺从换下来小皮靴,在地面上踩了踩。伊徳日布赫打量了下,满意地道:“……更像我们蒙古族的孩子啦。”又从胸口摸出一个骨哨,递给阿么人,“原先那个已经不好用了,我又做了一个。”

      阿木尔收下,替换了脖子上的骨哨。

      马头琴悠扬的长调响起,众人唱起了欢快的蒙古歌谣,孩子们随着曲调起舞。不一会儿,热腾腾的手抓羊肉摆上了桌,孟和赶紧招呼大家开动,等穆星河过来,便把一条最细嫩的羊腿肉放到了她面前。

      阿木尔坐在了她旁边,拿出自己的匕首,一小块一小块地给她割下。穆星河好奇地看着匕首,他便把匕首递给了她,她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从羊腿上割了一块肉下来,不由轻轻地笑了。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阿木尔第一次看到她笑。他心里想,失去父母的羔羊总算忘记了一些悲伤。她虽然总是安静乖巧,但是阿木尔能隐隐感受到她身上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哀伤,甚至是惶恐不安。他时常看着她抱着那个熊猫玩偶发呆,总忍不住想,她是不是还在思念自己的爸爸妈妈?

      家里的一只羊羔失去母亲后,额吉给她找了新的奶母,那只母羊不肯喂它,额吉便唱起了劝奶歌。那时,穆星河趴在羊圈的围栏上,看着母羊在古老的歌谣里,终于动摇,让那只羊羔钻到了肚皮下,和它的孩子们一起吮奶,眼睛一下变得亮晶晶。

      她很关心那只小羊,每天都要亲自送小羊去吃奶,有时到了晚上,还要抱着它一起睡觉。每到此时,额吉总会怜惜地叹上一句“胡日亥(可怜的),这是同病相怜呢”。

      这边兄妹俩相处和谐,那边有人问孟和:“有没有给她起一个咱们蒙古族的名字?”孟和回道,“起了,叫敖登格日乐(意为星光),和她汉语名字是一个意思。”那人点点头,“是个好名字,她以前的阿布额吉一定很爱她,才会给她起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

      众人一直欢闹到夜深才陆续离去。这片草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人们也借由这次聚会,肆意释放着这几年的压抑和忧虑,怀着轻松愉悦的心情回到了家。

      第二天,伊徳日布赫和儿子一起出了门。向阳公社是旗里唯一一个同时拥有小学和中学的公社,阿木尔正在上初中,到了公社,父子俩分道扬镳,一个去上学,一个去公社办事处给穆星河落户。办完手续,他又去了公社小学,给女儿办了入学手续。

      草原极为辽阔,但伊徳日布赫家的春牧场和夏牧场离公社都不算远,快马加鞭两三个小时就能到,所以阿木尔大一点便不住校了,每天骑马来回。但是穆星河年纪还小,不能坐勒勒车,也还没学会骑马,伊德日布赫便有些犯愁。按说草原上这么小的孩子大多是要住校的,但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他着实不放心放她一个人在那里。而且妻子新得了这个女儿,也不会舍得这么长久的分离。

      晚上他接上儿子一起回了家,把情况和孟和说了,孟和果然不同意住校。她不同意,不仅仅是因为舍不得,更多是担心她现在的状态。

      小孩子是残忍而不自知的,她不会说话,又是生面孔,很容易被欺负,更关键的是,她一直觉的她的情绪有点不对劲,实在是沉默乖巧过头了。如果换成大人,她这般模样甚至可以算得上浑浑噩噩了。

      她担忧地嘀咕道,“让她学会了骑马再去吧……她之前的阿布额吉都是老师。托娅老师跟我说过,她很小就跟班上学了,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上三年级,就算耽误一些时日也不打紧。”

      伊徳日布赫瞬间宽下心来,决定顺其自然。

      时光如流水,在草原上缓缓流过。孟和家养了近百只自留畜,大多时候都是她在照料,阿木尔放了学会帮忙。如今的年月,很多学校都荒废了,只有少量学校能保持正常的教学秩序。阿木尔所在的中学,由于师资的匮乏,只能维持最基本的课程。

      但即便如此,伊徳日布赫夫妻仍然觉得孩子们必须去读书,阿木尔也是这片草原少数几个能保持正常升学的孩子。他的发小那日苏,因为跟着家里频繁转场,学业经常中断,到现在还没有小学毕业。

      学校里课程不多,阿木尔下了学就会回家。但随着春日白天越来越长,他到家时的天光也愈发亮了。那个时候,他便会带着穆星河学骑马。

      这个看着有些娇气的汉人女孩,其实十分胆大。蒙古马虽算不得高大,但察哈力干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仍然有些庞然。然而,穆星河并不畏惧,阿木尔第一次扶她上马的时候,曾时刻观察她的状态,她几乎看不出一点恐慌,甚至有些跃跃欲试,所以她现在的骑马技术可以说一日千里,已经可以骑着马奔跑几公里不停歇。阿木尔每次都跟在她身后,防着她出事,但每次她都能安安稳稳地去,安安稳稳地回。对此,孟和额吉十分自得:这说明敖登格日乐合该是我们草原的孩子啊。

      穆星河学会了骑马,又能坚持跑上几十公里的时候,终于可以去上学了。上学的路虽远,但阿木尔每天走惯了的,可以看顾着她。但孟和不放心,非要陪着一起去。

      到了学校,阿木尔去了隔壁初中部。孟和便带着穆星河到了小学部,学校不大,校长接待了她们。穆星河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已经在家里给她教完了三年级的课程,虽然有一个多月的耽搁,却并没有大的妨碍。校长拿出了之前期中考试剩下的试卷,让她做了两张,发现正确率很高,便没让她留级。

      但她还是太小了,虽然这年头孩子们上学都七零八落的,尤其是草原的孩子。经常因为冬天倒场或者旱季赶场,就跟着走了,一耽误就是一年半载,等回来就只能重新开始,一个班级年龄相差大的有时候能到四五岁。穆星河还不到八岁,就上了三年级,别说他们公社,就是全旗里也找不出几个,不知道放在一群大孩子中间,她能不能适应。但想到她在原先的学校也是如此,校长也就释然了。

      一会儿下课铃打响,校长开窗喊了一个学生,让他把三年级的班主任叫来。

      没多久,人便到了。她是个二十多岁的汉人女性,姓张,戴着一副宽大的黑框眼镜,看着有点不苟言笑。校长把情况跟她说了,她紧绷的面皮倒松了一松,温和地问了穆星河一些话。

      孟和放下心来,看她们说话说得好好的,便跟女儿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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