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双姝》近渺及遥

18、赠礼

　　夏日的夜空星光璀璨，反倒映衬着月色有些朦胧。本该安宁静谧的郊野，除却此起彼伏的促织之声，又多了将士们的喧哗和吵闹。

　　马超一句：“来人，去百步外置靶。”吸引得尚未睡下，以及将将要睡下的士兵们纷纷爬起来，围绕着周围一圈，等待着看好戏。

　　黄芜躲在人群前面，用衣袖完完全全地将双手遮挡起来，恨不得把脸都埋进衣襟里。

　　她怕被蚊子咬，天知晓这荒郊野外的古代蚊虫有多么得毒辣。上次马云禄被咬了一口，至今还是红红的一个包。

　　诸葛亮望她蜷缩的样子，有些好笑地说道：“黄军师这是在防蚊虫？”

　　黄芜诚然地点了点头。

　　诸葛亮好心地从腰间解下一个尚还崭新的荷包，靛蓝的绢纱布料，绣着金色的文竹。他把荷包递到黄芜面前，莞尔解释：“这是塞了杜衡与白芷的香囊，白芷有驱虫之效，杜衡又有草木香味，黄军师拿去用吧。”

　　黄芜闻言，受宠若惊地抬眸看他。

　　她总算知道他身上的白芷、杜衡香气从哪里来。

　　黄芜满脸的不可置信，甚至有些惶恐地不敢去接。诸葛亮却是淡淡然的，保持着温和的笑意，乃至是在黄芜迟迟没有伸手的时候，更往前递了一些。

　　他的眼里是明亮、温暖的善意。

　　黄芜犹犹豫豫地接过，而后下意识地用力捏紧。诸葛亮则是没有注意到地随即走开，更往马超、赵云和马云禄身边去。

　　他们三人正在用眼睛衡量箭靶的距离。

　　一人手里一张长弓，并未因为马云禄是女子，就给她换一张稍微轻巧些的。

　　他们分别试着拉了拉，就连马超、赵云都得使力才能拉开的强度，马云禄更是艰难。

　　她不是没有完全拉过弓，前番在惊扰杨白的军队的时候就拉过，但是那时要求低，只让她射进军营就行，可如今却是要让她射靶子。

　　靶子才多大，不过方寸。军营又有多大，起码一方山水之地。

　　马云禄在找黄芜的身影。同时，黄芜已经走到她身边，温暖坚韧地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想把自己的勇气和支持传递给她。马云禄则是满面的不情愿与不自信。

　　她尚来不及说些什么，赵云已是朗然地开口：“一人五箭射中靶心者为胜。”

　　说着，赵云便最先站到人群前面的中心。他身高力大，即使是略微地扎开马步，依旧比马云禄高出半个头。

　　马云禄得稍稍抬眸看他。只见他搭弓拉弦，眼睛半眯着，手速极快极稳地放开射出去，中途弓身几乎未有任何移动，唯有微微地震荡，波及着弓弦，触动着空气，发出“铮”的一声。

　　而后“咚”的一下，羽箭略微偏离靶心，但也是狠狠地扎在旁边未涂抹颜色的区域。

　　之后是马超。

　　马超的银甲在跳跃的篝火中闪烁着光，也是一拉一放地极其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箭镞正中靶心，且恰好落在靶心红圆的中间。

　　场面上顿时响起一阵喝彩。

　　马云禄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她似乎连拿箭的力气都没有，丧眉耷眼地缓缓去接替马超的位置，学着马超和赵云的姿势，先扎马步，而后搭弓拉弦，再是瞄准。

　　只是她左边眨了一下眼睛，右边又眨了一下，怎么眨都觉得不太清楚舒服。眨来眨去地到了后面换了一圈身位，最后发现还是原本的身位最舒服。

　　周围已经有士兵开玩笑不耐烦地说：“副将军，你行不行啊？”

　　随之，更有马云禄麾下的女将不满地反驳，“行不行关你什么事？催什么催，我们将军慢工出细活，懂不懂？”

　　马云禄就在这嘈嘈杂杂地议论声中，像是豁出去一般地艰难地放开了手。羽箭径直朝着她瞄的地方向上的位置飞去，险些扎在远去旁观的甲兵身上。

　　那甲兵惶恐万分地躲开，心有余悸地说着：“副将军，你这是射箭还是杀人啊？”

　　马云禄没好气地朝那个方向瞪了一眼，呵斥道：“闭嘴，再多嘴多舌地就拉你们下去打军棍。”

　　说完，她懊恼地垂下头去。

　　赵云忍俊不禁地走到她身旁，一是为了接替她的位置，二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些，不紧不慢地观察后，告诉她，“射得高了，若是力道不足的话，就要考虑羽箭射出去到中间下坠的高度。”

　　“下一箭吧，下一箭，你一定能射准的。”

　　赵云苦口婆心地安慰着她。

　　马云禄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对上赵云璀璨的凤目，里面并没有多么幽邃的深海，但是满溢星罗棋布的光点。

　　她看着目眩神迷了一阵。

　　赵云已是射出第二箭，同样正中靶心，与马超的第一箭牢牢地扎在一起。他没有再看马云禄，而是转而望向马超，骄傲地昂了昂头。

　　马超不以为意地笑着，也去射第二箭，虽然比第一箭偏了一点，但是依旧在红心上。

　　再次轮到马云禄。

　　马云禄按着赵云的指引，徐徐地调节自己的准头，这下高是不高了，但是，羽箭尚未触碰到箭靶，便已直直地插入地中。

　　赵云又在指引她，“这就是你对自己的力道过于不自信了，导致瞄点太低，提前坠落，再稍微高一点吧，比第一箭再低一点。”

　　而后第三箭、第四箭，马超与赵云的成绩都差不多，不是射中靶心，就是怎么也没偏离靶子。

　　马云禄则是依旧在与靶子做斗争，她不是高一点就是低一点，不是左一点就是右一点，就好像这靶子有一块与箭头同性的磁铁，无论如何都不让箭头靠近似的。

　　她正垂头丧气。

　　马超和赵云都走上前来安慰她。马超说的是，“至少你已经可以射到百步之远。”赵云则是说，“快了快了，就快碰到靶心了，只要你能碰到靶心，再练力道就行。”

　　然后，他们互相挑衅地望了望对方，大有准备要分胜负的架势。

　　最后一箭，赵云正中红心，马超略偏一点。但是，综合前面四箭的成绩，总体来说还是马超更胜一筹。

　　马超笑意盎然地说：“子龙将军，承让。”

　　赵云颇不服气的应承，但也言笑晏晏的，“孟起兄可别骄傲，下次再比，我一定能胜过你。”

　　于是，又到了马云禄。

　　马云禄对自己是没什么指望了，也不想着能和他们比，只是不停地自我安慰，只要比上一箭射得好，就是有进步。

　　她的樱唇一张一阖，碎碎念着。

　　突然一个松手，羽箭“咻”地一声，直直地朝前冲去，到靠近靶心的地方开始逐渐下落，最后箭头只低低地打了一下靶子，并未扎入，而是没有任何余力地缓缓掉在地上，软绵绵的，像是落了朵残花。

　　众人都跟着屏息静气了一会，看到结果，有人失望地长叹一声，也有人高兴地说道：“副将军，厉害啊！”

　　赵云和马超一左一右地把她夹在中间。一个在她左耳边说：“可以了，妹妹，这样的话，只要再给我七日，总能让你射中一箭的。”另一个在她右耳边说，“马副将军，你还是有箭术基础的。”

　　“我这里有一样好东西，可以帮你提升力气。”赵云边说，边徐徐地在手上发出一阵“窸窣”的声响，像是在解什么东西。等东西解得差不多，他兴致高昂地递上前，“试试，这可是我灌了五斤铁砂的杰作。”

　　马云禄垂眸一看，是一对银甲束袖。

　　那束袖已经用得有些旧，银甲上满是细细长长的划痕，但是胜在干净，布制的蓝色系带没有一点脏污。

　　而褪去束袖的赵云，身上的蓝衣，垂下两个大大的衣袂。衣袂里依稀可见浅麦色，肌肉线条浮起的两只小臂。

　　这人身材是真不错啊。

　　马云禄暗自感叹地一声，而后不慌不忙地接过赵云递过来的东西。两个本身就是金属制的袖甲，外加十斤的铁砂，拿着让马云禄的手掌一沉，不受控制地往下降去。

　　她不可思议地望向赵云，“把这两个东西戴在手上一整天真的不会累吗？”

　　赵云不以为意地说：“当然会累。尤其是刚戴的时候，每天就像提了十斤的水桶扎马步，胳膊要断。但是戴得久了，习惯了，也就还好。甚至，我现在不带，都觉得缺少什么。”

　　说着，他情不自禁地抖了抖双手，无可奈何地笑着。

　　“不过，这是真的有用处就是。你先戴着，这七日急速提升一下臂力，等攻下成都，我再找人为你做一副轻的。”

　　“那多不好意思。”马云禄客套地说着，但是面上的笑容已经快咧到耳朵根。她虽然觉得很难很累，也有些不情愿，但是真的能提升自己的战力的话，她还是愿意尝试的。

　　毕竟现在的她已经承认自己是马云禄。

　　赵云摆了摆手，一副“好说好说”的神情，只道：“如今时间短、情势急，我没有办法好生与马将军兄妹切磋，等稍微安定下来，你们兄妹可得认真陪我打上一场。都说西凉人勇猛，我很是想感受一番。”

　　马超赞同地点头。

　　马云禄笑着也颔首，“到时还请子龙将军手下留情。”

　　诸葛亮顺势欣然道：“那我们明日之后就等入成都再见了，各位保重！”说着，他甚至拱手做了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