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往事》艾纱纱

24、花园

　　“你把花叶埋在树下，是怎么想的？”
　　“回帝君，我想那些残花枯叶像是曾经的美好，不忍丢弃，就把它们埋在各自的树下，可能来年就是葬花的肥，让繁花再开。它们也进入自然的轮回，再成为那棵树的根、或是茎，或是叶，或是花朵。这么做是我自作主张，如果帝君不喜欢，我立即去清理干净。”
　　“就由它吧，听你这么处理也不错。”
　　说完他转身走了。我赶紧行礼，“恭送帝君。”

　　我到了住处。明天我要修剪枝条，明天就是蟠桃宴开始的日子，不知道黄天是什么样子，只有等回去的时候看看他们记下的影像。我又想到，我来天界寻找自己的来历，如今还没有任何线索。我惟一的线索就是石头，而且我与石头还有熟悉感，如果有机会，我会详细问一下帝君。
　　今天我给牡丹、月季、杜鹃修枝，很难想象雍容华贵的牡丹会从这几根曲折的木棍长出来，月季茂密的枝叶下掩藏着很多枯枝，杜鹃有无比密集的枝丫。修剪比清理花枝慢许多。我把剪除的枝条也剪碎和花叶埋在一起。
　　休息时候，我去找小荷说说话，在她旁边打坐。我觉得小荷很亲切，在她身边很自然的就放松了。到天界这些年，我常常回忆起冥界的人和事，我觉得它与我刚到冥界认为自己来自人间对人间充满想象和向往是一样的感情，不同的是，我有记忆。还有我对冥界的担忧，我去年见到于师弟时，他说，两年前冥界已经启动瞭望台的阵法，魔界又更强了，不知道......
　　突然全身经脉的灼痛感把我惊醒，我竟然在打坐时走神倒行逆施，真气在经脉中乱窜。我快速吞下修复经脉的丹药，快速封闭几处关键穴位，把真气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但经脉的灼痛让我身体颤抖冷汗直冒，心里想着玄女算的真准。“你怎么了？”小荷很焦急。
　　“我倒行逆施，差点走火入魔。”没想到啊，我竟然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我在彻底的放松中，没有抱元守一，渐渐走了神。
　　“你快张开嘴，你把嘴张开，我喂你喝些水。”
　　我张嘴，一片粉红色花瓣轻轻飞到我嘴边，我喝下水，一股清凉感蔓延到全身，很快减轻了灼痛感。
　　“不行，这些水也是治标不治本，你经脉的真气依然乱窜，我还是通知帝君。”
　　“不行，我还忍得住，我出去一趟。”我只能请师兄帮我。
　　我站起来，才走两步，看到帝君出现在我面前，飞快抓着我的手腕，探了一下我的经脉。听他很生气的说道：“情况这么危险，你不知道吗？还乱走什么，坐下。”
　　我立刻就地坐下，真是吓到我了。他把双掌放到我背部，说道：“跟着我的引导运气。”
　　在帝君的帮助下，混乱的真气平稳下来，受我的控制，我按照他的引导运行真气，慢慢地全身的真气也恢复正常。
　　我站起来，向帝君表示感谢。
　　“你在想什么，竟然走火入魔。”他的火气还是很旺，“这么简单的事，竟然出错，你是怎么修炼的。最基本的都不知道是不是。打坐能走神吗？......”
　　我低着头听他训话，他说的对，这么多年，我从没有出过这方面的问题，我向来小心，珍爱生命，竟然犯这种错，我自己都觉得不可原谅。
　　有可能是他发现，他的这副模样不适合帝君的身份，他停了下来，“把手伸出来。”
　　我伸出手，他和刚才一样，探了一下我的经脉。“吃下去，能快速修复受损经脉。”他放了颗丹药在我手上。
　　“还请帝君收回，我有修复经脉的丹药。”
　　“马上吃下去，你还想我更生气？”
　　我仔细看了丹药的样子，一口吃下去。“多谢帝君赐药。”帝君已经离开了。
　　我坐到水池的圆台上，打坐炼化丹药，让经脉尽快修复，这个丹药果真见效快，我的经脉恢复了七成。一般丹药，我至少半个月不能修炼。吃了这种丹药，我可能三天后就能修炼了。
　　“小荷，谢谢你刚才喂我水喝，你的水让我的疼痛减轻了很多。”
　　“不客气，是帝君救了你。”
　　“帝君很容易生气吗？”
　　“没有，他只是比较急。”
　　“他急什么？”
　　“看到你受伤，他就着急。”
　　“你可不能乱说，小心他知道了，又生气。”
　　我突然想到，帝君为什么恰好出现，我之前一直以为是恰好碰到的。“小荷，你有没有像你说的通知帝君。”
　　“我通知了帝君，帝君到的很及时吧。”
　　“小荷”我有些严肃的叫她的名字，“我很感谢你，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帮我，也帮到了我，我很感谢，但以后不要这么做了，行不行？这是我的事，我不想麻烦别人，更何况是帝君。还有，那些话也不能乱说，知道吗？”
　　我也能理解帝君的生气了，今天的蟠桃宴肯定很精彩，还有很多蟠桃，结果被叫回来，又不能见死不救，帝君救人，当然要讲效果，我这么快就好了很多。
　　我去找于大哥，“我想出去一趟，不知道可不可以，明天我会准时到花园的。”
　　“当然可以，你跟门卫说一声就行。”
　　“多谢于大哥。”
　　我出了宫门，找到一家茶馆，立刻传信给师弟。师兄也来了，难怪能这么快。我请他们坐下。“师姐，你出了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这么大，翠绿色的，上面有三朵莲花纹的丹药。”
　　“你说的是碧莲丹，我这里有五颗，你经脉出了问题？”师弟拿出盒子给我看，确实是这种。
　　“借两颗给我，或卖两颗给我怎么样？”
　　师兄道：“你出什么事？”
　　看来我不得不说，“我不小心走火入魔，帝君帮了我，还给我吃了一颗这种丹药，我想还他两颗。”
　　师兄担心地问：“你现在怎么样，经脉问题严重吗？”
　　“已经恢复了七成，没什么大碍。”
　　“这两颗送你，不过我去买灵药仙草的时候再低一些折扣就好。”
　　我不客气的收下，“已经够低的了，小佟都说就没赚过你的钱。”
　　......
　　我听他们说了些黄天巍峨庄严的建筑和今天的拥挤热闹，当然都是师弟在说。

　　我刚到门口，就看见于大哥焦急的在门口走来走去，“于大哥。”
　　他看见我，终于松了口气的样子，“你快跟我去见帝君。”
　　我正好想要去见帝君，但也担心他还在生气，有点犹豫。“帝君找我？有什么事吗？”
　　“帝君让我来找你，我说你出去了，我看他脸色有点难看。所以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后就去见他。”
　　“要不，等他消消气，我再去？”帝君现在应该不想见到我吧，相当于是我打断了他的蟠桃宴。
　　“只怕会更生气。”
　　这个样子一点也不神仙。我们边说，边往一处我没去过的地方走。“这是到哪里？”
　　“帝君的寝宫。”
　　“为什么不去大殿？”
　　“帝君在这里。”
　　同样的，于大哥进去通报，我在外面等。一等就是一个半时辰过去。于大哥出来，让我进去。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一丝不苟的叩见，帝君一直没说话，说明这么长时间，不仅没有气消，还可能更胜，我想赔蟠桃也赔不起啊。
　　“怎么不说话？”
　　当然是等你说话，我想先把事情说了，“小仙深感帝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我想先还帝君两颗丹药，感谢帝君赐药。”
　　“是你自己的钱买的吗？不是，我就不要了。”
　　“赊账买的算不算？”
　　“不算。”
　　“借钱买的呢？”
　　“不算。”
　　“它们都是同一种丹药，效果也一样。”
　　“我说不收就不收。”
　　我只有把丹药收下了。
　　安静中，空气都要凝固了。帝君多半又在等我说话，我害怕我开口就说出要告退的话，除了告退，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刚才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怎么样？”
　　我陪笑说着：“帝君说笑了，小仙怎么配得上帝君。”
　　“嗯，确实配不上。”
　　接着听他气愤地说道：“你说你，伤还没好，到处跑什么，跑出去做什么，不好好养伤，你是想让我担心吗？专门让我生气吗？我之前也不过是说气话，你就生气跑出去了。我还更气呢。......”
　　我觉得帝君是后悔回来了，同时也觉得帝君这修身养性的功夫真不怎么样。我作为他救下的病人，要好好听医嘱才是，要是我没养好伤，这岂不是砸了帝君的招牌。我想到他要是越气下去，我越难告退。趁着他说话的空隙，我赶紧说道：“请问帝君，怎样才能让你消消气。”
　　他怔了一下，安静地来回走了几步，“你下去吧。”
　　我赶紧告退出来。于大哥被叫了进去。
　　我回到住处。昨晚还打算问一下帝君知不知道我的来历，这种情况也不知什么什么时候能问，至少得伤完全好了。今天倒是看到帝君的另一面，以前的感觉是风流倜傥，今天变的急躁爱生气，可能还好面子，但今天帝君又救了我，还送了丹药，这次丹药还不了，等以后想办法还吧。

　　我把花园的修剪和清扫做完，就去找小荷说话。“小荷，帝君为什么要让这些花开那么久，都开那么久了，为什么又要让它们休息呢？”
　　“嗯——，这个啊，我也不知道唉。”小荷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听你这么说，好像你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着急否定。
　　“我知道，我不问了，我不问你了。”
　　不能出去，不能修炼，我有点无聊，就拿出做花的材料，做起花来。
　　“一一，你是要做什么？”
　　“我想做一朵荷花送给你。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花，我给你做。”
　　“我先要一朵荷花看看。”
　　“放心，我做的还不错。”
　　我飞快地做出荷花的造型，上色，调整，定型，“你看怎么样。”
　　“真漂亮，你会新东西了。”
　　“很早就会了，我在冥界不久就开始学做花了。”
　　“哦，对我来说也是新东西。”
　　“也对，我看天界都没有做这种花的，也只有冥界才有。”
　　“你还有没有想要的，我也可以做给你。”
　　“你自己想做什么，就送我什么好了。”
　　“那...”我看着眼前的小荷，“我送你一枝栀子花吧，不过今天可能做不好。”
　　“好啊，你明天送我也很好。”
　　我连着三天都在花园里做花，没有了一些冥界每年送花的要求，我不知不觉已经堆了好些花，这几天黄天那么热闹，而且上神大仙也很多，肯定卖得出去，我要不要请人帮我卖掉一些呢，我真不希望还个丹药都再等五百年。
　　“小荷，我觉得我的伤没问题了，你说，我能出去吗？”
　　“我不知道，你去问一下帝君呢？”
　　我去找于大哥，他的回答也一样。
　　我问了于大哥帝君回来的时辰，在适当的时辰去拜见。我等到觉得适合的时辰，“帝君说不见。”我返回自己的住处，多半帝君还在后悔和生气。
　　过了一个多时辰，于大哥又来宣我觐见。我依然一丝不苟的叩见，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沉着冷静地应对。
　　“你之前来见我，是什么事？”
　　“我的经脉损伤明天应该完全好了，都是因为帝君的帮助和丹药才恢复地这么快，我能不能出去转转。”我说出毫无逻辑的话，不知道帝君能不能同意。
　　他缓慢又严肃地说：“这是你的自由。”
　　我竟然有些感动？“谢帝君。”

　　现在打理花园很简单，因为连一片落叶也没有。我很快闲下来。“小荷，你说这些树，我要不要给它们浇浇水。”
　　“要，当然要，它们都很喜欢洗澡。”
　　“洗澡，树还要洗澡？”
　　“对啊，它们都很喜欢。”
　　“那听你的，我去给它们洗洗。”
　　我找来水壶，装完水缸里的水，控制着水壶，把它们全身倒湿，我从方便的牡丹开始。浇了不到一半，有个声音传入我的脑海。“哇，有水耶！”带着哈欠声，明显刚醒来的声音，“啊~，好舒服，有水耶。”......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刚开始吓我一跳。感觉到它们和小荷的说话方式一样，才知道花园里的这些树都会说话。小荷说它们喜欢，我听到它们的反馈也确实喜欢水，我就浇得更欢了。
　　但渐渐地，声音变成了：“老大，我全身都是水，好冷啊。”“啊——，我全身都湿了，很难干的，呜呜呜。”“啊！我的造型，我的叶子全塌了。”......
　　我赶紧停下浇水，去找小荷，“小荷，它们都不喜欢了。”
　　“嗯，嗯，你把它们都弄干就好了。”小荷像是做了坏事的孩子，低着头，站在那里。
　　“没事儿，我现在就去把它们都吹干。”
　　我御起风，精准地吹过每棵树，形成闭合。但声音变成了，“老大，我，我，我好好，冷。”真的冷得发抖的声音。
　　“老大你怎么搞的，我的造型更乱了，我的叶子都吹变形了。”抱怨声。
　　“老大，你知道的，人家不喜欢噪音，你还弄这么多哗哗哗的声音在人家耳边，啊——”哭声。
　　......
　　它们弄得我也想：“啊——，不好伺候啊！太吵啦！”我脑子里是一锅沸腾的粥。我想，先把它们吹干，再说其他，当然像还有叶子的就不见得能干了。
　　越来也多的声音说冷，我停下来，我还真没有升高花园温度的办法，我还第一次遇到跟温度有关的问题。烧火、浇热水是肯定不行的，还能做什么，还能怎么做，我提着水壶，低着头走来走去。咦，我突然想到，学画符的时候，我有很多失败的作品，其中就有火符没能燃起来的，不过它的温度也比较高。我能不能画几个大的符，让花园的温度升高呢。
　　我来水池旁，慢慢回忆以前失败的过程，总结各个失败的原因，总结出它们只是温度升高的原因。没想到，失败的作品和经验，有一天也能用上。
　　我试画了几张，确定找到了升高温度的窍门，我就在地上画起来。“放心，一会儿就不冷了，感觉热的时候告诉我，我把它们撤了就是。”
　　我在小荷旁边坐着，等着它们说热，“小荷，它们叫的老大是谁？”
　　“嗯~，是以前照顾它们的人。它们刚醒来，容易认错了人，你不用管都行。”
　　“哦，我觉得它们太吵了，刚才一起说话的时候，我脑袋都晕了。”
　　“它们只是看到你很开心。”
　　“难道它们也希望有个人来照顾它们？”
　　“是啊，它们一直盼望有个人来。”
　　“你可以跟帝君说一下它们的要求，我觉得帝君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应该不会拒绝。”
　　“不用了啦，不是有你了吗？”
　　“我这个月完就走了。你要是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