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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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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吕亦然是那样可怜。七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不久前母亲也去世了。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他只上到高中,因为没有钱所以没有上大学。高中时他的成绩很好,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没有多少人愿意与他来往,所以他几乎没有朋友。而且他身体还很不好,总是时不时的感冒发烧。原来他那么可怜,比她可怜多了。怪不得他一心求死。可他还那么好心的劝慰自己不要轻生。他怎么可以这样温柔?
听着夏泽秋一点一点叙述他的故事,她泪水像是断了线一样,不断的往外流。
“那孩子很可怜。所以我希望你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夏泽秋说着,心中涌起一种犯罪感。为了吕亦然,他只好对不起她了。要怪就怪他吧,如果能让吕亦然真真正正的活一次,他甘愿受到惩罚。
“嗯!我绝对不会离开他的。他用扫把赶我我都不会走!”李乐琛坚定的说道,更加的想要见到他了。
“谢谢,还有,对不起。”夏泽秋说着,也落下了泪。
“对不起什么?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守在他身边的。”她擦干泪水,坚定的说道。
夏泽秋长长叹了一口气,燃起了一支烟:“不介意吧?”
李乐琛摇了摇头,随后想起那夜吕亦然说过的一句话,她开了口:“烟酒伤身,他说的。”
夏泽秋一怔,笑着熄灭了烟:“李小姐,谢谢你了。”
“谢什么?”李乐琛笑了笑,“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总之是谢谢了。”夏泽秋说着,站了起来,“那我回去工作了。”
“好的,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李乐琛展颜一笑,粉嫩的双颊上挂着泪珠。
多么美丽可人的女孩啊。夏泽秋深深叹了口气,要下地狱就让我下吧。
袁奕轩不安的等了半个下午,到三点多的时候才等到他要等的人。她脸颊红瑞,双眼也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你怎么了?”他有些忧心的问道。
“没什么。”李乐琛微笑,“熬夜了。”
低级的谎言,他想着,并没有拆穿。
“这是合同,你看看吧。”袁奕轩说着,将订好的合同递给了她。
李乐琛拿起桌上的笔,洋洋洒洒的签下了大名:“我拿回去仔细看就是了,我会尽量不违约的。”
说完,她转身欲走。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吃顿饭吗?”袁奕轩抓住机会问道。
“为什么?”她仰着头问道。
“为了我们以后合作愉快。”袁奕轩说着,露出了笑容。
“哦,那就去吃吧。”李乐琛点点头。
袁奕轩心中欢呼:“你想去哪里吃?西餐还是中餐?”
“都可以,你决定吧。”李乐琛兴致不高,心想以后要和这个人长期合作,还是不好驳他的面子。
“那就西餐吧,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西餐厅。”袁奕轩说道,笑得灿烂无比。
“哦,那就去吧。”李乐琛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就是了。”
“好!”袁奕轩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他目送着李乐琛远去,脑中已经开始构想着一个美妙、浪漫的夜晚——红酒、烛光、法国菜。袁奕轩想着,掏出手机预定座位,并叮嘱西餐厅要营造浪漫的气氛。
回到家中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吕亦然打电话。虽然没有见到他,但她很想听到他那温柔的声音。
“喂。”电话接通了,电话那头的他声音有些微弱。
“喂,我是乐琛。”李乐琛开了口,却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嗯…我最近有些忙,所以没有给你打电话,对不起。”他温柔的说道,瞬间融化了她的心。
“没关系,我这两天也有点忙呢。”她轻快的回答道,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嗯,那天…对不起…”他好像叹了一口气,听上去很哀伤。
想起夏泽秋医生跟自己说起的事,她心念一动,话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记住了,无论如何我是喜欢你的,你想接受就接受,不想接受我也不怪你。”
他不语,她将这当做一种无奈的默认。
“嗯,就这样吧,我挂了。”李乐琛说道,不再奢求他的感情。
急促的嘟嘟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吕亦然久久没有放下电话。
她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全部,但她并不知道。白色的安眠药放在柜子的一角,瓶子上蓝色的字好像在对他招手。如果要死的话,至少要告诉她自己是喜欢她的。但如果那样的话,会更加不舍吧。好想牵着她的手,好想将她抱在怀中,好想…哪怕只有一瞬间。去找她吧,告诉她他爱她,一点都不比她给他的少。
吕亦然站了起来,打开了衣柜。他没有很多春秋衫——有两件外套,一件灰色,一件白色;有两条牛仔裤,一条蓝色,一条黑色;还有两件衬衣和一件T恤。他只有一双跑鞋,白色的,三年前夏泽秋送的。他将它保护得很好,和三年前的时候相差无几。他换上T恤,穿好了那件看上去体面的多的白色外套,然后换上了黑色的牛仔裤,因为看上去比较新。接着他又坐在门口,将白色的跑鞋擦得一尘不染。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将自己打扮得如此体面的去见她,他知道她并不介意自己是否寒酸,但是他不想在她面前显得那么卑微。
准备妥当后,他出发了。旧小区的门外是一个公共厕所,厕所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自来水从厕所外的水龙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时间久了,地上长出了青苔。这是他住的地方,和她住的地方有着天壤之别。他突然觉得自己不配喜欢她。他犹豫了,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她。她拿着美好的笑靥在脑中浮现,笑容里有着无穷的力量。她喜欢自己,而唯一能报答她感情的方式就是爱她。
吕亦然想着,迈出了坚定的步伐。
他从未觉得公交车如此缓慢过,每一站都停,每一站都人下去,有人上来。他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心中焦虑。他一直很淡然,几乎不曾焦急过,但是此刻这种心情折磨着他。对他而言这种难受的情绪成了一种享受。因为想要见她而心急,对他而言,这种心情是幸福。
车缓缓驶离了站,向着她开去。她住的方向正是太阳落下的的方向。夕阳烧得天空一片绯红,树叶在微风中律动——这是去往她家路上的风景。吕亦然望着窗外,用心记住周围的一切。
过了一座桥,到了新城区。他们就是在这桥下的旧一号码头相遇的。她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满眼泪水的看着自己——那模样随着日子的推移愈发的清晰了。
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禁思考:倘若他那日没有去还那件西装就那么死在妈妈墓旁;倘若他没有想到要去旧一号码头寻死;倘若他真的就那样放任她不管;倘若他们没有相遇…他没有怨怪过上天对他不公,可现在却有些责怪了。为何上天在这样伤害了他之后,又让他遇见了她。是为了补偿他吗?
过了河,车又缓缓停了下来。再过三个站,再步行走过半条街,就到她住的小区了。他与她做过一次公交车,从医院到她家。她领着自己走过那半条街。街角处有个看上去十分高级西餐厅。他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很想进去,但是没有勇气。
他唯一去过一次西餐厅是妈妈的第二个男人带他去的。那时候他上初中。妈妈跟那人说想带自己去吃西餐,那人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然后他们就去了一家十分高级的西餐厅。他表现得很差,让人一眼就知道是穷人家的孩子。餐厅的服务员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他一辈子都记得。他这样的人是去不了那样的地方的,他从那个服务员眼中读到了这一切。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西餐厅了,也没有去过其他的高级餐厅。
他并非自卑,而是觉得没有必要。没有必要去那种地方被践踏自尊。他可以花更少的钱去普通一点的地方享受好一点的待遇,为何要花多的钱去遭白眼?
公交车终于到了他要到的地方,他快步下了车。车正好停在那家西餐厅的对面。他淡淡看了一眼西餐厅墨绿色的招牌,淡淡的笑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下一秒他便看见了她。她穿着黑色的裙子,原本齐肩的长发盘了起来。银白的色的高跟鞋很适合她。她化了妆,浓而不艳,又美又雅致。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正是那日开车送她到医院来的人。他穿着西装,看起来非常英俊。他站着她身后,像一个骑士。
吕亦然愣愣的看着这一切。看着男人微微扶着她的肩,与她一起进入了那家西餐厅。她那样美丽,他那样潇洒,他们看上去那样匹配。他更加自惭了。
他是一个连西餐餐具也不会用的穷小伙,连西装也要租用。脚上穿的是一双穿了三年的跑鞋,这一身旧衣旧裤还是他最体面的一套。这样的体面与那个男人一比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有些黯然了,转身往来的方向走去。他本不应该来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