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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偷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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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墨明坐班时,心如止水。有香客来算命,他就随便卜上一卦,信口胡诌几句;无人时,则或念经或借着念经打盹。不到饭点,绝不将屁股从座位上抬起来。
但这日的墨明不是昨日的墨明。这日的墨明是睡在十万枕席上的墨明。
清玄推崇坦陈无私的企业文化,要求员工的房间不得上锁。活了二十岁,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现金。墨明一想到褥子下面的钱和大敞的房门,就坐立难安,时不时尿遁回房去查看。
连续几位上门的香客扑了空,向清玄投诉了。清玄能管理这么大一座庙宇,也算得上明察秋毫。他很快发现了墨明的失常。
但他也不道破,只是暗中观察。
一日,墨明又借尿遁,回了房间。进去一看,清玄正端端正正坐在他的床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墨明顿时吓得膝盖发软,磕磕巴巴的问:“观、观主,您怎么来了?”
清玄摸了摸褥子,说:“这还没立冬,你怎么就铺上这么厚的羊毛褥子?晚上睡觉不热的慌么?”说罢,他起身掀开褥子,从床垫的破口处掏出一叠现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有钱能使鬼推磨,让人晚上睡觉出点汗又何妨呢?”
墨明的膝盖支撑不住上身,“啪嗒”一声跪了下来,痛哭流涕:“师父,是我利欲熏心,背叛了师门。”
听完墨明的自白,清玄捋了捋胡子,又将他扶了起来,叹了口气,说:“白云观停顿整改了大半年,卖符的收入大多被没收了,正是艰难的时候。这两百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墨明忙接上话茬:“我正是此意,想为观里创收,分忧解难。”
清玄满意的点头,说:“你就按他们要求的做,我自有妙计。你要是能为观里创收两百万,我返你十个点。”
不仅没有惩戒,还有二十万的奖金,墨明喜出望外,忙不迭磕头感谢。
清玄自己心里打的算盘,并没有全部告诉墨明。
周耀宗催他催得越来越急,甚至威胁他,如再无成果,就将他交给警察局处置。清玄一直没有找到炼丹之法,正愁难以交差,不如趁此事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清玄乔装成一个普通人,去了郊区的一个宠物市场,东挑西拣,终于找到了一只纯白且体型相仿的猫。虽然细看能分辨出两只猫的区别,但地下室光线晦暗,想来墨明觉察不出来。
他悄悄将猫带到了地下室,将团团换了出来,又将它藏进了厨房后面的一个库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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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这一日,白云观广邀宾客、大摆道场。
周耀宗自然是作为嘉宾之首。应周明琦的要求,他还带了周明琦和亚瑟杜两人一同参加圣诞大节。
周明琦和亚瑟杜对道教都不感兴趣。此番来凑热闹,别有所图。
周明琦一直关注着刘圆圆。他见刘圆圆和张天一两人轮流在白云观后门徘徊,对他们的目的产生了好奇,也跟在他们后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日,他们绑架墨明,周明琦躲在外面的墙根下,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周明琦这才知道,原来他当初看到的是真的妖怪。一想到这妖怪,害他不仅没有得手刘圆圆,还害他背井离乡一年多,周明琦就咬牙切齿。
不如趁机将猫抢过来,不仅可以报仇,还可以借此要挟刘圆圆,一举两得。但张天一长得人高马大,自己一人单挑,胜负难料。于是,他将这个主意告诉了亚瑟杜。
自从周耀宗正式接管了红木基金的管理权,亚瑟杜正愁有钱人的生活太过朴实无华时,从周明琦嘴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玩了这么久的徒手抢劫游戏,都是小打小闹,还没玩过这么大一票的,他顿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趁着清玄主持法事之际,墨明溜进了地下室。他没细看,就往猫笼子盖了一层床单,随后提溜着笼子,出了后门。
周明琦坐在席上,对法事心不在焉,全身心关注墨明的一举一动。
见墨明离开了大殿,他用手肘轻轻怼了一下坐在隔壁亚瑟杜。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前后离席,一前一后跟着墨明奔上了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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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明到木屋时,刘圆圆和张天一已经等候多时。
两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墨明一手提着一袋沉甸甸的现金,正要离开时,刘圆圆抱出笼子里的猫咪,惊叫:“这不是团团。你这个骗子!”
闻言,张天一赶紧拉住墨明的手不让他走。
墨明仔细一看她怀中的猫咪,果然不是同一只,这才明白,自己被清玄出卖了。
墨明矢口否认:“清玄藏着的就是这只猫。当初我们说好的,我将猫给你们偷出来,你们付我两百万。何来诈骗之说?”
刘圆圆想要从墨明的手里将钱袋抢回来。
两百万的钱已经到手,岂是能随便还回去的?墨明死死攥住钱袋带子不放。
墨明斯文瘦弱,哪里是张天一的对手。张天一的手像铁箍一样紧紧扣着墨明的手腕,反手用力一撂,墨明猛然倒地,同时也松了手。
张天一和刘圆圆赶紧俯身去拿钱袋,墨明趁机掏出一把香灰,撒向了两人。
为了有备无患,墨明还在香灰里掺了辣椒粉。细细的香灰迎面一扑,两人顿时睁不开眼。
趁他们措手不及时,墨明捡起钱袋,冲出木屋。
早已躲在墙角的周杜两人,相视一眼。亚瑟杜拔步追着墨明的身影而去。
墨明一边跑,一边心里气愤: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笔交易,只拿十个点,清玄还要算计他。
越想越气,越气跑得越快。但在气头上,他也没有注意自己屁股后面远远还缀着亚瑟杜。
亚瑟杜在美国读高中时,是橄榄球队的队长。论体力,可比墨明强太多了。况且墨明还带着将近两百万的现金。
他刻意和墨明保持一定的距离。墨明快,他也快;墨明慢,他也慢。等到墨明气喘吁吁停下来休息时,亚瑟杜还心不跳脸不红。
亚瑟杜见墨明原地休息时,左右观望,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赶紧钻进了灌木里。
距离墨明的不远处,一棵枯木倒在地上。树干有一人合围那么粗,中心已经被虫蚁蛀空。
墨明看到了枯木之后,眼珠一转,朝它走了过去,绕着枯木转了一圈,又弯腰探头看了几眼,最后将两袋现金塞进了枯木之中,又在洞口铺上了一层枯枝败叶作为掩饰。
亚瑟杜躲在灌木里,将墨明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墨明藏好钱袋后,又往自己脸上拍了些泥土,做出一副哀戚状,下山朝白云观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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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道场上,清玄也在悄悄分神关注墨明的举动。他见墨明离开后,久久没有回来,心里有些没底,匆匆收尾法事、送走宾客。
临近日暮,宾客四散而尽,除了周耀宗还赖着不走。
“事情进展到底如何?”周耀宗咄咄逼人。
得势之后,周耀宗的腰围又粗了一圈,脸上的横肉挂在了下颌,显得脸方了一些。
清玄心中嫌恶,勉强维持着风度,双手递给周耀宗一杯茶,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周总莫急。这是上好的雪山云雾茶,先喝口茶。”
墨明屁滚尿流的冲了进来,一进门,就直接抱着清玄的大腿嚎哭:
“师父,我对您和白云观衷心耿耿,您怎能欺我?他们发现猫是假的,不给钱不说,还将我打了一顿。我差点就回不来了,呜呜呜……”
清玄见墨明脸上带伤、浑身是泥,狼狈不堪,露出的一截手腕还带着一圈红肿,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但此时周耀宗在场,怎么能说这种事。
他忙将墨明拉起来,嘴里一边安慰,一边想带着他往外走。
周耀宗坐在一旁,将墨明的控诉听得一清二楚。他打量这师徒俩儿的表情,又见清玄面露惊慌,着急拉着墨明出去,出言阻拦:“等等,你们背着我搞什么鬼?”
“这……”
见清玄支支吾吾不说话,周耀宗不顾阻拦,兀自去了地下室。他见地下室空空如也,勃然大怒,揪着清玄的衣领吼道:“猫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又阴恻恻的说:
“你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师兄张秉鲁死了,是你害死的!小心我让下半辈子就蹲在牢里画符!”
对于张秉鲁,清玄一直心怀愧疚。离开草庐后,他时不时回想起自己从小在张秉鲁的照顾下长大,落难时世上也就只有张秉鲁一人愿意收留照料他。对于清玄来说,张秉鲁亦兄亦父,是世上唯一的亲人。
越是愧疚,他潜意识里就越存着侥幸的想法,觉得张秉鲁不过是轻轻摔了一跤,很快就会痊愈。越是抱着这种心态,他就越是刻意回避张秉鲁的消息。
此时,猝不及防从周耀宗里听到张秉鲁的噩耗,清玄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猛然断了。他失去了理智,大吼一声“我日你祖宗”,奋力扑向了周耀宗。
墨明在周耀宗面前拆穿了清玄的心机,让他们狗咬狗,心中大块。趁着他们打得难分难解之际,偷偷溜了出去。
想到藏在枯木里的一百九十万,顾不上自己床垫里的十万元,墨明冲出后门,朝山上跑去。
这三人各怀心事,都没有注意到窗外偷听的亚瑟杜。
亚瑟杜心想:看来那只真猫还在白云观里。见周耀宗如此在意的态度,想必其中必有蹊跷。如果把猫找到,说不定能拿来和周耀宗换点华远的股权。
等清玄他们进了地下室,亚瑟杜一人将白云观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最后,循着微弱的猫叫声,他在厨房库房里找到了一只白猫。
亚瑟杜对人类无感,但对小猫小狗之类毛茸茸的小动物却由衷怜爱。之前在美国,亚瑟杜还成立过慈善基金,用于救助流浪猫狗。
此时,他见一只漂亮的白猫被关在狭小逼仄的笼子里,精神恹恹,顿时心生恻隐。他撕掉贴满笼身的符纸,开门想要将白猫抱了出来。
刚开笼门,一阵奇风迎面吹过,吹得亚瑟杜睁不开眼。等风止之后,他睁开眼,发现一切如常,那只猫趴在笼子里,好像精神更差了。
仓促之间,他未发现猫眼颜色的变化。他抱起了猫,匆匆离开了白云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