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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离家 ...

  •   刘圆圆上小学一年级,第一堂课的主题是“我的梦想”。

      同学们纷纷举手发言。

      “我要当老师!”

      “我要当警察!”

      “我要开飞机!”

      “……”

      “我要做娘娘!”

      看来是最近看《还珠格格》入了迷,老师忍俊不禁,在心里下了注脚。

      老师用慈爱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课堂,就像农夫欣赏自家的萝卜地一样。看到刘圆圆趴在桌上,蔫儿了吧唧,一声不吭。她柔声问:“圆圆,你有什么梦想啊?”

      刘圆圆怯怯的站起来,小声说:“我想要一双不流泪的眼睛。”

      老师不解,这是什么梦想?此时,身后刘家庄的一个小男生站起来,得意的报告:“报告老师,她是碰哭精。”顿时,全班哄堂大笑。

      刘圆圆捂着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小学入学的第一堂课,最终在她抽抽噎噎的哭泣声中收了尾。

      大巴车开过一段减震带,猛的一颠,睡梦中的刘圆圆顺势往前一倒,鼻子直接磕到了前排的椅背上。

      刘圆圆揉了揉撞得发红的鼻子,清醒了过来。山路颠簸,在规律的摇晃中,她不知不觉睡着了,还梦见了小时候上学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啼笑皆非。

      一直抱在怀里的书包里有了动静,刘圆圆心里咯噔一声,感到不妙。她立刻拉开拉链,一只圆乎乎的猫头伸了出来,一双蓝宝石般晶莹的猫眼,无辜的看着刘圆圆。

      刘圆圆连忙将猫头按了回去,轻声说:“团团,咱们不是说好了,你乖乖呆在家,等我暑假回来看你嘛!”

      重的物品都放在了行李箱里,随身的书包中只放了一些重要证件和轻便的衣物。团团不吭声,也不反抗,顺势缩回了包里,将自己团成一团,舒舒服服的眯了眼。

      和团团朝夕相处了十来年,这只猫是什么样的德行,刘圆圆心知肚明。她有些气急,但不得不压抑着声音,怕被售票员听见:“你别装傻,我知道你都听懂了。”

      团团自顾自打起了呼噜,只是微微抖动的耳朵尖拆穿了它的伪装。

      刘圆圆无可奈何。看着车窗外不断往后倒退的林木,她叹了一口气,总不能把它扔在这荒郊野岭的山路上不管。

      后天是大学新生报道日。刘家庄所在的合益县还没有直达华城的火车。她必须先要坐下午的大巴车到省城,再赶晚上发车、明日清晨抵站的火车。她现在正坐在去省城的大巴车上。

      刘大强本想送女儿一起去华城,但奈何当地学校的暑期未结束,家里的生意太好,一时抽不开手。

      刘圆圆深知守业比创业更难,坚持自己独自去学校报道。

      刘大强眼看如果不依着她,她又要泪盈满眶、水漫金山,无奈答应了。只是临走时,他又在她的箱底塞了两千块钱。

      虽然一开始发现团团偷偷藏在她的书包里,她有些气恼和无可奈何。但片刻之后,她便平静了下来,又想到未来有团团陪伴,心中反而增添了一些安定。

      刘圆圆下了车,上身背了一个大书包,一手拖着行李箱,另一手还提着一兜桔子方便面火腿肠,是王桂香硬塞到她手里的,生怕她路上饿着了。

      刘圆圆长到了十六岁,也没怎么抽条,还是瘦瘦的一小只。太奶奶说是小孩儿心思太重,压住了个子,长不高。刘圆圆听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女孩儿到二十四岁都能长个呢,她坚信自己还没到时候。

      她又薄又窄的后背,完全被书包挡住了;及腰高的行李箱被拖在身后,挡住了一双腿。从后面远远看上去,仿佛是一个大书包自己长了个头和一双手,坐在自动往前滚的行李箱上,又滑稽又可怜。

      幸好,省城的汽车站隔壁就是火车站。刘圆圆正缓慢的朝站前广场的方向走,忽然听见斜后方有个人喊:“同学,需要帮忙吗?”

      她循声转头一看,是个年轻男生,五官清俊,眉眼间还稍显稚嫩。他和她一样,也背着书包拖着行李,看样子也是去报道的准大学生。

      刘大强临行前谆谆教诲:路上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尤其是火车站,坑蒙拐骗特别多。刘圆圆戒备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低头继续往前挪。

      被拒绝了,那男生也不恼,跟在她身边,侧头看了她一眼,说:“我看你鼻子上有道红痕,应该是刚刚不小心撞的吧?”

      刘圆圆没有搭理他。

      那男生继续叨叨:“从面相的角度讲,鼻子代表财禄宫,代表财富。你的鼻子有小伤,是短时间破财的先兆。同学,你要小心啊。”

      刘圆圆心想,果然是个骗子,打扮成学生的样子骗人。她加快了步伐往前走,一鼓作气将男生甩在了后面。

      男生见刘圆圆始终一言不发,有些泄气。他停了脚步,摸了摸鼻头,自言自语:“暑期临时和爷爷学了几招风水看相,本想着用来搭讪,但好像只有反作用。”

      刘圆圆一路疾走,走到站前广场,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她有些口渴,想到火车上的矿泉水卖得贵,不如多买两瓶带上车,便向广场一角的一家小卖部走了过去。

      小卖部仅有十平方米不到,却密密麻麻摆了四五排顶天立地的货架。两排货架之间间隔很窄,要微侧着身子方能进出。

      刘圆圆见矿泉水被摆在了最里侧,将行李箱和书包放在一边,小心走进去,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她刚要喊老板付钱时,听见身后“啪”的一声脆响。回头一看,一瓶红酒摔碎在她的脚边。

      一直隐身的老板,此时立刻从最里侧的小隔间里跳了出来,大声嚷嚷:“你怎么打碎了我的红酒,赔钱!”老板微微眯着一双猪眼般大小的眼睛,忍住心里的得意:今天又来了一只小肥羊。

      刘圆圆从小到大,还没遇到过这种场面,一时手足无措。货架通道这么窄,她不确定红酒是不是她不慎撞翻的。她小心翼翼的问:“这红酒,多少钱?”

      老板见小肥羊准备伸出脖子乖乖待宰,激动难耐,脱口而出:“这可是八二年的拉菲,原价上万。看你是学生,念你也不是故意的,你赔我两千元,这事就算了。”

      男生凑巧也来这里买水。他走到门口,听见两人的对话,朝店里观望了一番,心想:哪有火车站的小卖部卖红酒的,还故意摆在这么容易被碰倒的位置,不是纯心碰瓷老实人么。这小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老板不讹她讹谁呢。

      男生正想着怎么帮她时,只听她又开了口,语气焦急恐慌:“老板,你确定这是八二年的拉菲吗?我在老家没见识过,不太懂。”

      那老板从货架上又拿了一瓶,递给她,让她自己看,还“好心好意”提醒她:“你可要注意一下时间,别误了车。”

      一般来这里买东西的人,都是要赶火车的。很多人为了不耽误旅途,最后都会忍气吞声,花钱消灾。

      刘圆圆是晚上八点的火车,现在才下午四点,时间绰绰有余。她低头假意观察酒瓶,心里细细盘算。

      老板也不催她,直接坐在了店门口,拿起一个保温杯,老神在在的喝起了茶。

      半响之后,刘圆圆出了声:“老板,这样的好酒我从来没尝过。不如你再卖我一瓶,我给你四千元,怎么样?”

      老板喜出望外,没想到今天还有这等好事,忙不迭点头同意。

      刘圆圆翻了翻书包,露出了为难的脸色:“我出门时,爸妈不让我随身带这么多现金。我得要去找个自助取款机,取个钱。”

      老板警醒过来,冷了脸色:“你该不会是想要逃跑吧?”

      刘圆圆睁着一双又圆又水润的大眼睛,望着老板,无辜的说:“怎么会呢?我身上只有五百,要不先都给你,当做定金。你拿着酒,和我一起去取钱?”

      最近的自助取款机不过五十米远,老板收下了刘圆圆的五百元,心想:这假酒成本不过几块钱一瓶,今天怎么着都赚了,不如随她去一趟。

      在店外偷听的男生怕刘圆圆真的上当,悄悄跟着他们。

      刘圆圆很快取完钱,老板赶紧把酒当面递给她,拿过她手上的一沓钱,生怕她后悔。

      老板点了点钱,正要走时,被刘圆圆拉住了。

      刘圆圆说:“老板,先别着急走。我还有话要说呢。”

      老板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她。

      “《食品安全法》规定,经营明知是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消费者有权要求“假一赔十”。我虽然没见过真的拉菲,但我相信,这瓶不可能是真酒。按照法律规定,我可有权要求你赔偿两万元。

      另外,另外,《刑法》规定,贩卖假酒,货值五万元以上的,构成犯罪。你说这一瓶酒平时定价上万,我看你货架上可摆了不止五瓶酒,也够公安机关的立案标准了吧?”

      老板讥笑:“读书人天天读书,脑子读傻了吧?你以为念几句法条,就能吓唬得了我?”

      刘圆圆指着自助取款机上方的摄像头,说:“今天我们在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都被拍得清清楚楚。我哪怕今天误了火车,也要拿着这瓶酒去派出所报案!”

      她刚刚借着欣赏红酒时,细心观察了一下,这个小卖部一看就是开了好多年,为什么老板会这么有恃无恐呢?

      她猜测,一是,受害人时间着急,往往想要大事化了,和老板讲个价,赔个几百块钱就算了;二是,那个小店周围没有摄像头,店里又是现金交易,就算受害人想要报案,也没有证据证明酒不是自己碰掉的,来回揪扯一番,花了时间精力,还是吃了个哑巴亏。

      所以,她才会主动提出买酒,还将老板骗到有摄像头的地方交易,便于留存证据。

      老板没想到这个表面一脸柔弱的小姑娘,实际如此精明狡猾。这个骗术用了两三年,从来没有失手,他没想到今天被一个小姑娘算计了。

      他自觉脸上无光,本想低头认错,但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趁刘圆圆不注意,迅速夺回了酒,又将钱塞还给了她,得意洋洋的说:

      “这摄像头可只能录像,不能录音。你尽管去找警察报案好了,我到时候一口咬定,是你嫌贵,最终不买了。一手退货,一手退款,两不相欠。至于预付的五百元,我大人有大量,就当做是打碎那瓶的赔偿好了。”

      刘圆圆看着他小人得志的嘴脸,目瞪口呆。毕竟涉世太浅,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时,她心里一直克制的委屈开始往上涌,眼泪断断续续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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