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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撒克逊的国王 ...


  •   萨塞克斯国王艾尔深夜又召唤了一位女奴侍寝。
      这并非什么大事,国王若是想,他招来一打处女也没人会大惊小怪。
      只是最近半年,也就是先王病逝前后,艾尔王的情绪相当不稳定,从前他开朗豪爽、风流多情,战士们的妻子女儿都渴望得到他的一夜陪伴。

      而半年后的现在,他除了弑亲残酷的名声,也对他的那些丰满迷人的情.人弃厌不已。只每隔一段时间,他会在深夜中惊醒,然后命人将女奴盛装打扮——如何打扮臣民已耳熟能详,他们背着新王议论纷纷,心中都有了共同的答案。

      今夜踏着犹豫、虚弱步伐的女奴,娇小粉白的身体被裹在靛蓝色、有纯白雪貂滚边装饰的厚重披风里,浅金色的长发被以发辫束成而后盘在后脑勺。
      最滑稽的是,她的头上戴了一顶纯金打造、沉重的精美的、以数颗蓝宝石妆点的王冠,王冠经工匠巧手被雕刻成了龙纹,正喷着熊熊烈焰。
      可那顶王冠随女子的颤抖一点点从发间滑落,甚至在她进到寝室,听见身后门掩上的声响时,因她剧烈的一颤而歪了一边。
      “过来。”
      萨塞克斯王正坐在床沿,他低着头,神情莫测,修长高大的身影在烛光映射下拉出长长的暗影。
      若放在平时,女子会为国王的英俊而倾倒,此刻她胃里却翻江倒海直想呕吐,她赤脚踏上铺设在床脚边上的厚皮毛毯,一步步似踩在刀尖,她一手抓紧唯一能蔽体的披风、一手去扶着摇摇欲坠的王冠。
      艾尔的视线随着赤足一路向上就是这番景象,他的心智忽而短暂地清明几分,一名卑贱的、完全屈从于求生本能的奴隶,饰以王冠华服、更甚至于量身打造一套铠甲,穿在身上她也只是如弄臣般可笑。
      可他还是不甘心,他抬手拽住女人下巴,女人蓄满泪水的双眼是美丽的湖水绿,多么动人,也有几分相像,他的臣子尽力地完成他的任务。
      可——不是、
      假的就是假的!
      这双绿眼珠里只有退缩痛苦恐惧,这不是他要的!
      “你敢流下一滴泪水,我就挖下你的双眼。”他说。
      然后双眼便被更浓郁的绝望淹没,“陛下,请饶恕我…”
      “你不该这么看着我,”他加重手中力道,女奴吃痛而扭曲面孔却不敢挣扎哭喊,只一遍遍求饶:“请告诉我怎么做…我会全心全意服侍您…”
      艾尔却更加不满,“我都如此羞辱你,你不拔剑吗?——来啊!”他一甩手,女人跌倒在他脚边,王冠掉落在毛毯上滚了几圈进了床底,艾尔拿出一把短剑扔在女人面前,“你要是能拔剑做个样子,没准我还能饶你一命。”
      女奴的思绪一片混乱,她只是一群不幸被撒克逊人国王挑中用以折磨取乐的战俘之一,在她之前,与她一样的金发碧眼的女孩们一个接着一个被送到国王身边,他们无一例外都没能讨得国王欢心,而迎来可怕的结局。

      我不能死、不想死——瘫软的身体恐惧着战栗着不听使唤,脑中求生的意志却不断高喊要她举起剑,女奴颤颤巍巍地,试图抬起这把对她来说过于沉重的武器。

      “叩、叩——”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紧接着没等应声,房门就被推开了。
      “大半夜你怎么来了?”艾尔凶恶的气势在看清来人后烟消云散,来人是他的同胞妹妹埃兰,“我以为你明早才会到,时间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埃兰快速的扫了眼拄着剑僵立在一边的奴隶,“时间确实不早,我险些要来收尸了。”公主示意下,她的侍女们赶紧将失了魂般的女奴领走。
      埃兰望着那远去娇小的背影,“又是个不列颠女孩。”
      艾尔痛苦地捂住双眼,“我梦里都是她——她的眼,映着燃烧的战场和斜阳的光…”不只,远远不只这些,他最后的最后只是疲倦地问:“埃兰,我只是被下咒了吧,被他们卡美洛那个狡猾的梅林施法扰乱了心智。”
      埃兰上前将兄长抱在怀中,她身上有一路奔波的沙土、草木混合成的气息,“我可怜的哥哥,承认爱上卡美洛国王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她那样耀眼夺目,若我是你,我会当场向她求.爱的。”
      “可她不属于我。”艾尔苦涩艰难地坦承,这是一直压抑在他心底的想法,他这般好胜,要他认清这个事实宣之于口何其挣扎,“她的眼睛、话语和从容的举止都在告诉我,我什么也不是,我立下功绩与荣誉一点也不能打动她,她连一丝思考的可能都没有。”
      埃兰轻拍兄长的背脊,就如幼时他们母亲在世安抚他们入睡的每一夜,她的指尖有种安定的魔力,也或许只是血缘的力量。艾尔在她怀中逐渐放松。
      埃兰放轻声音:“哥哥,亚瑟王被装扮成男性多年、还娶了妻子,你不可能一时间要她会意,更何况,你从未有过任何表示不是吗?”
      “我该怎么做?”
      埃兰轻笑,“也是啊,你招招手,自有姑娘们前仆后继来到你身边,你从来不知道如何讨一个女孩欢心吧?关于办法,我们可以另找时间讨论。”她放开了双手,从怀中拿出一样拇指大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一样礼物和一个好消息,你瞧。”
      那是一只挂坠盒,里头竟是卡美洛国王的半身像。
      也不知道他神通广大的妹妹去哪寻得的,画像并没有官方版本的男性化,虽然也有几分失真,但瑕不掩瑜。
      艾尔将挂坠盒握在手心,“谢谢。”
      “你听完我带来的好消息再高兴也不迟,”埃兰说:“我提前赶回来正是因为刚刚收到了戈弗里的信,”她晃了晃已湿漉漉、皱巴巴的字条,“就在今早,亚瑟王公布了女儿身,还与她的王后离婚了。”

      ***

      事情还要从半年前说起。
      一场罕见的高阶会议在卡美洛南部边境一栋早已废弃的旧神神庙展开,与会者是卡美洛的亚瑟王与萨塞克斯的王子艾尔。
      这也是二人的首次相遇。
      此时的艾尔还只是艾德里克众多子女中继承呼声最高的王子,也没有日后为争夺王位杀害无数兄弟、表亲令人胆寒的暴行。
      在世人极尽所能描绘他不堪、恐怖的面孔“一双鲜血色的眼镜、蓬头垢面、高大如巨人、手臂有两个男人那么粗、浑身上下暗疮伤疤?”以前,坐在亚瑟王面前是一位野心勃勃、精力充沛的青年。

      艾尔王子是个高个子,身型修长强壮。一头淡色金发修到耳下长度,只留一小缕在脑后编成一股短辫。他既不像他的族人蓄大胡子,反倒勤于剃胡,只在下颔处留下薄薄一层,让他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小。
      撒克逊也有配戴象征地位、荣誉首饰的传统,骑士们早见惯了领主、王族十指戴满金戒指、脖戴厚重项圈,甚至有位领主拿纯金填满了他下牙槽的烂牙——
      可这些艾尔也一样没有。他身上是清新的薄荷气息,右边耳廓两枚纤细圆形金质耳环,据说是他身分神秘的生母的遗物,除此之外就是他那以巫术出名的同胞妹妹埃兰赠与的镶着硕大蓝宝石的魔法别针。
      最让他与族人格格不入的,是他能说一口流利的不列颠通用语,且识字,甚至能读写拉丁语与希腊语。

      阿尔托莉亚不同于她的圆桌骑士们,她并不惊讶于她命定中宿敌种种非凡的表现。

      ……

      卡美洛人打量萨塞克斯人,后者也是如此。

      站在王子身边、他最信任的幕僚之一同时也是他的妹妹埃兰,在与会的间隙拉了拉艾尔的袖口,他重心微偏,妹妹便在他耳边低语,“这位就是亚瑟王?”
      “有那么多圆桌骑士簇拥应该是真的,他比我年长,看起来那双胳膊拖着剑都难。”
      “他…”埃兰掩面的兜帽下传来几声得意的笑声,隔着一张桌子的卡美洛人虽然皱眉,但巫师发出几声怪叫没人敢说什么。“不列颠人的爱好我无法理解,你仔细瞧,”她伸手快速拂过兄长配戴的魔法别针,随着别针上的海蓝色宝石一闪又一灭,艾尔面前,聚首谈判的卡美洛王显现出另一副模样,“听说她还娶妻呢,可真有趣。”
      “梅林的小把戏或许能让她的妻子受孕。”艾尔漫不经心的回答。

      他们此番会谈为共同对付韦赛克斯领主策尔迪克,卡美洛厌烦韦赛克斯日益频繁的边境骚扰,艾尔也想挫策尔迪克的气焰好在国内立威,双方只是有着共同敌人、在有心人牵线搭桥下短暂地坐在同一艘船上,没有一方有生出长期友好互助的打算。
      会谈过程异常顺利,一旦韦赛克斯军队再次出现在卡美洛边境,艾尔率领的战士便会从南面伏击。

      在经过誓约、交换信物的仪式过后,艾尔忽然玩心大起,他提议,“我听说在你们的传统中,表达信任与友好,会给予彼此一个拥抱贴面礼。”他摊开双手以示自己没有配戴任何武器,“卡美洛的国王,我怀抱着绝对诚挚的感情,为我们即将到来的胜利庆贺吧。”
      圆桌骑士们不满又怀疑,其中贝迪维尔爵士发言了,“你只是一位王子,只有国王才能拥抱国王。”
      艾尔笑容不减,“你说的对,爵士,我该施以吻手礼。”他目光定定地望向亚瑟王,等待回应。
      对此,卡美洛国王只是态度亲和的伸出手,甚至在他的唇停留在手指时间过长时,也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不满。

      稍后他们共同享用了简单的食物,艾尔又问亚瑟王:“我听说在卡美洛,贵族女性不会在公开场合用餐。”
      亚瑟经过他一再试探,此时目光已带着几分了然,饮尽杯中酒水,她平静地说:“是有这么一项规矩。”
      “若是他们在席间饥饿难耐该如何是好?”
      “王子,我以为你已经相当了解我们的风俗了,”亚瑟王状似不经意扫过艾尔衣襟上那枚别针,一面吞下口中的食物,“保留女士们的隐私空间,才是最得体的表现。”
      “原来如此。”
      “话说回来,你胸前别着的,是真知之眼吧。”亚瑟语气肯定。
      艾尔惊讶,“国王怎么知道我族圣物?”
      亚瑟若有所思,“有幸曾见过一次。”
      艾尔可不信,“三百年前,母神爱上了我的一位祖先埃克,将真知之眼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他,但埃克却在一次游历到埃林岛时对岛上的湖中仙女一见钟情,为了讨仙女欢心,甚至将真知之眼转赠给对方,因此彻底惹怒母神。母神唤来地震、洪灾和暴雨,杀死埃克还迁怒给了他的兄弟子侄,他们都为病痛折磨了整整三年。至那以后,圣物便被封存在宝库中不曾示人。”
      “湖中仙女啊,”亚瑟略作一顿,“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或许是我当初看错了吧。”

      …

      与卡美洛的亚瑟一番打哑谜原先并未带给他什么不同,他只是花了更多时间去观察、审视这位国王的一言一行。
      那时的他总以为,这将是他登基后难缠的对手,多关注几分无可厚非。

      收获时节他们取得了一场漂亮的小胜,策尔迪克显然把一些消息当做了耳边风,没相信萨塞克斯的弟兄们真的站在了卡美洛人那一边,因此当发现自己处于两面包夹的险境,韦赛克斯战士当即落荒而逃。
      这样一场本就无法激起他任何激.情、只对他的荣誉簿起到锦上添花作用的战斗,战场上留给他的回忆是那么模糊空虚。

      以至于最后,只剩亚瑟王一袭冷银色重板甲、深蓝色披风,骑着白色骏马领头冲散韦赛克斯战士盾阵那威风凛凛的身姿,还有国王俯视——目光似乎看到了他,又似乎越过了整片战场,稚嫩面孔下那一双庄严又燃烧着火焰的眼眸。

      然后他的梦里,除了燃烧的双眼与这双眼睛的主人,再没有其他人了。

      —————

      艾尔这个行为放在现实妥妥BT
      而他不知道的是,喜欢上亚瑟王大概就是所谓的“返祖现象”2333(详情可以看来自不列颠的小偷,艾尔的祖先埃克耿直求.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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