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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拜师头魁 ...

  •   涂月溪那边没特意等萧遥,知道他不来时已到傍晚。她白日去了趟付露娘的宅邸,吃了个闭门羹悻悻而归,赶回来又说萧遥不来了,整个人如被大日头晒蔫了的蒿草,全无情绪可言,又忙到夜深才蔫蔫儿地倒在床上睡去了。

      第二日,快到晚饭的点儿,涂月溪前脚刚走,萧遥就风风火火地来了。迎他的人说她不在,他以为是生了他气,知道他要来偏偏挑这时候溜出去。于是他叫来了那个常给几个姑娘跑腿儿办事儿的小伙计,问他涂月溪哪儿去了。这小伙计认出萧遥身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说是去城东边找付花魁去了。

      “付花魁?哪个付花魁?找她做什么?连我都不见了!”萧遥问。

      小伙计撇嘴笑笑又急忙收住,“萧玄主您有所不知呐,这今年要参加盛月宴的姑娘们,哪个不想从付露娘那儿学个一招半式,可是啊,咱这有些姿色的姑娘去找过她的还少?可人付花魁都是看不上眼的,您瞧瞧,我也跟涂姑娘说过了,她偏不信这个邪,昨儿去了无功而返,今儿还去,得亏有您照拂着没人抱怨,叫我说有这功夫多跟咱这儿的师傅们好好练不也挺好?”

      萧遥听着有理,这要真让她学会了付露娘那艳舞魅歌的,把离国的花花公子都招了来那还得了!他命手下给了他些赏银,又多嘴问了句都来过什么人找过她。

      小伙计记不得那么多,恰巧想起了一个,就说:“易画师倒是来过两次。涂姑娘的花车幕还是他揭的呢!”

      这事儿义王可没跟他说。就这么被他给捷足先登了?萧遥沉下脸,摆摆手让他下去了,就跟屋里闷闷不乐地边听曲儿喝闷酒边等涂月溪回来。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涂月溪一个人坐在屋里等,付露娘的大宅子空荡荡的,就一个端茶倒水的丫头进来两次,问她什么也都是摇摇头。来都来了,总不会没见到人又赶她走吧?她就耐着性子继续等着。

      暮色渐渐厚重起来,涂月溪隐隐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噜叫,不一会儿,来了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说他们家姑娘请她移步到花园的凉亭里坐坐。

      花园里百花开得娇艳,付露娘正坐在池边的凉亭中伏着栏杆喂鱼。涂月溪走到近前恭恭敬敬行一礼。她转过身上下打量她几眼,知其来意,一双媚眼往旁边的绣花墩瞥过去,柔声说:“坐吧!”说罢转过身把手里剩下的鱼食一下子都撒出去,轻拍拍手,对她说:“我不会收你做徒弟的,我也不是做师父的料,实话跟你说,今儿让你进来,不过是听了我舅娘一句劝,好歹我们也是见过的,你这人还没红呢,就先招了城里万千姑娘的恨,说说,你给我们的大移幻师施了什么术,我也好学学。”

      她笑得轻飘飘,一颦一笑风情万种且不可一世。涂月溪瞠目结舌,她在玄门那会儿确实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谁曾想,今时不同往日,她竟沦落到这般田地,她无力反驳,卡在那脸一阵儿红一阵儿白的。付露娘看她窘在那好笑的模样,呵呵呵地连笑个不停,随即走到她身边,用指尖轻轻托起她脸,掰到左边看看,掰到右边看看,又在她肩膀轻轻摩挲两下,顺着胳膊弯一直滑到了手指头,一不留神接着在她脊梁骨狠劲捏了一把不放。

      涂月溪哎呦一声被她捏疼,身上的灵力居然不受控地涌动起来,她腾地站起来抓住她手腕,一股奇怪的感应从付露娘身上窜到她掌心,涂月溪一个激灵缩回手。谁知这女人吃惊之余,顺势将手劲儿又在她腰间箍了一把,尖声笑道:“别急呢,我就是看看你这腰身筋骨,看来,还真是个不错的胚子呢!”她一手摇着绢扇一手把她按坐下去,又喃喃道:“只可惜……长得好看的多的去了,哪个都不及我,你也想当歌舞妓头魁啊?为名?为利?为男人?你——说说,是为了哪个啊?”她微微侧倾身斜眼望了望她,回到原先的地方坐下,似乎是有意与她保持距离。

      “都不为!”涂月溪斩钉截铁地回她,还没从那短暂的感应中回过神来。

      “你有骨气啊!”她眯着眼端详了她几眼,“有骨气可帮不到你,你琵琶弹得不错,在红香院也名噪一时,不争不抢做个琴师不好吗?嘴上说得好听,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怨不得别人害你蹚了这浑水。我看你有潜质,骨头早晚会酥,酥了就回不去了!这里不是玄门,我劝你啊,有这功夫跟我这儿耗,不如回去学学怎么扭腰怎么卖笑,你就是个雀儿,再高能飞多高?……”

      付露娘滔滔不绝地说着,涂月溪在她的冷嘲热讽下被刺到了。她充满敌意,防御过激,像一只美艳的蝎子,差一点就唬住了她,她要是软了怕了那岂不是正中她下怀?便打断她说:“反正我也没得选,不争一争,总有一日会被人逼去卖身!”她毫不避讳地迎向她的目光,刹那间想到那灵力感应意味着什么,继而意识到了自己拜师学艺的渺茫,她反问:“那你呢?又为何做了歌舞妓?做了头魁,你想要的就都得到了?”

      “你——”付露娘脸色一变,她屡试不爽用来震慑住其她歌舞妓的招数在涂月溪身上竟不好用了。她习惯了来求她的人低声下气巴结讨好的嘴脸,如今碰上个敢如此肆意妄言的,为了不颜面尽失,她准备这就下逐客令。可是把绢扇当拨浪鼓摇的她渐渐冷静了下来,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女孩儿身上透着的那股韧劲让她刮目相看,但她根本不打算教她什么,让人闹心的话她说也说够了,她想再给她泼泼冷水,也好让她知难而退。

      于是,她冷冷地笑笑,说:“我能得到的已经让无数人羡慕不已,我还是那句话,不要急着去做那枝头的凤凰,做歌舞妓靠的不光是脸,还要有技,你不像我这般功夫深,侥幸真让你得了头魁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大家都一样,待价而沽,别看现在有个移幻师捧着你,你就了不得,名出得越早,你被卖的越早,到时候选错了人,就怕你后悔都来不及!”

      涂月溪没听懂她后面的话,问她被卖什么意思。

      “你的拢妆之夜,你这辈子的第一个男人啊。”付露娘像是在好意提醒,“别听他们说得好听,痴情种世皆有之,愿意为头魁倾尽家财如痴如狂的大有人在,可是,倘若他不惜千金只为一夜风流呢?过了这第一夜啊,这卖身契可就一锤定音了,想逃出这风月之地,何其难!你要像我这般碰上了个有情有义的,养在这外边,那还另当别论,这还得有个家财万贯呢!就凭你现在的本事,能拿下谁?”

      “我……我从来不知道歌舞妓也要……”涂月溪听得脑袋嗡嗡响。

      “不然呢?”付露娘看她反应觉得跟她说得有些多了,挪了挪身子,语气缓和下来,劝她,“你当了歌舞妓,一切可就由不得你了,男人?你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你的美色、你的痴情?还是钱财和功名利禄?要我看,你该在这声色之所多历练历练,把男人的欲望看清了再想别的,你光凭你现在这模样儿这小心思,哪个愿意带你走?做头魁是风光无限,可也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不会去指望任何一个男人!”涂月溪被她的话激醒,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反击道,“既然歌舞妓都要战战兢兢等着别人给安排一辈子,那我就更要去争一个头魁,今年不行明年,明年不行后年,我不在乎最后结果如何,起码有得选也是一条路。”

      “小姑娘,话不要说得太早,你是没有喜欢的人,等你有了,恐怕就没法儿再把话说这么干脆了。”
      涂月溪不吱声,低着头沉思着,喜欢的人?她如今的身份似乎没了资格去想自己喜欢的人。
      付露娘不屑地笑笑,说:“你要明白,今年我虽不在盛月宴歌舞妓的名册之中,但谁都别想超越我往年的荣光,我说得够多了,你还是请回吧。”

      涂月溪听出她话中意思,谢过了她的好意,虽心有不甘,却也算没白跑一趟,遂起身欲走。

      付露娘叫住她,“我不能教你,倒看你是个明白人,那就再奉劝你一句,你靠玄术得来的这身好筋骨撑不了两年,我不管你出于何目的,替自己想个全身而退的法子吧,否则到最后苦的还是你自己!”

      涂月溪愣在原地,她没想到她就这么摸几下就看出了她身上的破绽,足见她功夫不浅,一时哑口无言。

      付露娘又说:“放心,如你我这般入此行当皆有不易,我不告诉别人。”

      涂月溪回头看她,她又拾一把鱼食往池里投,说不上为什么,她看上去可怜,也信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尖酸刻薄。“你有身孕了!”她还是把灵力感应到的说了出来,“大概半月有余。”

      付露娘顿时僵住,涂月溪看不见她表情。半晌她回身笑笑,这一次很勉强,“我不信你的鬼话。”

      “我曾在气幻师门下,略懂无匿术,虽看不出别的疾病,但你身上的胎气,以我的灵力不会看错。我会调制下胎的药,如果……”

      “看来我小看你了,”付露娘打断她,“你以为这样我就愿意教你了?”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你找别人也是一样。”

      “我不找别人,我要留下他。”她口气像是对涂月溪的判断深信不疑。

      “你一定是疯了!”涂月溪猛地转身,“他们会把你送去红香院!”

      “红香院不是我的归宿,你不懂!”她脸上现出让人难以琢磨的喜悦,“你走吧,明天再来!”
      “明天?你什么意思?”

      “你来做我付露娘这辈子唯一的徒弟。”她行为乖张,像个被囚禁许久的人重见天日般将半个身子探在亭外,在夜空下扬起脸,同先前判若两人。

      “为什么?你……怎么突然……?”

      “小姑娘,你问得太多了,”她歪过脸,一半红晕一半阴影,“我们彼此间没什么不同,我们太相像了,孤注一掷,你也懂吧?还有,没拿到头魁前,不要告诉别人,万一你输了,会丢我脸的。”

      回去的路上,涂月溪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付露娘的孤注一掷是为了什么,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又会是谁的呢?那个自她拢妆之夜后一直养着她的人?收她为徒就意味着她不再惧怕被人替代的威胁,前路未卜,也许她如愿以偿的那天会成为第二个付露娘,但她没有退路。

      马车刚到伶乐府,门上就匆忙跑来一小厮,扶她下了车,说移幻师都在那儿等大半天了,李掌事急得团团转,就差让人去付露娘那儿把她拖回来了,涂月溪这才想起萧遥今天要来的。

      从不敢贪杯的萧遥此时已喝得微醉,涂月溪推门进来都没注意到,等她走到他身边叫他一声,他才抬起头,见等的人来了,红扑扑的脸上粲然一笑。

      涂月溪凑过去嗅了嗅,一身的酒气,现出嫌弃的表情,低声埋怨了几句。萧遥一脸无辜,说要见我的是你,把我晾一边儿的也是你,你要我怎样?他站起身,企图用身高的优势给自己争取点傲气,却觉得房子晃了晃,他撑住酒力站稳,高声喊:“我今晚留宿伶乐府,扶我!”他一把拉过涂月溪到他臂弯,“扶我回屋。”其他人见势各自退去。涂月溪嘴里嘟囔着喝成这个鬼样子,没跟他计较,一路你抱怨一句我抱怨一句,没几步至他屋前。

      “你进来!”萧遥拉着她不让她走。

      “你这个模样,我不敢进!”她盯着他猴儿屁股一样的脸。

      “我能吃了你!”

      涂月溪瞟他一眼,不作声转过身不理他。

      “你问我,你要问什么,我都告诉你!”萧遥跟着转过去拦在她身前。

      “你喝多了,明天再说。”

      “那我问你,”萧遥抿抿嘴,“你去付露娘那儿干嘛?你还真要一心一意留在这里?”

      “对!”涂月溪气,气他一直都不在,气他刚见面就对她发火,气他不懂她,“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对付害我爹、害我姥姥的人!”

      “你一个弱女子,你对付得了谁!”萧遥压住火气,揽着她肩膀,“你在这儿忍一阵子,我会救你出去,你要对付的人,我来想办法……”

      涂月溪推开他,“你没有办法,你有办法的话不是这个样子……”她啪嗒啪嗒委屈地掉了两行泪,又左手一把右手一把将它们迅速抹干。

      萧遥心软了,无所适从地抬起臂弯,又放了下去。事到如今,他不能再瞒着她,便将涂千里被离族抓走前去见他师父的事告诉了她:遗子的秘密,涂千里告诉过司上青,从司上青那偷来的幻羽甲,他交给了他师父,还有涂千里信中提到的关于古、司二人谋反之事,他也作为提醒告诉了她。但噬心针的事他只字未提,以他对她的了解,她若知道更会铁了心报仇,他不能让她去冒这个险。

      他说:“我明白,是司上青害你落魄至此,你恨他,如今我回来了,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对付他有我,我一定找出他图谋不轨的证据!”

      “找到证据就能治他死罪?”

      萧遥用力点点头,说:“只不过此事复杂,尚需从长计议。”

      涂月溪低着头若有所思,她想到,若是证据真有那么容易找到,她父亲也不会一次次用自己的方式去与他对决,喃喃道:“证据要找,但我有我的计划,不能坐以待毙。”

      “你什么计划?”萧遥有种不详的预感。

      “付露娘答应悄悄收我为徒,如果我得了头魁,或许有机会向皇族请三愿,那对付司上青也更有把握些。”

      一席话让萧遥心头的阴影成了他现实中的恐惧,“那你要是得不了头魁呢?”

      “那我也要和他鱼死网破。”涂月溪语气坚定。

      萧遥劝阻再三,然她还是不听,认定了一条路执意要走下去。

      当晚,萧遥夜不能寐,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在她动手之前杀了司上青。

      回到湖心岛后,一个夜深露重的夜晚,他踏过荷叶漂浮在四溟湖湖心,一层层雾气从他的周身渐次泛起,升腾,而后凝聚到无尽长空中一片云团之中。

      气雾术将带着他的消息漂洋过海找到远在北面某处的荼叶,它会在六月的某一天在他静坐或路过的院落中化作冰雹从他周身砸下来,他留给他的那一点点带有他气息的灵力会让他看到他带给北魅族的消息——司上青已去南烛国,可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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