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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苏次国除蛊雕 ...

  •   都说人如其名,差也不会差太远。但这似乎在国名与国人之间不那么适用,起码到了苏次国之后,任何人对它美丽的幻想就该被打破了。这里说的幻想破灭倒不是山川大河,而是,管你再怎么见过世面,多美的景致都会被苏次国民惊世骇俗的长相抢了风头。他们的奇特面相用言语堪难形容,怎么说呢?就好像一个人出生没给够秤,缺斤少两了一样,这便是像萧遥这样一个外人对此处的第一印象。

      不过,他还是要感激尔弥镜,它给他安排的——确切地说,是它指点给他要经常见的人——苏次国的国主晏王比他们所有人都长得周正多了。虽说人不出众,至少每天见面,坐得近了看得久了总不会让人不舒服,就冲这一点,萧遥就没什么好抱怨的。而且,两人相谈甚欢,萧遥甚至觉得他细眉吊眼间过多的富余还透着几分神秘。有那么几次他不经意间谈笑风生的样子,不但不乏君王少有的恬静气质,甚而可谓一个人撑起了整个苏次国的颜值担当。你们可别误会,晏王其实是个已然年近半百的人了,但两看相不厌的未必是爱情,一见如故了,怎么看都是个顺眼,年龄不是问题,长相不是问题,日久日短更不是问题,至于君臣客主,至少在他们之间还成不了羁绊。

      连着三天有事儿没事儿总往宫里跑,且有时待到半宿才回的萧遥,终于让义王坐不住了。

      这一日,借着要为晏王送画像为由,义王跟着萧遥一起入了宫。晏王在御花园置了席摆了酒,义王呈上画像,他看一眼,笑而不语,不请自来的这个画师并没让他生气,却是晏王叫来的他的八个儿子把他俩惊到了。一番施礼客气,各自相让着坐下,萧遥笑意盈盈地把他几个儿子又看了一圈,明明高矮不齐,长相迥异,却还是没记住哪个是哪个。

      义王和他互望一眼,感同身受,低语一句说这是找你来帮他选太子来了。萧遥不解问他何意,他说苏次国选储君不选长子,除了七七八八必达的要求外,通常喜欢选跟离国人合的来的。义王这样跟他说着,又看看晏王,能顺利登上如今龙椅宝座的他,还真应该感谢他王兄尚王当年的慧眼识珠,一个有胆有识,又不卑不亢的君王在七国中也堪称典范。

      酒喝了一巡,果盘点心换上新样。宫人备好了画案、纸墨笔砚,义王便应了晏王的兴致,提笔作一幅春日酒兴图。他一旁俨然一个儒雅画师娴熟地作着画,一边观察他们的言谈举止,却也未见有何让人生疑之处。无非是说些民间趣事,离国风情,哪位殿下得缘灵石,功课如何,修习如何,再又问些个来路所遇,七国佳人,各处景致何处更宜人?何处更闲适?

      不觉已过了半日,义王的画作也几近收笔。萧遥看晏王话渐渐少了些,似有些神思游离,想这半日过得缱绻,又是无甚大事,颇有些感怀,也独自酌了一杯。不一会儿,义王的画作完,众人围将着夸赞了一番,八位殿下便退了去。萧遥正也想告退,没想晏王又让人拿来一壶酒,和两人一同坐下,饮了一杯,继而说起了苏次国各方的玄兽灵物,说着说着忽而愁眉不展起来。义王看出些端倪,此时方觉自己先头是猜错了,这番与移幻师走得亲近,怕是要开口有所求了。

      “萧玄师,你有没有听说过蛊雕?”晏王果然问了,还不忘瞥一眼坐在他身旁话少的画师。

      “蛊雕?”萧遥也下意识地看了眼他,去年选徒大赛时涂月溪险些因它丧命,他还记着仇呢,便问,“怎么?这凶兽还在四处作害?”

      晏王唉声叹气起来,“说来惭愧,我本允诺于太灵司,一年为期,奉上良兽,不曾想,此兽再现,良兽隐迹,我便悬赏能人异士,凡能拿下它者,不但赏黄金万两,还许他高官厚禄,然几年下来,雕兽非但未除,竟害我国中玄术师死的死伤的伤,实在悔不当初,怪我赌气,拒绝了贵国诚意,如今,恐难如期寻得良兽,且此凶兽日渐猖狂,这几月还常在漫都城外害人,恐再不除,殃及城内更多百姓,故想问萧玄师一问,若有你从中斡旋,离族此番能否出手相助,倘若是你来打杀此兽,胜算又能有几分?”

      萧遥听了完全没有显出为难之色,好就好在身边这个假扮画师的义王也在场,他便慷慨陈词了一番,说他这就去跟武灵司说,让他向太灵司请示,又说什么他们离国之人向来大义,绝不会见死不救,只要有了皇族的首肯,齐心协力除掉蛊雕不在话下。

      这件事就这么当着义王的面被萧遥给揽下了。其实寻良兽的事他一点儿不急,替他们除了蛊雕他也并不是不乐意,只是没想到晏王提得这么突然,偏偏巧了那凶兽就在漫都附近作恶,他们人都到了这儿,若不替苏次国收了它,终归是说不过去,只是因为还挂着找遗子的事,心里便有些疙疙瘩瘩的,就埋怨萧遥不该夸下海口,回来商议商议才对。

      萧遥却不以为意,说:“太灵司,你别觉得我是想在晏王面前做好人,换做是你啊,你肯定答应得比我还痛快,我们离国来了这么多精兵强将,还怕区区一个蛊雕?晏王问都问了,不替他收了这祸害,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惧怕,那岂不成个大笑话?”

      义王觉得他说得有理,便没再计较,回去召集了众人商量计策,打算只跟晏王要一个唤灵师,让萧遥打先锋,带上妤夫人和雷啸一起上阵。古清浅还想一同出战,义王因不舍她再消耗灵力,便未允她,只让她守好城门。

      诱捕计划定在了明天,义王让萧遥赶着天黑前往宫中去递信儿,好让晏王也做些部署。凌准则单独留了下来,他刚从北奎国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这会儿才将对遗子的调查禀明。据他所查,这个陆晓之自小在族中就惹是生非,三年前忽然说要去拜师学艺,便偷偷离开了北魅族。正如陆林风所说,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把戏,北魅族派了好多人找他,却愣是找不到他踪影,后来据说他回了一趟族里,没待多少时日就又走了,之后在南烛国住过一段时间,就又不知所踪。

      “所以,目前他在哪里尚不得知?”义王问。

      “据说此人十分闲散,喜欢四处游荡,陆林风抓他都抓不回,恐怕我们要费些功夫。不过,我已经查到了他之前在南烛国的住址。”凌准不敢隐瞒。他获知的陆晓之的这一住处同他在南烛国发现的遗子居住的地方并非一处。他琢磨过,南烛是木堇寒同遗子联络最便利的地方,他先前打探只以为他搬走,便在南烛放松了警惕,风声过后他再搬回来也不无可能。现在看,这个陆晓之是遗子的嫌疑最大,要想办法先下手为强,便又说:“不如我将此消息传予少灵司,她离得近,可以先派人去那边查查,不知太灵司意下如何?”

      “我也正有此意,萧遥找到了北魅族,却没见到陆晓之,看起来凑巧,兴许是知道他身份,却也苦于找不到他。”义王如此猜说,又吩咐凌准再问问形幻师那边的进展,让有消息立刻通知他。

      次日,萧遥带着一班人等早早地在城外的一处荒山野岭设好了埋伏。那唤灵师刚用一支骨笛吹出阵阵如怨如诉的哀泣声,就觉邪风卷着尘滚滚而来。整座山顿时萧瑟阴冷,再一抬头,便见蛊雕遮天蔽日地在天际盘旋,一个俯冲朝笛声飞扑而去,眼见唤灵师就要命丧它恶爪之下,萧遥迅疾将他按倒掷到了岩后。雷啸见势,一跃而起在空中立成个锥形,绕着蛊雕卷起一圈飞沙走石,铺了个如天罗地网般的金石阵将它困住。萧遥这才从脊背之中奋力一抽拔出了冰清剑,几轮厮杀,难分胜负。妤夫人也拿出看家本领,衣袖一挥裙襟一摆,枯枝老藤便从四面八方围来,扯住了蛊雕的双翅。萧遥御剑刺去,三人齐心协力一刹,只听蛊雕一声嘶吼,三人又都如被众恶鬼贯耳,蛊雕挣脱出右翅将萧遥劈落在地。阵也乱了,藤也松了,萧遥一看不好,蛊雕要逃,将剑抡出,趁势连打出暗藏金、木、土性的移幻手印,加固了束缚它的阵法,又挥起剑指,一道寒光,冰清剑正中其背,蛊雕却还是不死,目露凶光竟腾空而起冲向萧遥。妤夫人与雷啸攻左击右近身阻拦。

      “快用炙火术!炙火术!”妤夫人发现其破绽,冲萧遥喊道。

      萧遥一听这三个字,火幻术他根本还没记起!迟疑了半响,慢了半拍,妤夫人便被一爪击落,口吐鲜血。

      “掏心!掏心!”马上也要撑不住的雷啸又喊。

      萧遥惊醒,情急之下一咬牙将灵力聚满灌入剑身,踏着乱石飞到蛊雕身前,找准心跳,撩剑刺入,在心房一剜,挑出一颗如婴儿般大血肉模糊的心脏,蛊雕一命呜呼,坠落在地。

      一番苦战,三人凯旋而归。晏王大喜,命人将蛊雕大卸八块挂于城墙,当夜,漫都千家万户欢呼雀跃,宫中大摆庆功宴,好不热闹。事后,苏次国黎民无不对离国使节感恩戴德。精明的晏王又命人写了一曲颂扬两国情深的歌谣,在国中传颂。真可谓明君借机好筹划,一举除恶,皆大欢喜。

      古清浅却因为她姨娘受了重伤高兴不起来。一想到是萧遥火幻术还没练到家为了呈英雄才在交战中失误害她至此,就更是对他心有怨恨。萧遥带着歉意来看她,她一点情面也不给,硬是把他没好气地挡在了门外。萧遥也不好辩解,悻悻地走了。回去后,他又想起义王的态度,他不但不怕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火幻术,还问他迟迟使不出来是何缘由,难道是他有了应对凡人对他灵石之谜牵肠挂肚之法?他就这样整日苦思冥想着,又加反省,却死活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痛定思痛,决定待回去后一定好好翻翻他师父留下的书册,在火幻术上多上上心。至于太灵司在查陆晓之一事,他却一点儿也没察觉,但心中也有些疑惑,这都行了大半程路了,该做的他都做了,不该做的他也不知道做没做,总之他吃饭睡觉怀揣着的瑚光银叶却从来没有过反应。他真想再把尔弥镜拿出来问个明白,它的这些所谓的对将来大有裨益的破线索在现在看来是这么的一无是处,对将来真就管用?无奈,尔弥镜不愿跟他远行,还留在四溟湖里逍遥自在呢。

      这一日,他起了个大早,收拾好正要去找义王,却见宫里的小太监来,晏王又要召他进宫。他想要缠着义王的计划眼看着就要被一样缠着他的晏王给打乱了,心想,得亏我只在这待个几日,这要是长留此处,再好的情谊谁受得了这般消磨,这样想着就要逃走,转到门外往里望一眼,小太监听说他还没起,也不叫人去催,只立在堂中规规矩矩地等他。他转念一想,不觉笑自己得便宜卖乖,晏王以礼相待,他这样做岂不让人寒心,便迎进去,随他一同上了入宫的马车。

      大概是晏王无意中还他的一个人情,这次见面,两人没谈天没谈地,美酒换做了香茶,伺候的宫人也全部摒退在外。没说几句,晏王忽说:“我认得你们那个画师,他是那尚王的弟弟,义王殿下。”
      萧遥先是一怔,不知如何作答,一边勉强摆着手一边笑说这可不好乱猜。

      晏王把吊着的眉眼眯作一条缝儿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也摆摆手,收住了笑,作出一副确信的严肃表情,说:“他大婚那年,我入和渊,见过他的!”

      这下,萧遥可笑不出来了,只晏王一个人又在那寻他开心般地兀自多笑了一会儿。

      “陛下此事不好张扬!”萧遥欠身过去,万一再让他发现义王殿下便是离国的太灵司,那他离被当作叛国贼就不远了。

      “萧玄师放心,放心,此处无人,我只跟你说说,不然要把本王憋坏了。”说完他笑笑,把那日园中情形说与他听。

      原来晏王自第一天见了义王便觉眼熟,直到那日他作画才想起他是谁来,料他不愿透露皇族身份,以他的身份又必是在出行之中说得算的,便借机演了那么一出,不然想再从离国搬来救兵,一费周折不说,也不如当着他面表明悔意,阐明心迹来得直接,还顺带把良兽的差事也延后了,可谓一举两得。

      萧遥知晓这其中内情,不禁也佩服晏王的果断,又问起:“那时的义王大婚是皇族的大事,我竟不知也邀了七国中人?”

      “七国中受邀之人不多,但皆是显贵,只因义王的大婚是为双石灵司出世铺路,故而有白泽现身。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白泽在霞光红日中飞过,此等神祇之历,此生恐再无可能。”晏王感慨起来,轻叹一声,口气一转说,“只可惜,后来听说义王妃在交战中不幸身亡,若如今还活着,当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璧人。哎……本王也不是没见过离族之人,只是一个二十几年前见过的人突然又出现了,时间却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那些个旧事啊,一晃过去了,却就跟昨天刚发生的一般。”
      晏王一面感慨着,不禁就说起了他师父木堇寒,“说来不怕萧玄师笑话,本王那时虽贵为苏次国的储君,却仰慕你师父大名许久,也想在那喜筵中与他结识,只可惜他早早离了席,我便没能如愿,后来他再来我苏次国,我与他相识,已是大战之后,自与先前不同了。”晏王说到此处,萧遥即猜到定是他师父为如雪出嫁而心中郁闷,不便点破,两人各自唏嘘一番。

      晏王自觉言多,便转而说起了那日大婚的盛况,讲起他随着迎亲的队伍过了尔弥幻境,入了和渊,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不同。他到了泉眼,像一个离族人般在拜灵仪中笃信着无限的未来;那是别人终其一生都奢望不来的一日,他见到了同他父王不一样的另一个帝君,他原来无需威风八面即得臣服七国,不必雄韬武略亦能清明治世,离国之中好一片祥和,那和渊之中又是怎样的桃源。

      萧遥听着他口中叙述的这一切,脑海中渐渐地似也听到了不绝于耳的爆竹声,看到了大红的毡席一路从和渊外的北宫铺到了渊内的义王府;万民簇拥中高马上若隐若现的孟义慈,双喜红烛映照下的合卺礼上倾国倾城的空如雪。

      晏王仍不断感叹着那样的一日从此不会再有,萧遥默默地附和着世事无常。他师父的记忆从遥远的过去而来,他身临其境般孤独地坐在了喜筵中。真正的离开也无非如此,挑在最喜庆的日子,才让人看清从此不该再见的真实,他举起杯,喝下一杯苦酒,没有祝福,唯愿它能带走自己不堪的思念——我转身了,我走开了,而你,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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