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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未死遗子 ...

  •   南宫的德明殿内肃穆无声,已是深夜,坐在殿上的韶太后同站在殿前的古清浅一样,她们都不知道义王这个时候把她们叫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事。

      殿内只掌了一半的灯,昏黄的灯光映着三个人,殿门敞开着,连风都吹得没有动静,只悠悠地摇着他们的影子,这样的气氛让韶太后觉得不自在。武灵司凌准这时快步走了进来,门外的侍卫掩门离去,韶太后盯着他走上前将一只虎头鞋呈到义王面前,满脸的疑惑。

      义王拿在手中端详了一番,才递给坐在身旁的韶太后,问向她:“少灵司以前常往魏王后宫中去,不知是否认得出这虎头鞋?”

      韶太后不太喜欢这个话题,还是接了过来,小小的一只鞋,紫色的缎面,周身绣着云纹,虎面栩栩如生,虽说绣工可见一斑,但乍看起来并无甚特别。

      义王眉头紧锁,继续说道:“前几日我去死囚牢巡查,从一个死囚口中听说了一个传言,他告诉我,木思涯的长子没死,这只虎头鞋就是按他所说,我让武灵司在他家地窖中找到的。”义王还未说完,侧目看向韶太后。

      她手一抖,虎头鞋掉落身前,惊恐地问道:“你是说木堇荣?他没死?”

      凌准也唰地脸色变得煞白,和韶太后对视一下,措手不及地脱口而出问道:“这是他穿过的鞋子?”
      义王起身拾起鞋子,接着说道:“这鞋底上有火幻术留下的印记,这样的印记只有沾了无根水烤了柴薪火才能显现,离国之中可以这么隐蔽地将火幻术藏得如此炉火纯青之人恐怕只有木思涯。”他边说边又重新递给了韶太后,等着她的回答。

      韶太后回过神,翻看了下鞋底,那隐隐现出的火纹下藏着的“木”字,确实是火幻术留下的印记,她怎么会不记得?那是唯一一次尚王在魏王后宫中发火,就是因为看到了这虎头鞋上藏着的木字。她还不知道义王知道了多少,又有什么打算,只好随机应变,便说:“我进宫晚,其实也没见过他几面,所以不敢妄下断言,不过我听魏王后说,他被抱来时,包裹里就有这么双虎头鞋,好像是他母亲孟夏亲手缝制的,有次尚王发现了这鞋底的玄机,一气之下让人将其烧掉了,这……隔了这么久突然出现,有些蹊跷,会不会背后之人有什么企图?”

      义王沉思片刻,问古清浅:“那日我单独见的那个死囚,是什么底细?”

      古清浅对木思涯前事略知一二,这时方才明白那日死牢里有人喊木堇荣名字时义王表情惊诧行为诡秘的原因,知道了此事非同小可,赶忙上前一步,回道:“禀太灵司,此人兜售禁物贩卖灵丸,且身上背了几条命案,故而判了死刑。”

      “能够倒卖灵丸,可不简单,”韶太后将鞋子重重地拍到案前,她看出义王也没有得到什么确切消息,便松了口气,说:“武灵司曾亲眼看见木堇荣的奶娘抱着他在敌军拼杀中坠下悬崖,单凭一只鞋子和他的一面之词,我看并不可信。”她还想再说些别的,又怕欲盖弥彰,转而看向义王。

      义王淡淡地回了句说她说的有些道理,又兀自低头思索起来。

      “这件事不宜外传,我看还是让凌准亲自审问一下为好。”韶太后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凌准。

      凌准见机正欲请命,义王开口道:“这件事还是让古清浅和他一起去办吧,此人本就是死到临头,想用这个秘密赎自己一命,既然这个物证不假,那就再用真语术审审,这消息从何得来,木堇荣现在又在何处,还有什么人知道此事都要问个仔细,这样也少费些周折,少灵司,你说呢?”

      韶太后无从反驳,点头同意,继而试探着问:“听太灵司的意思,似乎觉得他真有可能活着?”

      “知道木思涯长子这件事的人不多,见过这鞋子的更是寥寥,恐怕并非空穴来风,也许他真的没有死。古玄主,”义王示意古清浅上前,将虎头鞋递与她,嘱咐她好生保管,又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一地说与了她听,最后提醒了一点,“木堇荣左手臂有木思涯留下的火灵印,你看他是否知道这个秘密。”

      韶太后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心里清楚,义王此时一定嗅出了些什么,审归审,最终去搜寻木堇荣只是个时间的问题,而到那时,她根本无法阻拦。她沉了沉气,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要是他真的尚在人世,太灵司认为该怎么办才好?”

      义王眼睛看向虚空,沉默良久,最后冷冷地回道:“他若是没有离开离族,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可他是木思涯的儿子,又与灵司出世有着莫大的关系,放任他在这世上任何一个角落难免会让他成为木思涯旧部死灰复燃的火种,他,不是背叛了他父亲的木堇寒,他要真活着,我们必须抓他回来!”

      知道了太灵司的心思,韶太后的心如悬炙火之上。义王对叛军的担心,和她对木堇荣是否记得她临阵倒戈又杀死魏王后的担心,无论怎样的南辕北辙,都使他们最终站在了一条战线——那就是找到木思涯的遗子木堇荣。她必须要做到的就是在找到他之后比义王的人早一步下手,那就可以永远把这个污点从她的凤冠翟衣上抖落掉,而义王手下最能用的人不就是她韶太后自己的人——武灵司凌准吗?

      领完命的古清浅当晚便同凌准星夜兼程赶到空灵府大牢,亲自审问了那个死囚犯。审问的过程比两人预想的要容易得多,他们问到的,没有问到的,这个死囚回答得都极为配合。

      据他所说,此事是他从一个求买灵丸的人口中得知,那人在大战时亲眼看到木堇寒从崖下救了个孩童,并且认出了他左手臂上的火灵印。他还交代这个虎头鞋是此人在悬崖边不远拾到的,也是因为有火幻术留下的木字,他才肯用一颗灵丸与他抵换。

      古清浅问他:“你知不知道木堇荣如今身在何处?”

      他摇了摇头无从得知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无可奉告。凌准被他的嘴脸惹恼了,一掌将他劈倒,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嘴里一边骂咧着,“我看你离死不远了!你说!你说!谁指使的你?谁!”

      古清浅拉住凌准,那死囚如一滩烂泥般卧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突然又像个疯狗似的冲着他二人吼道:“太灵司有言在先,不杀我!不杀我!会放我自由!”

      古清浅只觉得他的吼声笑声像被某种灵力附了体一般震得她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她安抚好武灵司,深吸了一口气,问他是否还记得那个告诉他秘密之人的名姓长相。

      “涂千面!涂千里!”他朝地上啐了一口血,说道,然后又是大笑,“没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儿!除非你们离族有人认得他,识得破他的易颜术!”他看向凌准,一脸的不怀好意。

      古清浅听到这个名字错愕在一旁,他不就是涂月溪的父亲吗!他盯着凌准,猜他不知此人底细。他却突然说了句,“这个人闯入过和渊禁地。”

      未等天亮,凌准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和渊复命。

      古清浅待他走后,疲惫至极,本想睡上一觉,可头一沾到枕头,刚刚审讯时那一闪而过的灵力就莫名地重又浮动在她心口,就好像真语术掘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被某一种她熟悉又不敢违抗的灵力保护着。她思来想去辗转反侧,天渐渐亮起来,她却觉得整件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这样的结果看似合理却又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一切都显得过于顺利了些,用真语术去撬开一个人的七经八脉让他讲真话从来不会如此顺利。她隐隐地觉得哪里不对,突然间,一个念头让她睡意全无,她急急地奔回大牢,悄悄将那死囚押到密室。那熟悉的灵力让她想起了她爷爷古陌辰,他靠这样的把戏躲过了她的真语术,这个发现让她不寒而栗。

      翌日,义王知道了审讯的结果,把古清浅召到了德明殿旁的冬暖阁。他问她审讯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别的异常。古清浅微微摇了摇头,回道:“所说句句属实,并未看出有什么破绽。”

      “这件事他还跟谁提起过?”

      “没有了,他说之前不敢乱说,怕丢了命,现在才说出来是为了保条性命。”古清浅头也不抬地回答。

      “那就留他一命,我也答应他了。”义王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不过,放他走前要确保他不会再把这件事吐露半点风声,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卑职明白!”古清浅答完,抬眼看了看义王,他从榻上慢慢起身,绕到桌案前,一个内侍已替他研好了墨,他扬手示意他出去,然后执笔在案上写起了什么。古清浅还站在原地,离桌案尚有些距离,只见他那一双手,白净、细长,气定神闲的模样看不出被这件事搅扰,尤其是在知道了这件事牵连到涂千里之后,看起来也并没有所谓。她犹豫了犹豫,不知是等他开口跟她说还是自己先问他。

      义王一直没有抬头,却已察觉到她有话要说,停下笔问她:“在想什么?你有什么便问。”他瞥了一眼她,又低头继续写着。

      “是……是关于涂千里,”古清浅小心翼翼地说,“武灵司说他闯进过和渊禁地,不知道需不需要我再去查些什么?”

      “不用了,此人已经死了。”义王漫不经心地说。

      “死了?”古清浅没控制住第一反应,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怪怪的,可她眼里的太灵司已然显得有些反常,她掂量半天,终于鼓足勇气,问他:“龙忘机的那个徒弟,那个叫涂月溪的不就是这个人的女儿吗?”

      义王拿着笔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没错!”他想了想,把笔搁下,心想要是不跟她讲得明白些,也许她会会错意怀疑涂月溪,便走到她身旁,说道:“清浅,这个人,是前形幻师容子胥的徒弟,后来被逐出了师门,我推断,他买灵丸应该就是为闯尔迷幻境入禁地做打算的。至于木堇荣的火灵印,也许是他从他师父那里听说才会认得,所以这件事前前后后看似巧合,却也都说得通,十之八九不会有假,不过据我了解,涂月溪对她这个父亲的很多事情都并不知情,这件事你不用插手。”他说到这,又想了想,补充道:“也不要跟其他人再提。”

      古清浅明显感到义王有意庇护她,心中一万分的不满,却不能表露出来,点点头没再多嘴,又问义王接下来该怎么办。

      义王认为再查此事的真假已没有意义,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木堇荣藏身何处。既然是木堇寒把他救下的,那藏在离国的可能性小,送去七国的可能性大,而这件事萧遥现在看来还不知情,但既然它对木堇寒意义非凡,那他也许会记起什么。他说道:“如今之计,最好是赶在火烧起来之前把火种扑灭,萧遥毕竟是移幻师,木堇寒的徒弟,不能打草惊蛇,我自有安排,接下来如何暗中行动,我和太后商议好之后,尽快告知你。还有一事。你前几日去过猎人谷?”说着他又回到桌案前,写完最后几笔。

      “是,”古清浅神经绷了起来,因怕被问起,早已想好了说辞,“那帮匪人唯利是图,为了多获取灵力玄术制造转术技,抓起人来竟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所以我就去亲自查看了一下。”

      “嗯,听龙忘机说,那天是你引开了他们,救了涂月溪?”义王淡淡地问。

      “刚好遇到,不然,她确实羊入虎口。”古清浅斟酌着字眼。

      “她中了沉睡术,你救她时可有发现?”义王没有理由去怀疑她,却还是要问她一问。

      古清浅急忙跪地,“卑职疏忽,未能查验。”

      “这怪不得你。”义王没有怪罪她的意思,接着说,“不过,猎人谷放任了这么久,是该好好整治一下了,转术技可以有,但这么轻而易举就能尝到玄术的甜头,多了反而会长成个毒瘤。”他看看写好的信墨已干,装入信笺中递与古清浅,“你拿着我的手谕到其他各府上走一趟。”

      “太灵司……您的意思是?”

      “他们现在连五大玄术师门下的人都敢动,该措措他们的锐气了!十日内,你带上五府中借给你的人,还有卫廷署去把他们的老巢掀了,不用赶尽杀绝,但他们的头目还有那几个惹事的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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