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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灵司降世谜 ...

  •   新灵司的出世,一直是义王心中的头等大事。然而,他在木家遗子身上没有应验,成了不解之谜,自那以后,关于灵司降世的点点滴滴,似乎都有着诸事不利的征兆。

      太、少灵司应预言所指,携双灵石降生,纵横天下,玄术无所不能,灵力无人能及。从古至今,这两大灵司都出自离族,且只有两个:阳灵石的太灵司和阴灵石的少灵司。离族人虽然没有灵石,但他们这两位灵司却集三族人所有能力于一身。不过,人虽出自离族,却需要同其他两族联姻才能在他们的长子或长女中造就。

      世人皆知,离族人外嫁或者迎娶外族人是坏了规矩的事,故此经年累世鲜有。通常两大灵司年迈时会从白泽玄兽的感召中得到感应,就此找到那个可以给他们带来下一任灵司的有缘人,皇族便会挑选离族合适的人下诏赐婚。当阴阳灵司出世,并在成年前成功合灵,二者便能显现超出常人的潜质:一能习得所有玄术,二可与白泽通灵,通灵后即可升任为太灵司和少灵司。

      白泽曾给出启示,新生太灵司将出自“火炎君”木思涯家中,木堇寒的母亲孟夏因此才被赐婚给了他。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木堇寒的哥哥却没能在灵礼中得到双灵石,没有双灵石便无法成为灵司。

      一切皆按白泽指引行事,他们不知错在何处,便几次三番,每到泉眼喷涌最盛之时,重带此婴孩入泉,却从未得偿所愿。无奈,两位老灵司求问白泽,答说,既非长子,焉能成就灵司?

      皇族对此愕然,一面对木思涯的欺妄之举甚为恼怒,一面也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木思涯和孟夏的儿子没有得到半颗灵石,只能算是一个普通的离族人。恼归恼,他们却不敢对木思涯轻举妄动。他的亲信遍布八国,且心心念念为了有个灵司做儿子才娶了离族的孟夏,也因此一直收敛着自己的气焰,为离国冲锋陷阵,摆平了七国中不少的阴谋祸乱。离族对他有所忌惮,也有所依赖,便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包括孟夏在内一概不知。他们借着另一个携双阴灵石的少灵司还未出世,为保其子周全为由将他秘密的留在了皇宫中抚养。

      起初木思涯没有多想便一口答应下来,后来木堇寒出世,他又把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小儿子身上,认为他这个长子反正迟早会继任为太灵司,不需要他操心,便没多心去问。结果流光飞影,木堇寒渐渐长大,小小年龄就一身本领,十岁那年便声名远播,有成为移幻师的可能,可这个大儿子,木思涯夫妇却从没见过一面。他开始有些不满,又担心若另一个灵司再不出世耽误了他儿子合灵该如何,便向离族求要一个说法。

      离族人也觉得很是蹊跷。木思涯的态度反应似乎并没有有意要欺骗他们的样子,便猜度倘或是他未娶孟夏之前有过寻花问柳之事,诞下过野种而不自知亦有可能。尚王一面想方设法将他安抚下来,一面派人暗查他的情史过往。多情又绝情的火幻师似乎对儿女情长不怎么走心,更是找不出有人愿意为他含辛茹苦不求回报地生养子嗣,木思涯婚后不沾花惹草、不养姬纳妾,大有心里只装着家国的一副英雄气概,令尚王都自叹不如,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不过,尚王体弱多病,虽有泉眼庇护,能长命好几百岁地活,却总怕自己哪一日走到了他前面,会给族人留下什么隐患,便想着法儿地在他的阵营中左削一刀右砍一角,连哄带骗在日复一日不动声色的较量中意图将其势力逐渐削弱,再设计除去这后顾之忧。为让木思涯安心,他承诺在其子成人之前势必找到双阴灵石的降世父母,如若不然,便赐其长子良田千顷,金银百担,助其次子坐镇八大玄术师之首,赐以皇族婚配,并让他们一家团圆。

      木思涯心性敞快,有了这样的承诺也就不再计较,搁下此事,一心一意地又张罗起木堇寒启灵成为移幻师的庆宴之中。

      这些盘根错节的细节都是义王后来从他王兄还有皇族中的要人口中听来的。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了这件事,那还是第一次他去木府给孟夏送离根水,也就是初识木堇寒的那一天。那天木堇寒走后,孟夏求他之事便是替她打听长子的下落。

      孟夏是离族人,其实她对族中所言所行表面服从心内早就有所怀疑。她尝试过找族中的旧人去打探消息,但结果都一样,那寥寥的几个旧人根本再没有露过面。种种的迹象都让她不得不怀疑她的儿子出了什么差池。她又不敢告诉木思涯,怕他搅个天翻地覆。可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岔子,没有了灵司之父这个护身符,木思涯的势力只能是树大招风,万不得已之下,为求保全一家,她铤而走险背叛了族人。

      就在木堇寒十二岁那年,他爷爷去世,恰逢离族御灵使循例带来离根水给她,她借故葬礼拖延了几日,趁机在木堇寒爷爷灵石灵力消散前将其锁住藏于体内,打算倾尽所能让他的儿子拥有两个灵石的力量。她自知以她的功力若是成功,往好处想也至少会失去行走的能力。为防御灵使怀疑,她做好了周密的计划,假装在出殡之日让马受惊她从马背上摔下,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第二颗灵石融入到木堇寒体内。自此,第二颗灵石的灵力借着木堇寒原灵石之形逐渐相合,最终化成了一石双灵。孟夏卧床数日,最终也没能再站起来,离族御灵使只当她是意外,谁都没想到她会用御灵禁术。但她不后悔,如果没有大儿子作为未来灵司来庇护他们,那至少还有木堇寒——一个拥有一石双灵可操控五行的玄术师做他父亲的左膀右臂。

      但这不是万全之策,亦非解决之法。当孟夏识破义王身份之时,多年担惊受怕的她忽然看到了一丝希望。义王年少时因好奇曾擅自身入泉眼操纵泉底数枚灵石,不小心搅乱了泉眼的灵气与平衡,导致诸多灵石纷纷升出泉面,幸亏当时身为一等御灵使的孟夏赶到,及时控制了局面,泉眼灵石才不至无故损毁。义王慌乱中被一火性灵石灼伤了右手,听孟夏说了一番擅动灵石的利害才自知险些闯下祸端。他怕其王兄责怪,便求孟夏替他隐瞒。孟夏见他虽是有望成为储君的王弟,却不像皇族中其他贵胄般飞扬跋扈,他没有以殿下的名义威胁命令她,而是彬彬有礼知错认错,便点头答应,之后还悄悄给他送去烫伤药。义王对此感激不尽,再没敢不自量力乱动灵石,事情过去后还派人送信表示感谢,并称以后但有不违天理人心之所求,有求必应。

      义王一言九鼎,替孟夏打探儿子下落这事他就应下来了。他那时初出茅庐,只以为孟夏与火幻师合婚是为了笼络人心,而他们的长子注定是离族人要被带回和渊抚养,至于灵司降世这一说,合灵之前,这都是机密,因此他有所不知,孟夏耍了个心眼儿,也只字未提。他回去后就吩咐了两个亲信,按照孟夏所说,暗中打探寻找左手臂有火灵印的人——那是木思涯给他们儿子留下的印记,只在夜晚显现。然而一月有余,半点线索没有。

      就在孟夏要放弃这一丝希望的时候,义王乔装打扮半夜时分悄悄进了火幻师府来找她。他欣喜地告诉她,前几日魏王后宫中设家宴,他走得晚,出门之际,恰巧碰到孟知小公子跑出来摔倒了,他去扶时发现他手臂上有火灵印。他说这个小公子自小被魏王后当做养子,宠爱有加,说是为了能给王后宫中添些子孙气息,让她好快快生个真龙天子才留在身边。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我王兄无子,魏王后仁慈待他如己出,日后大了也必定会在族中有所作为。”

      孟夏喜极而泣,对义王千谢万谢。他怕人发现自己擅自离开和渊没敢久留便匆匆告辞走了。

      替恩人了却了一件心事,义王觉得自己做了好事,可他却不知,正是因为他透露的消息,孟夏断定了皇族给他们夫妇二人的根本就不是承诺而是谎言。她的长子木堇荣被改了名换了姓并不让她觉得奇怪,但他不跟在老太灵司身边,却留在皇宫跟着魏王后实在不像是给未来灵司的合理安排。况且皇族承诺的他成年后要给的封赏,恐怕也会让他们夫妇等白了头。和渊禁地中的时间悠远漫长,她的次子木堇寒都已快长大成人,可她的长子却还只是个孩童,皇族根本没打算让他们团聚,他们只是在拖延着等待时机。

      “我儿恐怕果真做不了太灵司了。”这个推断让她如梦惊醒,她顿觉危机四伏。

      她不能再找义王,也不能坐以待毙,索性让人往和渊里给她师父少灵司递了封信,说她已经知道其子难担重任,想要见她一面。

      事关重大。第二日,少灵司便去南宫的偏殿秘密见了孟夏。两人一番长谈,既然孟夏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她师父就没再跟她隐瞒,为了避免木思涯知道真相后同离族大动肝火,挑起事端,她希望孟夏为了离国的安稳,和他们一起把这件事做个了结。孟夏当时心内已没了主意,她不说恐皇族先下手,说了又怕两败俱伤,权衡利弊之下,最终接受了她师父的安排。

      不日,四更十分,火幻师府忽然来了一蒙面贼人闯入了木思涯的内室,欲偷其随身兵器火焰枪,被木思涯发现追了出去,厮打中却如何也无法用火幻术伤到他,眼见着人就要溜走,躲在他身后的孟夏提醒,“留下火灵印,让他逃到哪都是天罗地网。”情急之下,木思涯一把抓住贼人,灵力一起,火灵印在其手臂缠绕一番,转瞬消失,只留下个淡淡的灼伤的印记。木思涯看傻了眼,怒言:“你是离族人!”话刚一出口,贼人撕去面纱,口中吐出一竹管,一团蒙蒙粉烟刹时吹了木思涯一脸,他应声倒地。孟夏不慌不忙看他将木思涯挪入屋中,临走又将粉烟在府苑中一撒,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然后关上了房门,口中喃喃:“可怜大好青年,要为我儿做个替死鬼了。”

      次日,一切如常。离族的沉梦香让木府中无人记得昨夜有贼之事,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不久,木思涯便被派去苏次国助阵,帮其抵御北奎国和罗灜国的联手强兵。正在他和金幻师左云乔在北面边境与敌人火拼多日腹背受敌之时,援兵来了,从敌军后方一路杀来为他们解围。军士来报于木思涯,前来助他的正是他的长子——木堇荣。木思涯喜出望外,军士士气大增,连日连夜苦战,终于突出重围将敌军击垮,还斩获了几个敌方的领军玄术师。

      两军会合后,木思涯顾不得许多,急着要见他儿子,风风火火地入了大帐,却见众人无声,只见榻上平躺着一人,左云乔走过来,说大公子中了毒箭已去,让他节哀。木思涯扑在榻前,双手颤抖着看了看他手臂,是他留下的火灵印不错,他抱头痛哭,没想到终于见了面却从此天人永隔。

      北面三国战事平息,木思涯返回离国,办完了长子的后事,沉郁了好一阵子。孟夏自知对他有所欺瞒,但方有如此,才能天下太平,况且他们的儿子有魏王后抚养并无危险,便一心一意悉心照顾开导木思涯,又让儿子木堇寒常去陪他,渐渐地,他也就放下。

      木思涯的长子阵亡在战场上的消息传到离国时,孟义慈最是不解,刨根问底之下,终于从他王兄口中得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细枝末节,他方觉自己好心办了糊涂事,晓得了事情的厉害。但世间没有后悔药吃,好在孟夏顾全大局站在了离族这一边。他还是不太放心,后来主动请旨替他王兄随两位老灵司一起特意去看望过木思涯。他找了个空隙单独探了探孟夏的口风,知道了她的心思是为息事宁人,魏王后只要待她儿子视如己出,她许诺再不会追问此事,也让义王守口如瓶。孟义慈巴不得没人知道他做的蠢事,便真的将这件事藏在了心里,后来被少灵司说破,这件事也已经平息,他王兄便没有深究。

      这些年,孟义慈时常回想起这些旧事,不免心中感触良多。木思涯之所以反,跟最终发现了他儿子的秘密有关系,或迟或早,似乎都是冥冥注定。预言出了差错,离族的谎言导致了火幻师的背叛。大战夺走了他的王妃还有她腹中的胎儿,他多年的等待与隐忍也就此付诸东流。

      木堇寒一生未娶,若木堇荣活着,灵司会诞生在木家的预言就有可能不变,他如此决断,杀他亦是个艰难的抉择。古清浅一行人走后,他夜里时常惊醒,便搬到了泉眼旁的清水斋静修,淙淙的泉水从门前流过,却带不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一切从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芜杂的思绪逐渐清晰。他想,两大灵司的出世向来是阳在前阴在后,且前后差不了几年,新的启示落在空如雪身上时,族中也曾猜测双阳灵石的使命会在木家人身上终结,从而落在她身上。可惜空如雪意外亡故,她腹中胎儿究竟是男是女无从得知,对木家遗子的猜测也就得不到印证。他曾有过刨腹取子的念头,但堂堂王妃死得凄惨,他狠不下心,亦有损他颜面威仪。他遵守诺言,在他的斡旋下,身为火幻师之子的木堇寒余生平安度世,她却没有完成对他的承诺——没有给他留下一个万众瞩目的灵司。所以,究竟是谁辜负了谁呢?他满腹的不甘之下为何却也藏着深深的愧疚!

      空如雪的灵石重出泉眼,让他寻到了涂月溪。他远远地守护了她这么多年,看着她自由,心中也有几分宽慰。然而,如果预言因灵石的转生而延续到她身上,他又该为她这样的转变做怎样的抉择?空如雪成为了涂月溪,木堇寒成为了萧遥,像一个沙漏,转过来,新的时间里,所有的沙粒仍然循着同样的轨迹,他仿佛站在时间的外面,等着风把他们都吹散了才好!可是他打不破宿命的安排!

      除夕夜将至,孟义慈还是一个人,他停下脚步,在泉眼的磐石中静坐着,静坐着,他苦苦追寻着的都沉淀在心里,他在千军万马中驰骋,在烽火连天中孤身奋战,他生在王家,情永远不该放在心上,过去的事,他轻轻走过,至今有憾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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