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风逐雪》水清乔

113、深藏的阴谋

　　时间无法泯灭一个人的过错，但古陌辰犯下的错，在他孙女古清浅的供认不讳下却透着无限的悲切和忏悔。她将过去呈现在义王面前，将对她爷爷不自觉的辩解和掩饰小心翼翼地掺杂在言语之中。她没有把握自己能否从这样丑陋的真相面前逃脱，但她别无退路。

　　她承认了当年，是她爷爷携走小皇子，引尚王带着御灵使去了泉眼，而那时也尚在襁褓中的她早就被司上青带到那里等着，只等着能够操纵灵石的御灵使来改变她和他们的命运。一石双灵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这便是他二人不惜铤而走险的目的。在战乱之中做如此浑水摸鱼、火上浇油的勾当自然是不可饶恕的，古清浅不为他们辩解，却还是说出了一个悲情的理由，如遮羞布般力图挽回些不堪。她把自己废灵儿的身世告诉义王。所以，一切的因由似乎是因她而起。堂堂的巽族大心幻师舍不得抛弃自己的孙女，又不得不顾及家族的担当和颜面，才会在知道了一石双灵之法后，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然而，古清浅心里比谁都清楚，她能够向义王说的必须要有所保留。她爷爷同司上青的阴谋令她始料未及且不寒而栗。

　　再强大的人也都有弱点。古陌辰老谋深算，摄人心魄、蛊人心智的玄术令万千世人闻风丧胆，却为了自己的心病心甘情愿地跳进了司上青给他挖好的坑。

　　那时的司上青虽是形幻师荣子胥门下大弟子，他却连正眼儿都没瞧过他，别说是他，就连灵力玄术在巽族之中堪当第一，且时任空灵府当权人的荣子胥，他也没将他放在眼里。古陌辰是谁？做不了一把手，宁肯装作清风傲骨不屑一顾。司上青是个聪明人，尤其在看破别人小心思、参透各种歪门邪道上最有一套。古陌辰虽不是正人君子，但对离族抱有忠贞不二之心，在走上了这条与此相反的不归路之后，他也曾在某一个瞬间意识到自己是如何被命运滑稽可笑地捉弄了一番——他堂堂心幻师，聪明反被聪明误，也会被司上青这样一个无名小辈拉下水，他诸多算计，靠的是才干！而这个暂露头角的年轻人，杀人诛心，靠的是天份！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司上青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看得出古陌辰深藏不露的争强好斗之心。他将在木堇寒身上的发现告诉他，用一石双灵的秘密激发了他的欲望。高就高在，他用自己巧舌如簧的嘴帮古陌辰将心中的不满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么多年，震族的火幻师对他们巽族玄术师耀武扬威、指手画脚，生了个移幻师儿子更是变得不可一世，他是这么说的。这唤醒了古陌辰心底里一直不肯承认的对震族人的敌意。他早就想挫挫他们的锐气，却碍于同族中威信极高的荣子胥不爱生事端，以至空灵府的大权揽在他手里根本毫无用武之地。司上青看得明白，木思涯虽战功赫赫，在丢了本可做太灵司的儿子之后，离族人待他的态度却大不如前，在当时他又藏了这么一个大秘密，巽族人要想扬眉吐气，那个时候正是打压震族的好时机。

　　古陌辰为自己的私心找到了反击的充足理由。他甚至越想越气，木思涯即便成了离族的眼中钉，起码还有个移幻师儿子替他撑腰长脸，他古陌辰究竟犯了什么错，儿子不争气不说，却还给他添了个废灵儿的孙女。他不甘为人后，决定保守秘密，步步为营。在司上青的怂恿下，为了得到权利，他同他联手，借着古清浅灵礼之际对容子胥下了黑手。在他身亡之后，他成了司上青最好的靠山，司上青则成了他肚里的蛔虫，为他出谋划策，也为他冲锋陷阵杀敌在前。他成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成了他最值得信任的盟友。

　　就这样，大战前的最后两年，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离国内外人心惶惶。古陌辰被离族重用，走马上任成为空灵府新的掌权人，而木思涯与离族间的关系却愈发焦灼。古陌辰察觉到木思涯对离族的报复之心，却没有对他们发出警示，而是顺着木思涯的心意让其心中怒火升腾呈燎原之势。他和司上青共同生出了一个大计，要借木思涯的力量攻破尔弥幻境，操纵御灵使获得第二颗灵石。

　　木思涯的胜败与否，他们并不在乎，只要有一石双灵，他们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以围剿叛贼为名大动干戈，灭震族攻和渊，之后再邀功请赏，成为操控离族与灵石的真正主人。

　　就在离族人与木思涯斗智斗勇，渐渐失去对他的掌控的同时，他二人也在紧锣密鼓地部署大计。得到北魅族的幻羽甲是他们大计中的第二步，为此，古陌辰亲自出马，凯旋而归。司上青继任为形幻师后更是斗志昂扬，长生、盛颜、灵力似乎就在不远的前方召唤着他，他终日不歇地为古陌辰鞍前马后，同时也将易形易颜金、木幻师的任务看作人生大事——为了不露破绽，他必须勤加练习，且尽力将两人形象维持到至少七八个时辰。

　　他们算好了趁虚而入的时机，便是在震族冲破尔弥幻境之际，震族的玄术师在打打杀杀中乱成一片，谁又会注意到一个木幻师有什么真假，他去了哪里。那个金幻师就更好对付，他是震族中唯一一个极力挽救失控局面的人，却在看似一次稀疏平常的拜访中被火爆脾气的木思涯赶出了府。被骂作软骨头的金幻师左云乔抑郁不已却无计可施，在府中暗自神伤了数日后再一次踏出府们要往和渊而去。

　　然而，这一次，他有去无回。他被半路上设好的埋伏困住了体内的软金鞭，他落入了司上青手里。就此，真的金幻师被关了起来，一封假信在他的卧房被他的家人发现，内书：

　　皇族不公，我震族众玄术师为其出生入死，平定七国之乱，如今天下太平了些，便备受冷落，今日我便去觐见尚王，替我族人讨将个说法，如若我不回，且去告之火幻师，我在和渊之中等他，待他攻破幻境，吾再同他一起上阵杀敌！

　　好一腔慷慨陈词跃然纸上！古陌辰看穿的心迹是如假包换，司上青模仿的笔迹亦可以假乱真。左云乔的小儿子愤然将信给木思涯看时，根本无人怀疑它的真实性，甚而，木思涯将此理解为左云乔改变主意后要与他来个里应外合，这在某种程度上，更加速了木思涯对离族的报复行动。

　　十七日后，战火纷飞，从离国的海岸蔓延到腹地和渊。站在古陌辰记忆身后的古清浅看到，她的爷爷等来皇命拿着龙骨令牌调兵遣将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发兵。他将空灵府军的大权交到他儿子——古清浅父亲手中，随后便带一骑奇兵绝尘而去。

　　他半路接上亲信带过来的古清浅，到了和渊南面与司上青会和。战鼓声响彻和渊，他们没有继续再往北面去支援离族，而是在密林之中施术易颜，两队人马也换好震族军服，只待时机一到，发起进攻。

　　震族破防后，尔弥幻境北面沦陷，南面的防御不攻自破，他们带兵长驱直入，而后在皇宫的宫门外兵分两路。司上青带上大队人马和襁褓中的古清浅杀往泉眼，古陌辰只需对付些残兵败将，便带了两个死士打入到皇宫内廷，他的任务便是以小皇子为诱饵，引诱出保护他的御灵使到泉眼，以便借幻羽甲神不知鬼不觉地操控灵使得取灵石。。

　　计划看似简单，但出师不利。由魏王后照看的小皇子并不在她的寝宫，古陌辰到的时候，那里一片死寂，魏王后和她宫中的宫女皆已被杀。他于是转而去了他的生母韶妃那儿，不巧，却撞上了正在同韶妃发威的木思涯。他多听了几句，直到他走，才转到后面找到了小皇子。皇子挟持在手，守护他的两个贴身一等御灵使果然跟了过来。一路围追堵截，古陌辰的一名死士不是其对手，葬身在他们的御灵术之下。出了宫门不远，忽听身后一人厉声喝斥：“逆贼，还我儿来！不然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古陌辰回头一看，不好，却是尚王带着另三名御灵使也追了过来，其中一人，他一眼认出，恰是那尚王唯一的弟弟——义王殿下——皆是些不好对付的角色。他策马狂奔，心中算计，他虽有幻羽甲护身，却怕暴露，别无他法，唯有去泉眼，有他的人马方能为其解围。

　　泉眼中早已设好埋伏，等着古陌辰引来的一等御灵使自投罗网，却不想来得有点儿多，一同追来的还有尚王，还有……义王。见此情形，机智如司上青也慌了手脚，匆忙间他迅速将怀中的女娃儿藏于丛中，刚起身，剑还未拔，却被一御灵使挡在身前，一剑刺来，险被古陌辰挡下。他怀抱皇子，拳脚功夫却不亚于交手的任何人。然而，长时间的对峙于他两人而言是另一种更让人惶恐不安的威胁。

　　“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全杀了！”司上青气喘吁吁，抵着古陌辰的背，神色紧张而凶狠。

　　“听我的，分而治之。”危急关头，古陌辰更显沉着冷静。

　　司上青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他却已二话不说将手中的小皇子抛向空中，对另一名自己的死士喊道：“接住皇子，出和渊！”

　　刹时，一干人等皆往那皇子方向扑身而去。那死士眼疾手快，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纵身接下皇子扬鞭而去。尚王痛心疾首，却在眨眼间被围了起来，他向义王呼喊道：“记得我交待你的，莫要管我！去救熹儿！”

　　义王接下重任，带上尚王的两名御灵使护卫紧跟着追了出去。古陌辰见他们远去，危机感放下，使一眼色给司上青，便纵起心幻术引着一名御灵使往泉眼深处去，留司上青和其他人在此处牵制着尚王及另一御灵使。

　　时空变幻，这一连串的阴谋，从始至终，古清浅终于一滴不落地全部记起。看到了全景的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只是她爷爷所有计划中的一部分，他要给她的力量满载着他对古家未来的期望，同样，也是他对一石双灵是否奏效的印证。他信心百倍，却也谨小慎微，所以，她便成了她爷爷用来获取一石双灵的第一次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