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双壁》绣色可喰

81、风筝

　　“帮我做一只老鹰，明天我做你的对手。”谨神月说道，忽然间，她也找回了当年与卡洛殇争斗时的激动心情，就像压抑不住的熔岩即将爆发一般，火热，滚烫，翻腾，让她顾不得继续装作矜持的模样。

　　“还是老鹰？”卡洛殇精致的小脸做了个皱巴巴的表情，无奈地摊手，“那你画给我看看，是什么样的老鹰，我照着你的画做骨架。”

　　晚上，谨神月走进寝殿，看到卡洛殇睡在火堆旁的百图绣金地毯上，手里抓着一只完成了一半的风筝。

　　因为教中事务繁忙，她匆匆画了一个老鹰的雏形就交给了卡洛殇，现在，这个风筝的骨架已经做好了。

　　她小心的将风筝从她的手指中取出来，拿画笔继续补充细节。

　　卡洛殇会做风筝，这让她有些惊讶。

　　这个尊贵的卡洛世子到底，会做多少民间百姓才会做的事情？

　　她甚至没有放过风筝。

　　她的幼年，是在训练中度过的，一言一行都有国师监督，不可行事不端，不可玩物丧志，诸多繁节。

　　但她曾经见过一个风筝。

　　那是一个风筝的季节，就算是森严的皇宫，也会有胆大的宫人偷偷放着玩。

　　她捡到了一个老鹰样式的风筝。

　　她看过它们在空中飞舞的模样，不明白，在没有使用灵力的情况下，是怎样让这样一个东西飞到这么高的天空中的。

　　她按照她看过的那样，抓着线，将风筝举起，跑了起来。

　　真的飞起来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她刚一放开线，风筝就扎倒在地，她嘴角不觉露出了笑容，跑去捡。

　　“你在干什么？”熟悉的声音冷酷的响起。

　　小谨神月一愣，慌乱将风筝藏在身后。

　　倒不是她多害怕眼前这个人，只是“捡别人丢掉的风筝”这件事被撞破让她羞耻不已，一下子乱了心神。

　　“做这种平庸之人才会做的毫无意义的事情，你看你哪里还有一点太子的样子？！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说过了，为王之人，任何时候都不能让人看出她内心的情绪！这是大忌！过来！”昔日的神武帝怒道。

　　小谨神月敛住心神，垂下眼眸，无声任背在身后的风筝在手上脱落，跟着那人，走向武殿。

　　在她看不见的身后。

　　一地苍雪之中。

　　一双白玉般骨节分明的手捡起了那个风筝。

　　“你这只老鹰怎么金眼白毛的？哪有这样的老鹰？我就说形状为什么这么奇怪。”画的差不多，卡洛殇醒了，揉着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这是白雪苍鹰。”谨神月道。

　　一听就是谨国才有的品种。

　　卡洛殇不知道的是，白雪苍鹰还是皇家才能饲养的高贵品种。

　　大谨只有皇族才能穿月白色的衣裳，所有的白色，都是皇族的专属，无论是白马，白鸟，还是白雪苍鹰。在民间，兔子只能饲养灰色的。甚至连这些颜色的物品都不能拥有，所以白雪苍鹰式的风筝，只有谨国皇族才能使用。

　　“白雪苍鹰？”小谨神月在捡到风筝的时候也有些疑惑，但是当时没有想这么多，后来总是猜测，那只风筝是不是父皇的。

　　但她实在难以想象，端坐在皇座上那个温和的王者会像一个孩子那般去放风筝。

　　卡洛殇半梦半醒地将一支竹节削成多段。

　　将坚韧的竹条捏在手里弯了弯。

　　略一抬眸，就看到谨神月沉浸在回忆中的神情。

　　一股无名火骤然从心底涌现。

　　她扔下竹条，慵懒地道：“我不想玩了。”

　　谨神月看她一眼，没有说什么，无师自通地照着她刚才的样子削竹条。

　　将竹条作为风筝的骨节固定。

　　倒也不难。

　　纤长的玉指灵活地翻飞。

　　卡洛殇一手撑着地毯，斜斜躺着，不经意般悠然道：“说起来，皇城上空放出了三只华丽的白色风筝，挂了许多天，都传到殇国来了。”

　　谨神月手指一顿，而后仍是神色淡淡，似是没听见般。

　　卡洛殇是什么人啊，你不说话她也是能一直说的。

　　她眼底隐隐闪动着恶意：“哎，你小时候放过风筝没啊？说话啊，你好闷啊教主大人，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不觉得不交流空气都像是要凝滞了很尴尬吗？要不然，叫个侍君来说说话好了。”

　　谨神月终于屈尊纡贵地回答：“放过一次，是白雪苍鹰，满意了吗？”

　　“哦~我猜应该不是那个人给你做的吧？”卡洛殇像是不知死活似的，继续在刀尖上蹦跶，“前几日我见到了谨爱，她手上拿着一只小纸鸢，是白雪苍鹰，可白可漂亮了，你猜是谁给她做的？”

　　谨神月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直视她，语气不辨喜怒，“我发现，你最近总是爱提起关于谨国的事情。”

　　准确的时间应当是那日回殇国，见过灵国女王之后。

　　她摸不太准卡洛殇在想些什么。

　　在这之前卡洛殇一直小心翼翼，像是要补偿她一般。

　　现在却突然成了一个像是疯狂地点燃什么引线般的火把。

　　脑海中有着一种，好似遗漏了什么细节的直觉……

　　令她不安，根本无暇发怒。

　　“哦，那是因为大抵天下夫妻之间都有什么三年之痛，七年之痒。”卡洛殇无所谓地道：“跟你聊着聊着，我发现忽然没什么话题了，不知该聊什么，便胡乱扯些东西南北风咯。”

　　谨神月面容的短暂凝滞，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我们不是夫妻，而且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连一年都不到，你那天晚上不是还哭着说太短了吗？”

　　卡洛殇嘴角牵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女人嘛，总是善变的。”

　　谨神月垂下眼眸，继续做手里的风筝。

　　卡洛殇看着安静的谨神月，蓦然觉得心头火起，在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一把夺过对方手上的半成品，扔进了一旁的火盆里。

　　画了精美苍鹰的薄纸和细竹条瞬间被点燃，蹿起高高的火苗。

　　顷刻间成了灰烬。

　　失去了灵力之后，卡洛殇的动作比普通人还要慢上许多。

　　谨神月如果想阻止，不可能反应不过来，她却只是面容不变地看着。

　　就像几年前天元盛典刚认识的时候那样。

　　卡洛殇做什么都是自讨没趣。

　　“不好意思，最近烧风筝有些烧上瘾了。”见谨神月不说话，卡洛殇自顾自解释道。

　　“烧上瘾？”谨神月重复道。

　　卡洛殇猫儿似的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总之，我不想玩了，要玩你自己玩吧。”

　　谨神月望着她，半晌说道：“你困了，需要休息。”

　　忽然间。

　　也不见谨神月有任何动作。

　　伴随着咒术起势的声响，卡洛殇脚下出现了一道禁制，将她和身后的墙困在了听不见任何外界声音的结界中。

　　这是要囚禁她！

　　卡洛殇本应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对待，这次，她却觉得心之火如燎原一般，锐不可挡。

　　她拍打着结界，大喊大叫：“谨神月！你强！你牛逼！你无敌！有本事，你他大爷的就一辈子锁着我，锁着我他妈的尸体！！”

　　结界瞬间被撤了下来，她扑了个空险些摔倒，“啊！”

　　谨神月接住她，顺势抱了起来，放到床上，“我只是打开结界，让你能睡的更好。”

　　“我不睡！”卡洛殇刚抬起上身就被按回了软床，她怒吼道：“谨神月！你是不是有病？！”

　　“你是不是喝酒了？”谨神月抚上卡洛殇的额头。

　　听了这话卡洛殇只觉得更加怒火朝天，“你才喝酒了！你全家都喝酒了！！”

　　“进来。”谨神月拔高声线，对外道。

　　想起她的厉害来，卡洛殇抖了抖，小小的恐惧很快又被怒火压过，她挣扎道：“特么的放开我，别老按着我肩膀，禽兽不如的畜生！我日你亲爹！”

　　一名侍女应声前来，跪倒在地，说道：“回教主，世子不曾饮酒。”

　　“唤风兮寒来。”

　　“是。”

　　卡洛殇挣扎地就像是一条从水里捞上来的鱼。

　　无奈，谨神月收回手。

　　卡洛殇几乎是一下就从床上弹了起来，赤脚站在地板上，笑得像条恶犬，“叫什么风兮寒啊，叫个侍君来给我下下火才是真，整天看着你这张脸，我都快腻了。”

　　谨神月平静地道：“你不休息？”

　　卡洛殇发现自己真的是干不过谨神月，怎么让她发怒的时候不怒，不让她发怒的时候凶得像头水牛？

　　以为自己已经看懂谨神月了，现在又不懂了。

　　这厮的心魔呢？！

　　心魔大人死哪去了？！

　　见狗怂是吗？！

　　“我不！”卡洛殇冷冷道：“有本事你就绑我在床上干死我，你不是爱来硬的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