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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小奴隶6 ...

  •   卡洛殇吓得一激灵,从绿枝乱叶中站起来,腆着脸冲谨神月笑了笑。

      “满意了?”谨神月手指微微一动,眯了眯眼睛道。
      “嗯。”卡洛殇点点头。
      “回寝殿。”谨神月令道。

      卡洛殇看了清夫人一眼。
      “我送你母亲回去。”谨神月道。
      卡洛殇依言被一群侍从簇拥着往寝殿走去,不舍地回了几次头,直到转弯不见身影。

      谨神月转头看向旁边的女人。
      一个毫无灵力,却温柔而坚定的女人。
      阿殇说的没错,她的母亲确实不会不来见她,哪怕是背着丈夫家族,踏破艰险,这个女人也要来见自己的孩子。

      在殇国的时候,谨神月就看到清夫人伸手去触摸卡洛殇的身体,随意,轻柔,亲昵,好似她经常这么做。
      那是什么样一种感觉?

      谨神月对母后没有太多的印象,尽管她小的时候也曾住过凤宫,母后住的宫殿里。就像凤雕玉琢,美轮美奂的住所于她不过平常。母后疏离的眼眸,以及每次隔着距离的对坐,鲜少的召见,于她也不过平常。

      “太子,你日后会成为大谨的王,你知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殊荣吗?”
      “太子,你会成为王的,大谨最强的王。”
      “太子,你真让人羡慕,你现在得到的东西,是本宫小的时候,无论如何挣扎都得不到的。”

      “太子,你应该感到庆幸,而不是终日去触怒你的皇爷爷,你该知道,你的父皇是个无能的人,权力都还在你皇爷爷手上,就连你的太子之位,也是你皇爷爷给的。”
      “不要这幅表情,太子,你知道你拥有什么吗?”

      她们之间的对话,几乎永远围绕着皇位。
      再无其他。
      年轻的凤后高高在上,总是一丝不苟,华衣簇拥的端坐在榻上,眼神放在她身上,却又似乎不是在看她。

      谨神月知道,她是在透过自己,看未来大谨的君王。
      有先帝的旨意,后宫无妃,再无子嗣,谨神月是唯一的血脉,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她的地位。

      谁都知道,她是既定的王,不会有改。

      也无从更改。
      废了她,立谁为太子呢?

      他们都唤她做太子,父皇,母后,宫殿里的所有人,以及大臣们……
      在那之后,她见到了卡洛殇,看到了另一种父亲与孩子的相处模式。
      她曾在民间见过的。

      但她以为那只属于民间。甚至在民间,都甚少见。
      卡洛殇对着自己的父亲恶言恶语,脸色总是不善,她每踏一步,都自信昂扬,好似知道身后的人一定会跟上来。

      那个男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小心地哄她,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件稀世珍宝,若是不小心磕碰撞坏,他定心痛不已。
      他不是叫她世子,而是叫她,“阿殇。”
      阿殇。

      谨神月轻轻咀嚼这个名字,仿佛感受到了取名之人极度的痛苦,他为这个即将逝去的孩子悲恸心碎,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个殇字。这个殇,也是殇国的殇。
      她是这个男人的珍宝,也是殇国的宝物。
      卡洛殇。

      “夫人,我还没有打算把阿殇还回去。”谨神月负手说道。
      “阿殇很强,她之所以不逃走,也许只是因为她不想逃走。”清夫人不以为意地道。

      谨神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想起类似的话她对卡洛族长说过。
      “她还没有察觉。如果她想,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查到关于灵国的事情。”

      那个族长是把她的话背回去了,然后现在让他夫人还给她吗?
      这算是什么意思。
      “我……听闻阿殇现在是教主的奴隶?”清夫人斟酌地问道。

      “是。”谨神月不否认。
      “她身上可是被火烙上了奴隶的印记?”清夫人一震,急问道。
      “若有必要,待她身体好转之后我会刻上。”谨神月说道。

      清夫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谨神月,见后者神色淡然,更像是赌气之言,勉强松了一口气,道:“我知教主心中有气,但是阿殇身上发生了太多事。她以末代卡洛之子的身份出生,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和灾难。这世上无人能了解她的痛苦,除了与她同为卡洛之子的蓝颜,他们两人亲如兄妹,从小感情深厚,如今蓝颜因她身死,她难免一时失智,才会出口伤了教主,还请教主多担待。”

      “本教担待又如何?不担待又如何?族长对一个魔头说着这般托付般的话语,未免太可笑。还是说,这只是你们心安理得的借口?以为与本教说清楚,认为本教如此对待阿殇只是因为一时之气,就觉得只要解开了误会,本教就会善待阿殇?如今阿殇被你们封印,她在本教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夫人以为,本教会对她做什么呢?”谨神月冷硬地道。

      清夫人看着谨神月,愣了愣,垂眼说道:“我相信阿殇。她一向把殇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却独独对你开放了结界,引你入内室,任你来去自如,一定,是因为对你极其信任。既然你是她相信的人,那一定不会做伤害她的事。”

      谨神月的目光凝了凝。
      “况且,阿殇在被封印之后已经存了死意。这世间从无任何人能强迫她,教主手段通天,阿殇也不简单,她虽然被封印,但要一死,她还是能做到的。”清夫人继续说道。
      谨神月一怔,似乎她从未设想过这个可能性,呓语般喃喃道:“这是什么意思……?”

      清夫人把谨神月的反应看在眼里,叹气道:“教主,那把卡洛之锁是蓝颜使用过的,已经有损耗,能封印住阿殇多长时间无人知晓。”她念及感伤,声音哽咽了起来,“还请教主珍惜眼前人,别对她……太苛刻……”

      教主寝殿燃了药香,氤氲袅袅地浮着。
      整个殿里一派神仙气。

      谁都没发现榻上伏了一个假人,真正的卡洛殇正在艰难地攀爬假山。
      原先这是一件挺简单的事情,现在对她而言这样攀爬不仅危险,而且颇具难度。

      好在已经到了这个一览众山小的位置,她惬意地坐了下来,晃荡着两条细白的小腿,眺望着远处的两个小点,谨神月和清夫人。
      这个位置只有灵猴们和小鸟能上来,它们围着神明叽叽咕咕。

      “她们在聊什么啊?不是要送母亲大人出去吗,怎么还在聊?”卡洛殇也嘀咕道,戳了戳一只灵猴屁股,“去,帮我听听她们都在说什么。”
      灵猴大王翻了个身,不理她。

      “啧!臭泼猴真难请啊!”卡洛殇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粉红色的灵猴屁股上。
      杀气骤现!
      灵猴大王猛然睁开眼睛跳了起来,面容可怖地龇牙,纵身朝人袭击而去。

      刚护送清夫人传送回殇国,谨神月忽觉不对,从白衣教传送阵出来后,看到了大片的群鸟在天空盘旋,而她留的结界缺口,正在不停地涌入小鸟等各种小动物。

      远处的假山顶,一个人影被一只扑出的猴子抓着,飞坠而下。
      她闪身在半空将人接住,电光火石之间,甚至卡洛殇还没反应过来,那只猴子已经被她用灵力狠狠地惯到了地上,顿时脑浆崩裂鲜血直流。

      那猴子竟然还没死!
      它顶着破裂的脑袋,迅速爬起嘶声怪叫着,似乎还打算扑杀过来。
      谨神月抬手用灵力将它轰成了一滩血水。

      “不!!!”卡洛殇从谨神月的怀里挣扎着扑倒在地,凄厉地大喊道。
      方才,直到灵猴大王朝着袭击而来的人扑上去,卡洛殇才意识到有人来了。

      那人穿着白衣教五色王的部属教服,眼神带着狂热,不管不顾地朝她冲了过来,“战神大人,您的命,今日就交代给我这个小人物吧!!!”他一把将卡洛殇推了下去。
      灵猴大王见状,放弃了攻击那人,尾巴伸长扑到已在空中的神明身上,抓着她的衣领,准备来个猴子捞月。

      然而卡洛殇看到,第二只就要跳下的灵猴被那人抓住,只一瞬,时机已错,她直直地朝下摔了下去。
      “是我不听你的命令擅自跑上假山,这跟它有什么关系?!”卡洛殇哭叫着道。

      此时,假山上方在一群灵猴的怪叫声中再次摔落一人,被无数灵猴扑抓,似乎要与他同归于尽。
      谨神月微觉不对,用灵力托住了那人和所有下落的灵猴,为免灵猴乱跑,她召出银鞭一甩,将它们统统缚住。

      银鞭自带灵力,即使谨神月没有使用术法,也足以割裂灵猴脆弱的皮肤,它们痛得乱叫起来。
      “教主恕罪!这群猴子突然发疯扑杀人类,属下不力,令世子被扑下假山,求教主恕罪开恩!”那人手臂上别了个红色条纹,被灵猴咬得血肉模糊,落地之后就跪在地上喊道。

      看到这人之后,只一瞬,谨神月就明白了,这些兽不会攻击它们的神明,方才死去灵猴的那个动作,是冲着她。
      它飞身扑在卡洛殇身上,是为了救它的神明。
      “不是!没有!灵猴从不会无故伤人的!刚刚是……刚刚是……”卡洛殇慌乱地解释道,可她看到谨神月的眼神之后,就说不下去了。
      谨神月不相信她!

      “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一个人类说的话,还是应该相信一群畜生?”她抓住卡洛殇的下颚,冷冷地问道。
      卡洛殇霍然睁开眼睛,厉声道:“大家都是畜生,谁又是人呢?人类这种自以为是的生物又比它们好多少?”

      谨神月看着她。
      “教主。”安如云闪身现出,单膝跪地俯首道:“教主恕罪。”
      “带下去,五色王,要怎么处置不需要本教来告诉你吧?”谨神月森冷地留下一句话,拖着卡洛殇就闪身到了冰水池旁。

      “不要!不要!小月!我求你了!它们真的不会无故伤人!至少它们没有伤我!是我违反了你的命令!你罚我吧!你罚……呜,跟它们都没关系啊!”卡洛殇抓着谨神月的衣袍胡乱摇晃,这个人一动不动的模样快要把她逼疯了。

      她是它们的神明,却要看着它们因为毫无意义的杀戮死去。
      那么狡黠活泼的一只灵猴大王。
      因人类愚蠢的纷争而死。
      因她而死!

      这个世界到底要悲惨到多绝望才会罢休。
      谨神月抬手抚去她的眼泪,又在那光滑的脸上抚弄了片刻,等她冷静下来,说道:“阿殇,你自己下去。”
      卡洛殇这才发现这是什么地方,冰池冒出白色氤氲的冷气,她们就在池子的台阶边上。

      她眼里瞬间染上了恐惧,“我不、我不要!你打我好了!我宁愿你用鞭子抽我!”
      谨神月不再多说,拿出一个金璃抱珠沙漏,放在地上,然后坐着等待。

      根本不需要她说沙漏漏尽了会怎样,卡洛殇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她露出了小动物一般的惊慌害怕,她用手扶着地面,蹲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又绝望地转了个圈。
      谨神月一直看着她,看她终于把一只脚试探性地伸了下去,寒冷的水让她浑身一抖,脸色顿时苍白僵硬了起来,但还是紧紧地攀着台阶,慢慢地爬了下去。

      谨神月心中一颤。
      是了,阿殇总是能做到任何事,即使她大喊着我恨你,眼里也没有任何恨意,她轻易可以原谅任何人,从她对卡洛族长的维护,甚至可以看出她已经原谅那个下令封印她的父亲。
      现在,她要战胜她自己了,那在黑湖底被强迫封印落下的名为恐惧的心魔。

      “恨不恨?如果没被封印,你就不会遭遇这样的事,不会被这样对待。”谨神月在池子边跟着她往下走,淡淡地问道。
      卡洛殇茫然地看了她一眼。
      就是这样的眼神。
      谨神月眯了眯眼睛。

      她露出这样无辜的眼神,好似她真的不明白。
      “啊!”卡洛殇滑了一跤,猛地沉进了水里,吓得胡乱挣扎起来,她明明是识水性的,只是太冷了手脚不听使唤。
      谨神月把她捞了起来,那双镇定安静的瞳仁似要望进她的心里去,她这才发现水不深,池子好像改造过了,台阶更长,四周放了不少绿植摆饰和烛台,不再像个刑场。

      但她还是死死地抓着谨神月的手不放。
      谨神月用另一只手又拿出沙漏,放在地上,对卡洛殇说道:“看着它。”
      这只沙漏很好看,银白色的,就像小月一样,金色的沙子在快速地流动,也许并不快,但它不停落下,在底下聚成小山,就莫名让人很安心。

      她着迷似的盯着看了许久,直到最后一颗沙子落下。
      谨神月把她抱起,闪身回了寝殿。
      结束了?

      谨神月像抱着一只精致玩偶,帮她把湿衣服脱下,替她擦干头发,穿上粉锻万纹华袍,仔细的把腰带的结打正,做完这些之后,在她凉凉软软的脸上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
      最后再亲一口。

      她的眼珠子这才活络起来,茫然不解地看着谨神月。
      谨神月亲她的眼皮,尤嫌不够,伸出了舌头舔,弄,在眼睛的缝隙里来回流连,作弄她似的想把她的眼皮撬开,直到她吃痛微挣,才放开她。
      卡洛殇捂着那只被玩弄的眼睛,露出的另一只眼睛微微含了泪光,瞧着她。

      心痒。
      好似有一条抓不住的小鱼在心里胡乱游动。
      惹人微微烦躁。
      想要狠狠地抓住它掐碎。

      忍住这种感觉,就又痛又甘美。
      她将穿着华袍的卡洛殇抱到床上,把那锦鲤尾巴一样的袍子扯出来,展开,就像展开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展开之后,她用眼神从上至下仔细而缓慢地扫视。

      卡洛殇一动不动地任她摆布,注意到她的目光,玉瓷般的脸开始粉嫩了起来,身体战栗,随着她目光的往下,那只露出的小手抓紧了身下的锦缎。
      谨神月伸出手,去拆她自己亲手包装好的礼物盒,她要仔细地用手指探查里面有什么样的礼物。

      谨国。
      祭坛上。
      神秘的跳跃如舞的火光中。

      一个少年从古老繁复的阵法中缓缓坐起,他的眼神仿佛还在横穿亘古的苍凉,他的前方只有一面刻满了符咒的石壁,他却像是透过那面墙,看到了世界的尽头,许久,目光才逐渐凝聚。

      “唉。”
      一声叹息。
      “你已突破神之境,可这对你来说太早了。”朗无邪对着那少年说道:“你记住,即使我们已经突破神之境,可我们终究不是神明,窥破天机,会遭到极其严重的反噬。”

      若不是那日说出那样一番话,引发了这少年极重的探究之心,也不会让他这么早就突破神境。
      亦不知是福是祸。

      “她不是破军!那不是她的星辰!你骗了陛下!”少年激动地大叫道。
      祭坛外,一方白袍掠过生长在石壁缝隙中间的小草。

      白玉般绝美的男人停下了脚步,蹲下身来,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了抚那棵顶端开了白色花蕊的小草,喃喃道:“怎么长在这样的地方?”
      祭坛内隐约传来争吵声,现在大概不太适宜进去,于是他在外面等了等。

      随后,一个愤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还没得及站起身。
      “陛下?!”那人声音透露着惊慌。
      “祭祀大人,”谨王宽慰地笑了笑,温和地道:“未曾提前通传便前来,是朕失了礼数。只是有件事想问问两位祭司,本想着若是两位都没有空,那就改日再来的。

      “今日……”朗无邪明显有些慌乱,只说了两个字,就被人打断。
      “陛下想问些什么?”大祭司朗奇也从祭坛深处走了出来,手揣在白色的展袖中,高深神秘的模样。
      谨王眼神柔和的看了看两位父子,赞叹道:“贵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上大祭司之后,灵力越发深不见底,气质也越发大改了,这般平静无波,不显山露水,颇有风范。”

      “陛下过奖了,他的占星术和灵力都还远远不行,只是微臣身体一直不大好,这才让出了位置,也好让他早些历练,还早的很,还早的很。”朗无邪看了看儿子,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祭祀大人谦虚了。”谨王顿了顿,说道:“朕是想知道,那孩子的星辰……大人曾对朕说过,她的星辰被先帝用术法隐藏,无法得知具体位置,是以不知生死。但是朕……”
      “陛下,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殿下她……”朗无邪有些欲言又止,再次被打断。

      “她死了。”朗奇冷冷地说道,拂袖而去。
      谨王瞳孔一缩,脑中闪过一瞬的空白。
      “陛下恕罪,”朗无邪骇然急声道:“这孩子还未突破神境,不得窥破天机,他说的不是真的,只是他平日被我骄纵惯了,口无遮拦,还请陛下恕罪!”

      谨王这才舒了一口气,勉强对他笑了笑,说道:“还劳烦祭司大人若是找到了那孩子的星辰,告知朕一声,朕就不打扰大人了。”说罢转过身正欲离去,被叫住。

      “陛下。”朗无邪说道:“若是陛下找到了神月殿下,那倒也罢,但若是事到如今,殿下自行回来,那必然是为了复仇,断留不得。”

      圣魔殿一派幽静。
      王言路跪在大殿中央,膝盖下是黑色冰冷的玉石。
      自从白衣教加固了结界,连飞鸟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安静的有些可怕。
      可以听到谨神月用毫笔批写折子的时候,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翻页的声音。
      还有自己的呼吸声。

      王言路往光洁白皙的额头上擦了把汗,紧张地抬头看了教主一眼,又低下头。
      每日他都在变着花样做各种各样的美食,每次摆上桌子的量都要小心翼翼的斟酌,精选盘子,装饰上娇艳的鲜花……

      然而卡洛殇那个恶魔,每次都仍是一看到桌子上的食物,就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好似他是要下毒毒死她!
      就这样,她哪里能吃够教主要求的量啊?!

      一声窸窣的响动,思琳琅单膝跪了下来,俯首低头。
      这跟思琳琅又没什么关系,他只是陪自己过来禀告的,干嘛要跪?王言路愣了愣,也跟着跪下。

      “阿殇今日吃了多少东西?”谨神月淡淡地问道。
      “是……粗略估计,大概真正用进去的只有半碗九鲍鲜荷粥……”王言路答道,他感觉自己的胃又开始抽搐了。

      “我应该给你列过清单,她每日哪个时辰应当吃什么,吃多少?”谨神月道。
      “属下每日都有按照教主所列清单配好膳食,可……世子无法食用……”王言路道。

      “为何?我说过了,你应该根据情况做相应的调整,为什么没做?”谨神月问道。
      “属、属下认为,这都应该怪教主!”王言路咬了咬牙,脱口道。
      思琳琅扶着黑曜石地板的手抖了抖。

      “哦?”谨神月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无华,冷汗潺潺,想说又不敢说,随时都会退缩回自己的壳里的模样,与卡洛殇倒有那么几分相似,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迫害,便语气放轻地鼓励道:“继续说下去。”

      “世、世子现在气短脉虚,肠胃不适,都是教主吓的。”开弓没有回头路!王言路只好继续说道。
      闻言,谨神月眯了眯眼睛,没做表示。

      王言路见教主并不生气,立即来了胆量,站起来长袍展展地道:“世子终日饱受惊恐,自会导致身倦乏力、心慌心悸。惧怕会伤肝,世子虚弱,肝无力,便会藏血而舍魂。失了魂,更无精力,无精魂化气,是以脉象气虚。虚……如此这般,自是无法进食了……”

      他说完,颤颤巍巍地看了教主一眼。
      思琳琅只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此时也紧张起来,抬头看着教主。
      谨神月像是在思索,“可她是殇国战神,曾在当今世界无人能敌,不应该如此胆小。”

      正巧风兮寒也接了传召进来,听到了一半,饶有趣地看着王言路,勾起俊朗的嘴角。
      王言路犹带稚气的小脸煞白,他看了一眼风兮寒,咽了咽口水,继续道:“世、世子现下被封印,又百病缠身,内部消耗严重且无所支撑,虚弱至极,精魂疲软,会更容易被外部的影响,受到惊吓。”
      思琳琅眼睛都瞪直了。

      “太小了。还是个半大的小鬼,那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有了地狱之力还能装装样子。“风兮寒摇摇头,附和道:”旁人不知,教主还没见过她内里的样子吗?“

      “确实有理。”谨神月点了点头,对王言路道:“她的饮食用度无需你考虑了,”两人一喜,“只消你们陪她打发时间即可。”两张俊脸立刻就苦了下来,“下去吧。”
      “是,教主。”
      “我也能退下吗?”风兮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寝殿的木窗都开着,有微微的幽风吹进来,书页翻动,水鲛纱帘轻轻摇曳。
      卡洛殇还在睡。

      谨神月规定了叫起的时间,实际上这个时间只是给了卡洛殇,人没醒,侍女们是绝对不敢叫起的。
      正巧她刚一掀开帘子,就看到卡洛殇茫然地坐起身,整理身上凌乱的衣袍。

      谨神月醒来的时候,随手给睡得死沉的卡洛殇摸散了,而后锦被一盖,就出去了。
      她走进去,卡洛殇的动作忽的一顿,微缩的肩膀泄露了她的紧张,知道谨神月在她身后,却没有回头。

      谨神月想知道卡洛殇在想什么。他们已经是彻底的敌人了吗?再没有转圜的余地?毕竟她这样逼迫她。
      “害怕?”谨神月听到自己轻轻的问道。

      卡洛殇转过身,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摇晃闪动,然后她垂下脑袋,轻轻点了下头。
      “嗯。”卡洛殇说。

      谨神月觉得自己的情绪似乎瞬间变得难以控制了起来,内心像烈火岩浆般疯狂翻涌,似是愤怒又似是委屈。
      只一瞬,她就生生压了下去,转身走出寝殿。

      她现在知道了,卡洛殇怕她。
      那为了让卡洛殇更好的休养疗伤,应该少见些为好。
      但是她忍不住。

      谨神月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卡洛殇安静的坐在那,仰头看着她。
      就像一个感觉不到悲伤,也没有力气愤怒的瓷娃娃。
      谨神月理解这种感觉,这是泯却傲气,心如死灰般的宁和,无力地随波逐流。

      谨神月坐到卡洛殇旁边,她执起那只戴着卡洛之锁的手,亲吻上面的黄金刻纹。
      是因为这个封印。
      它封住了卡洛殇,封住了她的活力与生气,封住了她的傲然与不羁。

      谨神月轻轻抬眼,看着她,看她眼神闪躲,看她额头渗出了细密晶莹的汗珠,看她想收回手,却不敢。
      “小月……?”卡洛殇摸不准谨神月在想些什么,那双眼睛让她心悸。

      谨神月将卡洛之锁连同那只手一起放在掌心揉捏着,苍白细小的手臂,玉藕般瓷白的手。
      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捏碎这个封印。
      世上仅存的卡洛之锁。

      卡洛殇微微闭着眼,满头大汗,湿发粘在脸上、额头上,手指像婴儿一样微微蜷着。
      极度脆弱。

      王言路他们说的没错,她确实是在害怕,抱着她的时候,那原本轻盈柔软的身体僵硬的就像一块石头,全身都紧张地绷着。
      怎么会……这么让人欲罢不能。

      谨神月感觉到体内没有平息的某种欲望,想要加大力度的折磨她,又怕弄碎她。
      就像此刻,她抱着卡洛殇去沐浴,贴在她胸口的身体僵硬微颤,手指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襟,好像怕她把自己按进水里。

      她确实想这么做。
      她把卡洛殇按进了放满热水的木桶,一瞬,就捞了上来。
      “咳咳咳!唔!”卡洛殇伏在她的臂弯里剧烈的咳嗽,一手扶着桶沿,捂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看起来害怕又无助,毫无反抗能力。
      昔日的殇国战神在她手上。
      谨神月掰开她的手,看到了鲜血,在她白皙的下巴,混着水珠留下。

      她咬破了她的嘴唇。
      “放开,卡洛殇,我说过了,如果你弄伤自己,会被惩罚。”谨神月说道,肉眼可见的看到那双眼睛染上了更深的恐惧,迟缓而僵硬。
      “我只是带你来沐浴,是你自己呛到了你自己。”谨神月又道。
      卡洛殇这才放开了唇,颤抖的声音道:“我可以自己来……”

      谨神月凝视着她道:“好,你自己来。”然后退开两步,靠在了一旁放着布锦的桌案上。
      见她没有离开,卡洛殇睁着的眼睛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接受了事实,低头清洗。

      她抓着香荚打出泡泡,抹在头上和脸上,然后沉进水里,起来后又沉进下去,就像一只在水里浅浮的小海豹。
      浴桶隔绝了视线,谨神月没有看到她清洗别处的时候手指是怎么动的,良久,她停下了动作,手攀在木桶边缘,犹豫。

      “洗完了?”谨神月问道。
      “嗯。”卡洛殇轻声应道。
      “衣物在那边的架子上。”知道她在犹豫什么,谨神月顿了顿,补充道:“不要等我过去抓你。”

      话音一落,卡洛殇的手指就刮了刮木桶,她咬住下唇,想起了什么似的放开,抿成一条线,起身。

      年少姣好的身体就像雨后新拔的春笋。
      露珠在上面滴落。
      苍翠欲滴。

      后背往下的线条紧致流畅,没有任何遮挡。
      因是短发,还能看到她纤细的后颈。
      像猛兽一咬就断的脆弱。

      穿好衣物之后,卡洛殇就不动了,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烦躁,就好像野兽要从她的内心深处咆哮而出,无论怎么压制,都不停的想要撕破她虚假的伪装。

      她一把抓住卡洛殇,蛮横且用力,拖过她一路走过中庭,掀开帘子走进内殿,狠狠地扔在锦床上。
      那双漆黑如墨玉的眼睛看着她,刻满了惊恐。

      她抓捏着卡洛殇年少纤细的手臂,她的手指立刻掐进了嫩白的肉里,就像掐进了一汪水,底部是微实的骨头,她想捏碎试试看。
      还在月都的时候,她就一直注意到卡洛殇从袖子里露出的手臂,细小,白,柔弱,尽管她知道这双手曾经在战场上手刃无数将军的头颅。

      但她一直很想知道,这样的一个手臂,是不是只要再稍微用点力,就会折断。
      于是她加大了力道。

      卡洛殇汗水潺潺的脸上立即露出了更加痛苦的神色,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又加大了一些。
      那双眼睛痛苦地闭上了,睫毛轻轻颤抖。

      她想知道,卡洛殇会发出什么样的悲鸣,但她下意识的放开了手,在最后一刻。
      卡洛殇立刻蜷缩了起来,抱着那只青紫的手臂压在身下,背部紧绷的线条透露了她的惊恐。

      夜很安静。
      一旁燃烧的蜡烛偶尔跳跃,发出烛芯爆裂的噼啪声。
      微风吹动帘子,发出簌簌声。

      谨神月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尤似仍在幻觉中,又种莫名的迷炫沉溺。她已经不需要清醒了。她不再是皇城那个谨言慎行的太子,她再没有任何的理由约束自己。前路一片黑暗,她只要此刻的迷醉。尽管身下这个人已经破碎不堪,经不起她的折腾,却仍是一壶最甘美的残酒。

      她会一口一口,慢慢的,省着品尝。
      “小月……”她听到卡洛殇低声不安地说:“今天晚上就到这里,可不可以?”
      谨神月压下心中的猛兽,掀过被子盖过两人,道:“如果你能在一刻钟内睡着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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