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双壁》绣色可喰

111、太子之位

　　“请思世子进来吧。”谨王笑着看了满脸红晕的王言路一眼，说道：“你们可真是如胶似漆啊！”

　　“参见君上！”思琳琅行礼道。

　　“免礼。正好思世子也来了，一起上来陪朕聊聊吧。”谨王说道。

　　“是，君上。”思琳琅走上台阶，疑惑的看着王言路。

　　“君上想知道万幽城的事情。”王言路说着，突然恍然大悟地道：“君上刚刚拉开我的衣襟，是想看看有没有疤痕吗？”

　　思琳琅奇怪的看了王言路一样，后者避开了视线，不自觉地摸了摸刚才被谨王拉扯过的地方。

　　谨王说道：“朕只是把你们当做一群孩子，绝无他意。朕在小月身上看到了一些不合常理的鞭伤，不曾问她缘由，只是猜测……”

　　思琳琅说道：“君上是想知道是否在万幽城待过的罪人都有鞭伤吗？言路身上有的，臣下看过，君上若是想求证，看臣下的身体即可。”说着干净利落的脱了上衣，露出健壮精瘦的身体。

　　看着上面纵横的鞭伤，王言路呆了呆，几次承欢都是在红烛罗帐中，看得并不太清楚，现在看到，让他感觉触目惊心，不禁想到自己身上是不是也满是那难看的伤疤。

　　思琳琅还曾经举灯细细的看过他，当时他羞赧的几乎快要昏过去，根本没想到这些。

　　他摸了摸脖子，前不久他深深划过的位置，上面已经光洁如初。

　　在万幽城的时候，没有治疗石，就连普通的草药都无法得到，伤口一直拖着无法愈合，留下了一个个凹凸不平的疤痕。

　　他心中恨意一闪而过，根本没注意到谨王惊愕的表情，说道：“陛下是想求证什么呢？万幽城是什么样的地方，难道还需要问我们吗？”

　　“言路！不得无礼！”思琳琅穿上衣服，说道。

　　谨王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在意，神情仍有些恍惚，想起这两人尚且互相照应，小月却是孤身一人，不禁问道：“朕记得，你们都是差不多同一时间去的万幽城，有没有遇到小月呢？”

　　两人皆是微微一震。

　　王言路说道：“就算见到又如何？每日都要做苦役，所有人都是灰头土脸的，谁又认得谁？”

　　谨王问道：“苦役？去到那边，还要做苦役吗？你们身上的鞭伤，就是不肯做苦役的时候挨的吗？”

　　听了这话，王言路不禁怒道：“陛下不知道吗？万幽城是什么地方陛下不知道吗？那边是守卫是怎么对待我们的，陛下当真一无所知吗？！

　　我们身上的鞭伤，是被他们抓去玩乐的时候挨的！”

　　谨王的瞳孔微微缩了缩，重复道：“被……抓去玩乐？”

　　思琳琅说道：“言路！闭嘴！”

　　王言路转头对他怒道：“你才闭嘴！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不能叫一个言官闭嘴！”

　　又转回头，怒气不减的继续道：“陛下，【被抓去玩乐】这几个字很难懂吗？获罪之身，生死无人管顾！

　　来自月都高高在上的贵族子弟，此刻毫无还手之力的站在他们面前！

　　敢问陛下，面对这样的景象，这世间有几个圣人能忍得住心中的恶念？不去抓我们消遣？不去拿我们作践？”

　　思琳琅沉默的垂首，听到这里，也微微晃了晃。

　　那些噩梦般的记忆也刻在了他的身体里，他可以理解王言路的恨意，但他更希望他忘记，忘记这些重新来过。

　　苏总管说道：“二位真是冤枉陛下了，陛下当真不知，陛下若是知道，莫说二位，又怎么会把神月殿下送到那种地方去？”

　　思琳琅忍不住问道：“陛下不知？”

　　谨王说道：“从来没有人跟朕说过这些事情，从万幽城递来的折子也未曾提过，每年吏部递上来的死亡名单里，万幽城都是——”

　　都是零！

　　他蓦然惊觉，原来他早该察觉万幽城的不寻常，却一直都被他忽视了！

　　偌大一个城，死亡人数怎么可能是零？！

　　王言路冷笑道：“都是零，是么？”

　　谨王说道：“朕……”

　　王言路冷然打断他，说道：“陛下若是不信！可去问林家家主林溪南！他曾经拼死抢回了爱子的尸体！想必他将尸体运回皇城的之后，见过的人不在少数吧？只是不知道，他们看到林小公子的尸体之后还吃不吃的下饭！”

　　那个时候，林家幺子凄厉的惨叫声几乎将他吓疯了，若不是因为思琳琅在他的旁边，他真的疯了。

　　但是看到林溪南赤红着眼不顾一切的带着灵法师们冲进来抢夺那具尸体的时候，他还是偷偷的想，如果自己也死了，有没有人会这么在意。

　　苏总管说道：“王言官，林家早已败落，没有家主了，那位林溪南，已经疯了很多年了。”

　　思琳琅看着谨王的神情，有些惊讶的道：“陛下当真一无所知？那又是如何知道万幽城的？为何偏偏是放逐万幽城，而不是其他？”

　　王言路赤红着眼睛说道：“当然是从左丞相口中听来的建议。”

　　谨王摇头道：“朕是幼年的时候听先帝说的，他想将……犯错的皇子放逐到万幽城，最终却没有做。朕以为，那只是一座离皇城远一些的城池……”

　　王言路的神色已经有些疯狂，说道：“以为？难道就只凭着陛下一句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就算了吗？！”

　　思琳琅断然怒喝道：“言路！立刻跪下谢罪！！”

　　大殿倏然一静，回荡着方才那句余音。

　　长风席卷而来，将殿中的幔帐掀起。

　　冷意骤袭。

　　王言路猛然回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说道：“微臣失言，请君上恕罪！”

　　思琳琅也挡在前面跪伏在地上，惶切地说道：“陛下，我妻言路回到皇城之后受到诸多刺激，此刻神志不清，还望陛下莫要怪罪！臣下这就勒令他禁足，不让他上这朝堂来……”

　　谨王无力的摆了摆手，说道：“苏总管，快扶这两孩子起来。”

　　苏总管立即应声上前扶起王言路。

　　思琳琅自己站了起来，看着谨王，似乎不是很相信此事就这般揭过了。

　　谨王勉强对他们笑了笑，说道：“是朕吓到你们这两个孩子了，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去吧，不必多想。”

　　“谢陛下。”思琳琅行了一礼，拉着仍有些呆滞的王言路匆匆走出大殿。

　　苏总管说道：“陛下，您刚刚吩咐殿下去太和殿候着呢，此刻恐怕还在等吧，是现在起驾过去吗？”

　　谨王点了点头。

　　坐上轿子，看着一路的宫墙。

　　以及墙边压弯的枝条。

　　他骤然想起谨神月回宫之后见到他，下跪的那一幕，心脏猛然一缩。

　　呼吸都不大畅快起来。

　　他叹了口气，说道：“是了，那孩子怎么可能不怨愤呢？只是她不说罢了。”

　　苏总管听到，心里一惊，忙道：“陛下，神月殿下的心胸，当然不能与一般人同等论之。王公子是言官嘛，说出来的话，总是能戳人肺腑的，实际上……实际上……”

　　谨王的声音冷了下来，说道：“你想说实际上不过如此么？也没什么大不了么？”

　　苏总管忙道：“老奴可不敢这么说，也不敢这么想！陛下可别冤了老奴！老奴岂会不心疼神月殿下？殿下也是老奴从一个粉白的小不点样，看着这一天天长大的啊！”

　　谨王眸子微黯，喃喃道：“是啊，朕不该这般揣度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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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和宫。

　　燃着一处火盆，掀开帘帐进去之后，可以感觉到些许暖意。

　　谨神月正低头批改着奏折，侧脸安静恬和，线条清瘦，与幼时软圆的模样大不相同。

　　没想到一晃，竟然过去了那么多年。

　　谨王微微愣神。

　　谨神月见他走进来，立即停笔行礼，微笑着问道：“不知父皇要和儿臣说什么？”

　　他记得，她从前一直都不苟言笑，面容清淡冷漠，偶尔一笑，都是带着冷霜般的傲气。

　　但自从她这番回来皇城之后，就一直露出这样讨好般的微笑。

　　他看得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小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回来的？”

　　谨神月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看着那双眼睛先是愕然，又瞬间闪过惊恐，直到被满满的悲伤占据，不安的摇动着，他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什么。

　　这句话唐突而怪异，就好像，他不欢迎她回来！

　　“不，朕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他急忙解释道。

　　“儿臣一直都在被追杀，不知道该去哪里，所以……”谨神月像是站不稳般退后了一步，左手扶了扶一旁的桌子，露出了手腕上的一抹金色。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多想，朕真的不是那个意思！”谨王看到了那抹刺眼的金色，心中一绞，说道：“你放心，朕一定想办法解除卡洛之锁的封印，一定会有办法的！”

　　“谢父皇，儿臣以为，父皇今日要说的，是太子之位一事。”谨神月说道。

　　“这确实是朕原本想要与你说的。小月，你……可以把太子之位让出来吗？”谨王忐忑的问道。

　　他以为谨神月会反对，意外的是那双眸子并无太大的波动，就如朝堂之上一样。

　　只见她抬眸不解的问道：“父皇这是何意？既然是父皇的太子，自然是由父皇自行决定的，太子之位也不是我的。”

　　“你真是这般想的？”谨王紧紧的看着她，想从那双眸子中找回一点过去的锋芒来，却只看到了古井无波般的死寂，“你也是皇子，朕知道，你一定也会想要太子之位，你……”

　　谨神月忽然跪了下去，伸手抓他的衣袍。

　　她是要像回来皇城那日一样行礼！

　　“别别别，小月，别行这个礼！”谨王倒退了一步。

　　然而谨神月已经紧紧的抓住了他的一方衣袍，放到唇边吻了吻，抬眼道：“您是君，我是臣，儿臣早已明白，父皇无需一直重申。”

　　“小月？你为什么要行这样的礼？！你以前那么骄傲，从来都不肯下跪的！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谨王忍不住心中的悲恸，蹲下来抓着她的手臂哀声问道。

　　谨神月微怔，随即惨然一笑，说道：“以前……？”

　　“今日在朝堂之上，你分明还有几分你还是太子时的影子不是吗？”谨王问道。为何突然之间又变成了这幅模样？

　　“儿臣今日在朝堂，只是无法看着左丞相无故残害忠良，不曾想逆了父皇的意，还望父皇恕罪。”谨神月说道。

　　“朕并非怪罪你今日出言袒护王爱卿。”谨王说道。

　　“父皇，儿臣今日略感不适，若有责难，不知可否等明日？”谨神月问道。

　　“你哪里不舒服？你先回宫，朕即即刻令御治灵师过去给你看看。”谨王说道。

　　“谢父皇，只是脾胃有些郁结，大约只是不消食罢了，儿臣散散步就好，不必劳烦灵师大人了。”谨神月说道：“儿臣先行告退。”

　　谨神月走出宫殿，摆手支开了身后的宫人，独自走进了一个深幽无人的小巷中，眼神冰冷刺骨的负手站着。

　　“教主恕罪！”无人处倏然现出两道人影，单膝跪地说道。

　　“教主！属下跟在一旁，还发生这样的事情，还请恕罪！”思琳琅说道。

　　谨神月一巴掌将王言路打翻在地，冷声说道：“你当然有责任，可你知道，本教为什么只打王言路，不打你吗？”

　　思琳琅不敢搀扶，俯首道：“属下知道。”

　　王言路重新跪好，说道：“教主恕罪……”

　　谨神月道：“说！你们都跟父皇说了些什么？！”

　　王言路说道：“属下不曾想到会被君上单独召见，一时没有防备……”

　　谨神月冷声道：“你在王思两大家联姻之时，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父皇当然会注意到你。”

　　王言路不敢接腔，继续禀报道：“没、没有防备君上突然开口询问万幽城的相关事宜。”

　　谨神月眯了眯眼睛，说道：“万幽城？父皇怎么会突然怀疑到万幽城上去？”

　　王言路说道：“好在属下已经圆过了，说未曾见过教主，说是趁着群兽混乱侥幸逃脱，只是……只是……”

　　谨神月满含警告的问道：“思琳琅？”

　　思琳琅回道：“教主，是言路无意流露出了对君上的恨意。”

　　谨神月眸子顿时一沉，右手已经扣住了一记暴击，问道：“父皇看了之后是什么神态？”

　　思琳琅终于忍不住挪了挪，将王言路挡住些许，说道：“回教主，君上并无明显怒意，也未曾怪罪，只摆手让我们离开了。”

　　王言路将思琳琅推开，自行挪至一旁。

　　谨神月收了手上的灵力暴击，蹲在王言路身前，伸手轻轻地抚着他白皙的脸上凸起的手掌印，说道：“言路，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他们所有人，却要回来这皇城陪他们演戏吗？”

　　王言路说道：“请教主赐教。”

　　谨神月手指用了些力道，按在那刺麻的伤口上，残酷的说道：“因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连痛苦也感受不到了，这一点，你不是最清楚吗？”

　　王言路惊愕的看着她。

　　谨神月站起身，继续说道：“我们当然是要他们身败名裂，痛不欲生之后，还让他们活着，让他们慢慢死，这样，才叫复仇不是吗？”

　　王言路的眼里燃起了恶魔般的焰火，声音激动地颤抖，“教、教主，是真的吗？你真的能让他们所有人都身败名裂、痛不欲生吗？”

　　谨神月冷声道：“包括谨王在内的所有人。”

　　安如云如鬼魅般现身道：“教主，谨王和御治灵师正在前往您的寝殿。”

　　谨神月点了点头，往寝殿方向走去。

　　王言路两人一进门，就迎面撞到了思大将军。

　　“我听说君上今日单独面见你，在怎么……你脸怎么了？”思大将军看着那几节清晰的指印，转头怒视着思琳琅，说道：“谁打的？你打的？”

　　“思叔叔，是我自己，我……”王言路忙道。

　　“你自己怎么打得出这种指印来？好啊！思琳琅你！支支吾吾半天编都编不出一个理由出来是吧？！谁教得你可以动手打自己的内人的？！给我跪祠堂里去！！”思大将军怒吼道。

　　“不是，真的是我……”王言路说道。

　　“好了言路，你回房休息去，不用管他，他跪不死！”思大将军说道。

　　思琳琅只好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