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涂末

4、四、怎么道士下山还能捅书生窝？

　　上回书说到，破庙是天下奇遇汇聚之处。经由上一章私奔小情侣夜话，小道士渐渐地意识到破庙并不是自己想象的虽破烂但安静的场所。他第一次睡在破庙就遇到了私奔的小情侣，很难说只是巧合。
　　房梁下的情侣渐渐安静下来后，小道士却已经没有了困意。他就这么倚靠在柱子上，思考着这世间的情爱。奇怪的情爱。这女子的身世从男子口中说出来未免也太过凄惨，难道她与父兄多年生活一点都没察觉？而这男子据说是女子父亲的得意门生，按理讲准备春闱更应该静心，他现在却要与这身世可怜的女子成亲，还是在没有三媒六聘的情况下，这男子莫非也是天才？丝毫不担心自己的仕途？
　　不过这些显然和小道士没有太多的关系。唯一让他心动的一点就是女子的父亲悬赏寻她，不知道会给多少钱。但若是因此就真的破坏了人家真心地一对，岂不是无端端的坏人姻缘。虽然小道士那仅有几块铜板的口袋一直在叫嚣着让小道士去拿这悬赏钱，可他理性的一直在挣扎。
　　算了，大不了明天抓紧赶路早点到禹城。不过是体验体验师兄师姐当年的历练之旅。江上清风，山间明月，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这一趟说不定也有奇遇呢。

　　就在小道士在房梁上面东想西想，安慰自己钱财不重要人就该吃苦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时候，下面突然之间有了动静。这动静很轻，但在安静的破庙里就显得扎耳了。如果这破庙里没有其他人也不会被察觉到，奈何房梁上正好有一个睡不着胡思乱想的小天才呢！
　　小道士循着动静望了过去。
　　一个人影依旧在躺着，另一个人影却悄悄地站了起来。站起来的人影细长，行走起来也没有玉石相撞叮当声。是那个男子。
　　反正也睡不着，正好看看这天下第一痴情的天才书生要干嘛。

　　男子把女子的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地扒开，然后借着一阵风起的声音站了起来。他站在女子面前，小道士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动作。
　　他站了一小会，就慢慢蹲下身子，手开始探向女子的腰间。
　　小道士刚想感叹非礼勿视的时候，却听见一声清脆的玉石相撞声。然后便看见男子站起身向庙门走去。
　　破烂庙门发出吱呀一声，惊得男子连忙回头，发现后面并没有动静，才缓了一口气，动作更加放轻，打开大门走了出去，似乎是担心关上门也会发出声音，他只把门半敞着。
　　小道士皱了皱眉，他不太懂男子是打算干什么，半夜不睡觉把人家的玉佩拿走是要做什么。他从房梁上轻轻跳了下来，恰好一阵夜风吹来，激得小道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回头看见女子正在他身后睡着，想了一想咬咬牙脱掉了自己的外袍，轻轻盖在女子身上。随后也从那半敞的大门出了破庙。

　　这个夜晚真是漫长。小道士出门看见满天繁星的时候忍不住感叹一句。明明感觉自己在房梁上僵坐了好几个时辰，怎么出门还是半夜。
　　他眯了眯眼，打算仔细找找男子的身影，突然听见马车那边似乎隐约传来说话声。
　　好家伙，破庙是真热闹啊。

　　“沈大哥你怎么才出来，大半夜的快冻死人了！”一个粗声粗气的少年嗓在低声抱怨道。
　　“这不得等荣儿睡着了才行，万一把她吵醒了不就前功尽弃了？”
　　“沈大哥你现在叫何小姐叫的真亲热，嘿嘿，这种书香门第的小姐怎么样，是不是特带劲？”
　　“嗐，不就那样，还没花楼的姑娘花样多呢！”虽是鄙夷的语气，细听之下还有几分得意。
　　“沈大哥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何小姐可是何老爷的掌上明珠，这回听说何老爷悬赏百两黄金来寻何小姐。要是娶到她了何老爷还不把家底儿都掘地三尺送给你。你可真好命，何小姐一来就看上你了，还死乞白赖的非要嫁给你，嘿嘿嘿……”
　　“那是这小妮儿慧眼识珠，一眼就看出了我鹤立鸡群！”
　　“你骂谁呢？就你那破文章，能进到何先生门下都是祖上冒青烟了，就这你还哄骗何小姐你是何先生的得意门生，何先生要是知道早把你腿打折了。”
　　“哎哎哎，行了行了，我自己夸自己几句还不行了？还干不干了？”
　　“干干干，不过就这个玉佩真的可以让何老爷把钱拿出来？”
　　“嘿嘿嘿，不止玉佩呢。我这啊，还有一封模仿荣儿笔迹的信，等到了城里你顺便去回春堂把那坐诊的大夫也一块拉去何府，就说是荣儿吩咐你这么做的。”
　　“大夫？为什么？”
　　“那大夫前两天给荣儿把过脉，喜脉！”
　　“看不出来啊沈大哥，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回真是娇妻妥妥在怀了呀！不过你也知道我连饭都快吃不起了，看在我今天这出力撮合的份上，等我小侄子出生的时候，我就不随礼了啊。”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跟哥混，还能少得了你那份儿？”
　　“不过哥你不是说你在乡下还有个青梅婚约嘛，这回把何小姐带回乡下不怕见到了小青梅何小姐跟你闹啊。”
　　“她敢？！我啊，已经跟她说何老爷和何少爷这么多年都是在骗她，假意对她好，实际上都快恨死她了。她现在还怀着我的孩子，只能依靠我了，就这她敢跟我闹？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资格吧！等回到乡下我就娶她做妾，一没婚书，二没聘礼的，还想当我的正妻？给她个小妾的位份都得看我心情！”
　　“还是沈大哥会做事，看来小弟我需要向你学的地方还不少呢，嘿嘿。”
　　“你且学着吧，我记得宋太守府上管家的女儿对你有点意思，要不要哥帮你……谁……呜呜呜……”

　　少年音和男子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脏兮兮的一团破布塞在他们的嘴里，小道士用从破庙里随手拿的不知道多少年没洗的帘子紧了一紧，团成一根长绳，把还在互相恭维的两人绑了个牢固。
　　小道士一脚踹在男子的屁股上，被绑在一起的两个人瞬间一起侧脸亲吻土地公，粗粝的砂石直磨得两人脸生疼。
　　那两人因为手脚都被绑住，身体也被绑在了一起，嘴里还塞着破布，说不出话，只得不停地呜呜呜呜的发出声音，然后怒瞪着小道士。
　　小道士蹲下身子揪起男子的耳朵，让男子被迫与他平视，语气冷淡，“下次记得别吵我睡觉！”
　　说罢手刀砍向两人脖颈，二人登时昏了过去。
　　小道士从男子怀里把玉佩和仿造的信摸了出来，对着月亮举起玉佩观赏了一会。玉质通透，边缘柔和，质地细腻，玉佩下方是作为装饰的连环，这就是走路发出叮当响的缘由。
　　真是块美玉。

　　小道士屈起一条腿坐在大树上，随手摘了一片树叶开始吹奏。伴着稀烂破碎的曲调，欣赏东方渐出的朝阳。夜色被一点点驱散，橘色的光晕染尽了半边天幕，红色的光芒鱼跃而出，一轮一轮，云彩都被染上了颜色，变成织女最喜爱的原料。
　　晨风拂面，林间沙沙作响，空气湿润，万物金黄，一切整装待发。
　　夜晚终于过去了。

　　树下两个被捆起来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里听到了杀猪般的惨叫声，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小道士欣赏完朝阳，看了看树下两个捆在一起的书生，又看了看远处正停歇的马车，而破庙里的百两黄金显然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正当小道士犹豫要不要进庙里把百两黄金叫醒的时候，听见树林间远远传来马蹄震颤的声音。一个青绿色书生打扮的人正朝破庙这边疾驰过来。
　　小道士不由得咧了咧嘴，这回历练难道捅了书生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