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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苏澜不眠不休,赶在妈妈忌日前,终于把小院清理干净,又买了很多盆栽回来装点。

      今年为了躲避齐瑜泽,她签了综艺,回来时怕齐瑜泽又跟踪,特意绕路又浪费了一天,回来的时间比往年晚了几天。

      终于到了农历九月二十八这日,苏澜一大早就出门买了很多东西,有蔬菜瓜果,还有点心零食,以及很多纸钱冥币类的祭祀用品。

      她随便吃了两口东西,就开始在墓碑前叠金元宝,叠了一大袋子后,又开始亲手做寒衣。

      其实这些东西香烛店都有,她也买了很多,几乎把人家店里扫荡了大半,但还是想亲手做一套。

      准备完所有东西,她就开始做饭。

      苏澜自己从不做饭,但每年忌日这天,她必定亲手做一桌丰盛的饭菜。

      全都是妈妈和奶奶生前爱吃的。

      等到黄昏六点多,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苏澜去洗澡换了身纯黑的裙子,头发也精心收拾了,挽成发髻,插了只白色兰花造型的发簪。

      这段时间她瘦了很多,本来正合适的裙子显得有些松垮,她找了条缀着珍珠的黑色细链子当腰带,束在腰间,越发显得腰肢细瘦,双手一握就能握住。

      苏澜在地上铺了黑色的大桌布,把做好的菜放在上面,总共八个菜,四荤四素,还有两道甜点,是她亲手烤的小蛋糕。

      上齐了菜,她又切了水果,还有买的那些点心,也全都放在桌布上,满满的摆了一大片。

      放了三套餐具,苏澜拿出一瓶红酒,给三个酒杯全都倒满。

      然后,她端了一杯酒先走到右边的奶奶墓碑前,喊了声:“奶奶,吃饭了,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糟鱼。”

      说完,她把杯中红酒洒在墓碑前,眼前升腾起大片血雾,奶奶被割喉的画面重现在她眼前。

      苏澜跪下来,额头抵着墓碑,痛哭出声。

      奶奶多年瘫痪,苏澜从有记忆开始,奶奶就一直坐轮椅。

      但奶奶手很巧,苏澜小时候的衣服全都是奶奶缝的,奶奶虽然不能走路,但她很勤劳,一双手从来没闲过。

      苏澜印象里,奶奶总是推着轮椅喂鸡喂猪做饭收拾家务,还总喜欢抱她,塞给她各种小零食。

      但这样好的人却惨死在儿子刀下。

      苏澜眼前幻觉闪烁,一会儿是奶奶推着轮椅忙忙碌碌的身影,一会儿是她脖子被砍,血溅三尺中呆愣的双眼。

      她到死都想不通,平时老实孝顺的儿子怎么会突然就拿起了屠刀。

      苏澜头疼如裂,她站起来,绕过中间的大片食物,跪在妈妈的墓前,后脑的伤口突然剧痛,仿佛有一把刀狠狠砍在她后脑,那种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咬紧牙关,生生忍住了惨叫。

      她闭上眼,等幻觉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幻觉和脑后的剧痛终于慢慢消散,她睁开眼,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止看不到,她也听不到了,什么感觉都没了。

      五感同时丧失,人好像从躯壳中飘了出来,茫然的停驻在漆黑中。

      苏澜喊了声:“妈,你尝尝我做的菜,我平时不怎么做饭,味道可能不好。”

      “妈,我现在住在京城,最繁华的城市,我走出大山了,我还成一个演员,名气还不小,很多人找我演戏,还有很多公司让我代言他们的产品,我很有钱了,过上了很多人羡慕的生活。”

      “可是,我不开心。”

      “妈,我天天都很难过,我想你,只要一想到我混的再好你也看不见,我就什么都不想做了。”

      “妈,我还结婚了,多不可思议,我竟然结婚了哈哈……”

      苏澜笑着笑着哭起来,脑袋在冰凉的墓碑上蹭来蹭去,像是小孩子不老实的偎依在母亲的怀抱中。

      “那个男人看起来比罗志勇高很多,他要是打我的话,我未必能打赢他,不过我一定不会像你一样只挨打不还手,他以后要是敢对我动手,我一定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不会让他好过的。”

      “妈,我知道你不敢跟李志勇拼命是因为我,你是被我拖累了一辈子,我不会重蹈覆车的,那个男人他不能生孩子,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跟他结婚。”

      “不过我还是后悔了,当初实在太草率了,大概是他长得太好看了,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现在他仗着身份,对我管东管西,还一直粘着我,实在讨厌。”

      “妈,你知道芝芝吧,我给你说过的,这些年都是她帮我,照顾我,可她现在也要走了,妈,我是不是天煞孤星啊?为什么我在乎的人都没好报呢?是不是我命太硬了?把你们都克死了?”

      “妈,芝芝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等她过去了,你多照顾她。”

      “……瞧我说的傻话,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肯定早就投胎了,说不定,现在已经上小学了呢,或许我们还碰见过呢,只不过都认不出对方了。”

      “妈,我还没跟你说,那个男人是芝芝的哥哥,他现在对我很好,也可能以后不会打我,可我还是不想跟他在一起,等年后芝芝不在了,我找个机会跟他离婚,我怕我把他也克出个好歹了。”

      苏澜哭哭笑笑,说了很多很多,她把平时绝不会对任何人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齐瑜泽在对面的二楼窗帘后,拿着望远镜把苏澜的动静全都看在眼里,却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只能看到她一直哭哭笑笑的在说话。

      那些话,他多希望她肯对他说。

      苏澜一直坐在院子里,絮絮叨叨说着漫无边际的话,伤心了就大哭,哭着哭着,不知想到什么就又笑出来了。

      但那些笑大多都是悲凉的讽笑。

      很多事她都想不明白,想了很多年也想不明白。

      比如,她为什么有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生父亲。

      虽然社会上偶尔会报道一些杀妻杀子杀父母的禽兽,但概率多低啊,居然都让她碰见了。

      比如,她为什么命这么大,脑袋都被劈两半了,还能活下来,这概率更低啊。

      到底是什么让她在这样痛苦的生活中坚持了一年又一年。

      十三年,她都二十五了。

      人生没有一点盼头,活着仅仅就是活着,还不到死的时候。

      后半夜,苏澜终于觉得有一点冷,眼前的漆黑也慢慢变得朦胧,她的视觉和触觉恢复了。

      依旧什么也听不见。

      一天下来,就早上吃了点点心,没有丝毫食欲,也不觉得饿。

      苏澜趁着触觉和视觉恢复,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

      她找了个大铁桶,开始烧纸钱。

      一大摞一大摞的纸钱被火苗吞噬,然后是那些纸做的沙发电视冰箱轿车以及衣物,另外还有几本现在热门的小说。

      苏澜妈妈生前喜欢看书,她是个娴静温柔的女人。

      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冬日的暖阳下,泡一杯茶,拿一本书,翻翻闲书喝喝茶,岁月静好。

      可惜她的一生却过得猪狗不如,永远也没等到她想要的岁月静好。

      苏澜一边烧一边嚎啕大哭。

      她烧光了所有的纸钱后,又开始把餐桌上的所有食物都倒进大铁桶内,再淋上汽油,全部烧成灰烬。

      铁桶内焚烧的气味难闻刺鼻,她却闻不到,只能看到黑烟滚滚,飘向夜空。

      等到所有东西全都烧完,天已经灰蒙蒙的亮了。

      苏澜踉跄着回到房间,硬逼自己喝了一盒牛奶,吃了几口小蛋糕,然后开始蒙头大睡。

      这一觉,她睡了二十多个小时,第二天傍晚才睡醒。

      醒来,整个人空茫茫的,怔楞了很久,才出去收拾院子。

      把大铁桶内的灰烬清理出来倒在院子的角落,回头种点花花草草的,也能当肥料。

      再把院子里打扫了一遍,苏澜才觉得饿了。

      好久没有这种饥饿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味觉回来了。

      每一年都是如此,彻底发泄过一场之后,她就恢复正常了。

      收拾干净院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苏澜拿了点钱出门。

      这段时间,她都手机关机,只用现金消费。

      小镇的人口实在很少,如今又过了旅游黄金周,游客也不多。

      苏澜漫无目的的在小镇街道游荡到九点多,才到常去的一家小饭馆叫了份瓦罐面。

      这家店已经开了三十多年,她小时候就经常来吃,如今店老板已经从原来的老夫妻变成他们的孩子了。

      味道还是记忆中的味道,比京城翠姨做的好吃。

      苏澜一边吃一边拿纸巾擦眼泪,装作被辣哭了。

      吃完又继续游荡,在公园门口看了会儿大妈们跳广场舞,听觉也恢复了。

      她又去了步行街,买了根棉花糖舔着。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小镇上的人不多,她又穿的普通,和电视上截然不同,加上平时低调,倒也没人认出她。

      苏澜一直往前走,没回头看过,也就一直不知道,有辆低调普通的黑色大众SUV一直跟在她身后。

      齐瑜泽自己开车,跟着苏澜走走停停。

      看到苏澜买棉花糖,他那颗吊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或许,过几天她情绪好转,他可以试试跟她偶遇一下。

      她每年的流程都差不多,回家祭拜后,消沉几天,然后慢慢就振作起来。

      苏澜还在逛,齐瑜泽也不急,慢慢跟着她。

      夜里十二点半,苏澜在夜市一家烧烤店里坐下来,要了十串羊肉串和一瓶二窝头。

      齐瑜泽没下车,远远把车停在路边,看着苏澜坐在烧烤摊前。

      他困得睁不开眼,这几天他都没睡好,一直密切关注对面苏澜的动静,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自残的事情。

      直到现在看她走出来了,都会叫烧烤了,他才松懈下来,闭上眼打算小憩会儿,反正她要喝酒,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

      大半夜的,烧烤摊的生意清淡,除了苏澜,只有一桌客人,三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正在猜拳喝酒。

      苏澜坐在角落,听觉早就回来了,不得不听着他们酒酣耳热的大声聒噪。

      “女人不听话揍一顿就行了,实在不行就揍两顿,揍三顿,揍到她听话为止哈哈……”一个破罗嗓大声笑起来。

      苏澜瞟过去一眼,见说这话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黝黑男人,男人打扮的像是工地的民工,身上廉价迷彩服上粘的都是水泥白灰,非常邋遢。

      其他两个人和他打扮差不多,也是一样的邋遢,一个年纪稍大五十出头,另一个则年轻点,四十多岁的样子。

      四十多岁的男人神情忧愁,端着小酒杯一饮而尽,苦笑一声:“还打?都要跟别的男人跑了,我哪敢再打。”

      “跑?打断她的腿,让她跑!”破锣嗓的男人怒骂一声,“老子最恨这种水性扬花的婊子了,以前我一个哥们就是被这种贱女人害了。”

      “小张你想开点,现在女人都现实,跟养不熟的狗似的,谁有钱跟谁跑,没钱的她们看都不看一眼。”年纪最大的老男人发出感慨。

      “老哥我早想开了,娶什么老婆,一个个跟吸血鬼似的只会要钱,还动不动给你甩脸子,跟他妈的供了个祖宗似的。”

      “王哥你没结过婚,体会不到我的难处,我这还有两个孩子呢,我爸妈年纪大了也要人照顾,她要跟人走了,家里的一大摊子事让谁管?我哪有耐心在家伺候爹妈照顾孩子,再说,还要干活赚钱呢。”

      疑似戴了绿帽的小张苦着脸又干了一杯酒。

      “那你就忍着呗,随便她在外面怎么鬼混,反正又不掉一块肉,你就当缩头乌龟呗哈哈……”年纪大的老男人哈哈笑。

      “我咽不下这口气!”小张愤恨的握紧拳头,急促喘了几口气骂道:“我早晚弄死那对奸夫□□!”

      “可别啊小张,你可千万别想不开。”破锣嗓子的男人急忙劝道,“你还年轻,犯不着跟这种贱货一样,实在不行就让她走,可别搭上你自己。”

      “放她走?做梦!”小张又喝了一杯酒,神情狰狞骂道,“我就是死,也不会让那两个狗男女好过,除非我死,她别想跟别的男人过好日子。”

      “你这又何必呢?”破锣嗓子叹气,“我给你说个事,我以前年轻时跟过的工头,那才叫真窝囊,好好一个人让个婊子给毁了。”

      “你说的不会又是你那个杀了全家的狠人哥们吧?”年纪大的老男人一挑眉,来了精神,“这个我知道,你都说了好多遍了,让我给小张说。”

      “什么狠人兄弟?”

      “你知道山那边的桃源村吗?”老男人凑近小张,一脸神秘的道,“十几年前发生了一起凶杀命案,一个哥们把他老婆孩子老娘全杀了,就因为他老婆总偷人,给他戴了十几年绿帽子。”

      苏澜烤串没动,半瓶酒下肚,听到这里,目光嗖的扫向那说话的老男人。

      “我这哥们真惨,十几岁就出来在工地搬砖,说要供他媳妇上大学,哪知道媳妇上了大学勾搭了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不要他了。”

      “后来虽说勉强还是结了婚,但那女人却一直都不安分,走到哪儿都跟男人不清不楚,一个村的都不放过,让人捉奸了好几次。”

      破锣嗓子感慨了一声,给自己倒酒,又一口喝完,“这女人啊,不能长得太漂亮,太漂亮了不安分,就是个祸害。”

      “我那哥们本来在工地包工程干得不错,为了看住他老婆哪儿也不敢去,天天在家守着几亩地,日子过的穷困潦倒,就这样还是挡不住那贱货往外跑。”

      “后来,就干了傻事,哎,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破锣嗓子说完,又感慨了一声。

      “这种女人就是天生扫把星,杀了好,多杀几个才好呢!”年纪最大的老男人跟着唏嘘。

      “啪”一声脆响。

      空中飞过来的酒瓶擦过老男人的头顶,砸在他身后的墙上,里面还剩的半瓶酒顺墙流下来,空气中顿时充斥着浓烈的二窝头酒香。

      “你说的男人叫罗志勇是吧?”苏澜红着眼走到三个男人跟前,抬手一抓,就抓住那破锣嗓子的男人领口,将他从凳子上提了起来。

      “你干什么?”破罗嗓子吓一跳,见揪住他的是个漂亮姑娘,顿时又笑嘻嘻起来,“小妹妹喝多了?来来来,跟叔叔们拼个桌继续喝。”

      “是不是叫罗志勇?”苏澜固执的又问道。

      “是啊,你认识他?那我可真是你叔叔了,老罗生前跟我关系最好了啊……”破锣嗓子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记重拳。

      “你哪只眼看到他老婆跟男人鬼混了?”苏澜歪着头,眼中戾气横生,又一拳砸在男人右眼上,“你在外面乱说的时候,怎么不说罗志勇天天打老婆打小孩?”

      “打女人很自豪啊?还打到听话为止?凭什么?就因为男人力气大?”

      苏澜一边说一边挥拳揍破锣嗓,她拳速非常快,瞬息间,已经连续挥拳十几下,简直把男人当沙包在打。

      “这是哪儿来的疯子?放开我!小张老王快拉开她啊……”破锣嗓子被苏澜连续重拳打的头晕脑胀,哪还敢再开玩笑,两手胡乱握拳朝着苏澜打过来。

      苏澜哪会让他打中,头一偏躲开破锣嗓子的拳头,手一甩,将他沉重的身子横摔出去砸在一张餐桌上。

      一起喝酒的小张和老王哪想到三人聊得正嗨,会突然横生变故,跑过来个女疯子打人,一愣之后,破锣嗓子已经被苏澜摔了出去。

      两人酒都惊醒了,忙抄了凳子朝苏澜砸过来。

      “哪来的女疯子,发什么神经!”

      两个凳子先后朝着苏澜砸过来,她躲开前面的,后腰被后面的扫中,但这点痛跟她现在的愤怒完全没法比。

      苏澜跳上桌子,朝着那个老男人凌空一腿踹去,那老男人当即被她一脚踹出去三米多远,撞翻了一排桌子,摔在了外面的路上。

      苏澜落地后,一个肘击,将身后扑过来的小张撞的翻白眼。

      半醉下,苏澜用了全力,三个男人只是普通男人,平时并不怎么会打架,眨眼间,就被苏澜揍翻在地。

      他们简直莫名其妙,一个个爬起来后喝骂着抄家伙就来围攻苏澜。

      烧烤摊上顿时满地狼藉,桌子凳子翻倒一片,老板吓得躲在灶台边,偷偷拨打110。

      干夜市这么多年,见多了酒后打架闹事的顾客,一般都是男人占多数,这还是第一次见女人跟男人打,还是一对三,把男人胖揍的。

      苏澜跟三个男人已经打到店外去了,她一肚子怒气,专找那个散播谣言的破锣嗓子下手,那男人被她揍得满脸血,拎起个砸碎底的酒瓶就朝她扎去。

      身后其他两个男人一个抄着板凳,一个抄着不知道哪儿拿来的铁棍,三人形成三角包围,同时朝苏澜招呼过来。

      苏澜没有武器,赤手空拳,正准备拼着后背挨一板凳,先把另两人手中的武器打掉,就见围观的人群中,一个颀长的黑色人影冲过来,长腿一抬,先把那破锣嗓子手中的酒瓶踹掉,然后抱着苏澜转了个圈,挡住其他两人的攻击。

      “齐瑜泽?”苏澜愣住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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