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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变故 ...

  •   素和子君以音入道,擅琴,五百岁第一次在谷内排名战中便以《春花厌》夺得同期第一,此后《春花厌》不断进阶,他也在千岁时成为二公子——素和少主位空悬,所有公子自“二”开始排名。

      直到三千岁,素和子君仍是二公子。苏尚一百岁时,素和子书突然召子君回素和谷。

      子书问:“你如今还想成为素和之主吗?”

      子君神色坚定:“是。”他从未忘记。

      子书道:“素和之主必以素和为先。”子君点头。

      子书再道:“你曾不服长风子清,如今却对长风有亲近之态,是因尚清和吗?”

      子君心中警觉,道:“我不明家主之意。”

      子书道:“尚清和入素和医馆一百八十六年、你们结为鸳侣百年有余,却无意入素和氏。”

      子君迅速回想历届素和少主、家主的鸳侣身份,子书给他时间慢慢想。

      子君辩白:“虽然如此,并未规定少主家主不能与外氏盟誓,我们非伯昏——”子书流露出笑意,他顿时说不下去。

      子书感慨:“情意最为虚缈,却又动人心肠。”

      子书承认自己曾经的犹豫让子君乱了阵脚,但前车之鉴未远:“子缜在子岫之下,宜城之乱却未能出城主府,而城内长风子民备受妖族屠戮。或许你会道,尚清和非妖族,不入行人司、不入长风,不入任何容成宗氏,包括素和,因此可以全然站在素和的立场上,你确定吗?”

      子君艰难地回道:“她不会。”即使有苏尚,她也不会事事以素和为先,人皆有私心,换个人也不会做得更好。

      “与尚清和解誓,不再与之往来。我会宣布退位,你直接继任家主。”子君闻言怔怔地看向家主,这一刻的素和子书极为陌生、冷酷,素日的宽和仿佛是他虚幻出来的。

      子君道:“我曾许诺,唯她一人。”

      子书挑眉:“仲孙子时?”仿佛他说是,便能替他销除诺言。

      子君不答,反而苦笑:“子君心无旁骛时,您道不可为少主;如今心有牵挂,您道可为家主,却要子君斩断牵挂,不是很奇怪吗?倘若清和同意入素和氏,您是否又会觉得苏尚资质不足,不堪为子君之女呢?”

      子书默然,许久方道:“自你知难知畏时,我便有所决定,为苏尚故才推迟至今日。”子书让他回去考虑十日,十日后再答复,并道:“家主之位于修炼并无裨益。”精于医道,荒废了修炼。

      子君道:“我若因她犹疑,纵她在万里之外,我仍会犹疑。”子书不语。

      子君又道:“家主从不唱青辞。”子书仍不语。

      子君不得不离去。他似乎知道自己最后的选择,一时难以面对清和,便来到古墨见子芦。

      子芦几年前接手古墨的素和医馆成为馆主,见到子君十分高兴,邀请他到家中小聚。他们自从离开素和谷,便未联络过,心中竖起一道无形的墙,但真见面那道墙却一下子消失了。他们幼时相交,本就无话不谈,这些年可以说的事太多,尤其都有了子女。

      “苏尚从小就粘我,到了素和谷后音讯不绝,给她的传讯符每年不到七月就用完了,她能一个字用一张符!”家里的传讯符是清和绘制的,初时还自我安慰“就当女儿考验亲娘的修行”,女儿长大后就不会这么恋家了,且行且珍惜吧,然而直到百岁,每年传讯符的用量有增无减。

      子君笑道:“因此清和常问我,“你们父女俩哪有那么多话讲?”让她一同看苏尚的传讯,她又拒绝,自己还不好意思劝苏尚省着点用……”如今她的符术不错,只是速度稍微慢了一点,当然仅限于传讯符,其他的符篆更慢。

      子芦也笑:“思言在青阳宫也是如此,我们当年来到素和谷后似乎就极少与生身父母联系。”他与子玉分别拜访过二位,略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子君生母子媺为素和城主,生父行踪不定,子媺仅在苏尚出生时来过一次苏方城,并不操心子君在素和谷的境遇。多年来子君反而与子书更亲近,子书亦师亦父,哪怕子书有易位之心。

      子君、子芦心下知晓,雏鸟离巢,总有一日会高飞远去的。

      子君问子玉何在,子芦想了想:“越州。”每隔几年总要去越州,即使见不到长风子澜。

      子君倒先替子芦尴尬:“这……子玉还没忘怀?”

      子芦倒是看得开:“情窦初开时遇到如此惊艳的人,心心念念五百年——万事最怕求不得。他们当初若红鸾誓成,子玉此刻说不定还是同我在一起。”得到后,他不觉得子玉能长期忍受长风子澜的冷淡。

      子君竟无言以对。子玉在子澜面前做小伏低、一退再退,但在他们这些熟人前却没那么好性子,也只有子芦喜欢。

      子芦自己先笑了,对子君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以前嫌弃子玉麻烦,子玉就再也不往你跟前凑,这方面你真不如越州那位。还有啊,喜欢子玉的人多着呢,我大概是最纵容她的那一个。”

      子君听出了点意思,这两人是要散了吗?

      子芦微微点头。红鸾誓本就不长久,子玉另有心事,修炼到了瓶颈他也想沉下心钻研医术、曲线救一救。何况他与子玉之间不必红鸾誓维系,将来想在一起了可以随时在一起,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子君沉默下来,清和与子玉不同,总觉得她不会回头。苏尚抱怨发给她的传讯符全部石沉大海,清和没有因此取消禁制。他心中清楚,一旦离开苏方,她就会像那位不曾谋面的生父,忘记曾与一位素和起誓生子,他不信自己比长风故人的份量更重。

      子芦打破沉默,主动道:“子君突然过来,让我猜猜——是家主确立你为少主了吗?家主早该定下你了,免得我等心旌摇曳,上蹿下跳的惹人嫌笑话……”哪怕知道素和子书换人之心不坚定,他们一众弟子也起了争夺之心。自小见所有素和城民城主、弟子客卿敬拜家主,与仲孙、长风、百里、青阳、伯昏平起平坐,无论见了多少次都会心潮澎湃,修为进阶或可与之并论。因此他十分理解子君当初的失落、无措,唉——也希望子君能理解他们的奢念。

      子君微笑:“是家主。”

      子芦大叫:“子君子君——你果真进益了!心里搁着这么大的消息竟一丝不露!”还与他唠叨了半天家长里短,还一脸的心事沉沉,合该将子玉追回来一起庆祝庆祝!

      子君心中的最后一丝芥蒂消失,他认真道:“子芦,你比我更适合家主之位。”

      子芦啐他:“哟哟哟——果然尊位到手就假惺惺大方起来了,当初谁黑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不问?”

      子君连连道歉,但仍道子芦更适合家主之位。

      素和子书仍选择了子君,子芦最后一点念想消失,他笑得诚心诚意:“好啊,你先当上家主,再立我为少主,我们横行素和,联手捶长风……说正经的,子书眼里向来只有你,我们都是凑数的,却不知为何拖了这么久才定下来。”

      子君患得患失几百年,已经分不清其中的虚虚实实了,他回道:“总归我不配位。”

      子芦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与苏尚团聚,这下省了传讯符。”

      子君点头。他在古墨待了五日,最后被子芦赶回苏方:“素和规矩古怪了些,你仔细说清楚,对方未必不能理解。”在他面前晃悠管什么用。

      苏方城,潘璃道清和出城采药。

      子君又回到空无一人的庭院。自从苏尚去素和谷,清和练剑时间又改回白日,除了每月二十日白日在医馆,剩下时间都在专心修炼,有时会同他一起清理上千灵戒的杂物,三份中,一份送给医馆,一份给他,最后空出大半灵戒。

      前后院都被素和子君种满桃树,容成正是桃红柳绿时节。

      子君坐在绿茵上,若耶琴横在两膝,弹起《春花厌》。他所会琴谱千百,唯有《春花厌》最入心怀。

      七步之外的石桌上有两盏桐花酒,飞舞的桃花慢悠悠地落入杯中。倘若她五日不归,以至于错过十日之约,那便是天意。

      五日,四日,三日,两日。

      尚清和走入桃林的刹那,落花厌春光残。素和子君双手抚琴,他以为自己力大断弦,若耶琴完好无损,每一根弦都承受住应有的曲调。

      子君遮掩住自己的心绪,清和一无所觉,她弯腰将一枝桃花放在若耶琴边,再习惯性地走到石桌旁坐下,并没有注意到两盏酒。或者注意到了,只是心中奇怪子君为何摆酒,两盏,不足以庆贺、亦不足以解忧。

      一曲终,子君续之。

      三曲之后,尚清和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目光在酒杯与子君之间变换,伸手捻去浮在酒面的桃花瓣,一粒浅色桐花静静地沉在杯底。

      情如朝露难长久,清和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落去,心比自己预料的更难过。子君如若未见,仍沉浸在自己的琴声中。

      她走到若耶琴前,蹲下。子君抚琴不止,清和等了很久,最终她伸出右手两指按住文弦第七徽,琴声戛然而止。

      清和轻声问:“子君想解除红鸾,是吗?”

      子君与她对视,吐字清晰:“是。”

      眼前这副面容瞬间变得遥远而陌生,清和垂下眼睑,松开琴弦站起来,顺手拿起放在一边的桃枝,返回石桌边将迟来的两滴血滴入酒中,端起其中一盏酒饮尽。

      她再次在若耶琴前停下,目光直视着前方的桃花:“我会告知苏尚此事,希望你迟点再去见她。”不等子君答应,清和便离开了桃林,离开了这座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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