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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危 ...

  •   回到神秀峰,江流问正在生闷气的花寒:“还没联系上师叔吗?”
      花寒摇头。
      江流遮住眼中忧虑,洗手烹茶,茶香袅袅仿佛旧时节。水沸后,为二人冲了两盏。
      花寒捧着热茶盏不饮,她低下头眼中渐渐蓄满了泪水,大乘对元婴出手,符洛枳怎么敢!
      江流无声地轻拍她的肩膀,谁也料不到清和师叔会为他们上幽明阁,他曾怀疑清和师叔连幽明阁在哪里都不知道;更料不到袭常峰突然发疯,清和师叔在门内拢共就出手了这么一次,往前数多少师叔师伯师祖打脸后辈,纵使掌门也只能唾面自干,所以袭常峰发什么疯呢?
      江流缓缓安慰道:“师叔的剑是师父所铸,师父应有所护佑,也许还有其他防御法器。”
      花寒抹了一把泪:“清游师叔也陨落了呢。”极北之地,音讯传来时竟是必死遗言。谁设的圈套,又是谁下的手!纵然后来师祖根据痕迹将现场动手的人一一找出来废了,也不能挽回清商师叔性命。
      江流只道:“清和师叔不同。”
      花寒抬起头,眼睛红通通的:“微澜尊者应该会留下防御符阵吧?”如果双重防御,从大乘修为下逃脱的机会总会大一些。
      江流不知,但他点了点头。
      清和直觉自己快要死了。她浑身是伤,丹田中剑,符洛枳习的寒剑,身体如堕冰窟,勉强止血封穴,全身灵力仍在飞快溃散。她想,幸好给伊霞的塑脉生根之术已经完成,后续每阶晋升后的重塑湛凌也会。
      狐死必首丘。她曾以为自己会老死流霞山,但现在失去玉牌,她再不可能回流霞山。死在哪里似乎都一样,但仍赶在灵力全部流失前,先遁到梧城戏尕湖,不过摘了朵红色杜鹃花,又遁到鱼柳镇平陵,平陵成山,古银杏傍山而生,有人在此建了座寺庙,自此晨钟暮鼓。
      她扶着银杏树,寒气顿时让满树绿叶瞬间变黄,微风穿过金叶簌簌而落,下起了黄金雨。
      清和立即松开手:“抱歉啊。”
      墓在山石下,她行了几步回望,转身跌跌撞撞走进了丛林。
      不久后,上官瑾出现在银杏树下,他看了眼满地黄叶,弯腰拾起被寒冰冻住的红色杜鹃,手指拂去冰霜。他放开神识探查四周,没有感应到更多灵力变动的气息和她的踪迹。
      他将杜鹃花梗插在银杏树三尺处,指尖飞出一枚欣欣向荣符落在花树之间,眨眼间杜鹃生根抽叶开花,足有半人高;落叶化成春泥,百尺银杏光秃秃的枝干新叶萌发、翠扇成盖。
      上官瑾屈指成拳又放开,一时难以抉择,院门打开,他隐去身形。
      “那是——杜鹃?”小沙弥揉了揉眼睛,蓦然跑进禅房:“师父!师父!您快过来看看——后院开了丛杜鹃花!”
      老和尚慢吞吞地训诫道:“惠平,戒急戒躁,不过一丛花,开便开了。”
      惠平双臂划了个半圆,大声描述:“师父!是这么一大丛!前两日看还没有呢……”
      老和尚仍不急不慢道:“兴许鸟雀衔枝飞过落下的,勿大惊小怪。”
      惠平不信,尤自道:“这么一大丛呢!比惠平都高了。”
      上官瑾摘了朵杜鹃:“我且等三百年。”随即身影完全消失。
      老和尚睁了半只眼又闭上。

      一剑山后又逐出两名金丹期弟子,各派收到消息并未多加关注,心力都放在即将到来的无花榜大比上。因龙凤劫飞升或陨落了一大批修士,此后各派内提修为、外争资源,上一届无花榜便直接跳空了。如今六百年已过,足有十七名修士趁龙息灵雨之机陆续进阶大乘,元婴金丹更是进阶数百人,又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天意宗提出召开无花榜大比,大小门派纷纷响应。
      湛凌听到消息时愣了一晌,随即笑不可遏:“就说该开山立派的!”好过被人逐出师门。一朝天子一朝臣,令狐御终对琳琅旧人发难,听到的人恐怕一笑而过,有错没错,指望主持公道是不可能的。
      湛凌准备发传讯符邀请她入天意宗,混个几年进阶大乘,到底能当个甩手长老。随即想到,这人从不回他的传讯符,挑眉歇了心思,没有一剑山的难易榜,只怕以后更难追踪其行迹了。待伊霞重塑筋脉时,必要设法让她答应留下行踪才是。
      各派弟子陆续齐聚天意宗,江流同两位师姐护送本派弟子也到了。不知何意,湛凌依照了上届文心阁赛程制式,但加了一条,明确约定交流环节不可取人性命。
      湛凌自来熟地对江流道:“本是没这条的,几位长老说不加上怕没人敢来。我就勉强同意了……”
      江流露出认同之色。天意宗势大,中小门派倒不敢不来,只是加上这条约定,至少安了半数弟子的心。
      江流不觉得清和会与湛凌联络、而断绝与花寒的往来,只是薛之湄下了袭常峰后,春工峰的弟子说祉园被夷为平地,能让薛之湄动怒,符洛枳怕不仅仅收回玉牌这么简单。最初的担忧成真,废除一身功法、甚至取其性命皆有可能,花寒又迟迟联络不上她,一切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湛凌笑眯眯地看着江流心不在焉的样子,看来一剑山内部确实不太平啊。
      江流收敛心神,终究没有透露半分,天意宗、湛氏,无论哪一点都不足以托生死,无恙时则罢,虚弱时湛凌兴许才是最大的危险。
      湛凌送走了江流,脸色一沉:尚清和怕是彻底栽了。一剑山三位大乘修士,一个外出历练,两个闭关,符洛枳进阶一百年了,突然闭什么关?
      湛凌马上发了传讯符给薛之湄,打了关心朋友的幌子询问来龙去脉。薛之湄闭关中,根本不会回讯。
      湛凌便一封封不间断地发,反正最近操持无花榜停了修炼,他有的是闲功夫。文心阁捣腾出的花式传讯符,从低阶到天阶他都有,总有几百张专门破防护阵的,要是让对方不小心练岔气、走火入魔则是意外之喜了。
      薛之湄黑着脸将一张闯进老梅阁唱曲的传讯符一把火烧了,湛宗主果然财大气粗,这是将文心阁全部符篆包揽了?
      薛之湄三句话简单说了下前因后果,以打发讨人嫌的天意宗。
      湛凌毫无自知之明,立即送了十张“哈哈哈哈”符过来,老梅阁内尽是男女老幼魔性的哈哈笑声,文心阁不务正业弄得什么玩意儿!
      薛之湄仰头怀疑:“以前闭关有这么难吗?”
      薛之湄存心要消耗他的符篆,便忍了一个时辰没回复,果然源源不断的符篆飘进来,都是些无意义的废话,或者湛凌一句未说,只有符篆最初录下来的片段。
      薛之湄破空来到天意宗天一殿,湛凌早就打开禁制阵法以备她前来。
      人来了,湛凌反而不急了,薛之湄更不急。
      湛凌到底有求于人,先开口道歉:“非是故意惊扰洛水尊者,尚清和算凌半个恩人,如今下落不明,不得不找尊者探知一二。”
      薛之湄诘问:“半个恩人?不是半个仇人?阁下叔父到一剑山亲自要人,好像只剩一口气在?”
      湛凌笑:“叔父竟是求到洛水尊者前吗?我还以为琳琅尊者松口放我一马。”
      薛之湄笑意差点挂不住,旧人旧事,她也只在师祖眉目郁色中窥见一星半点,明月悄悄为人停留。
      湛凌肃色问道:“你信符洛枳之言?”
      薛之湄:“无所谓。他破不了慕清风留下的防护。”
      湛凌皱眉:“倘若他以对付慕清风的手段对付尚清和呢?”对慕清风多少防御都是枉然,只有主动攻击寻求一线生机。
      薛之湄想了想摇头:“他只触发了一道剑意。”本是必死,只是她正好可以引出剑意而已。
      倘若从多个方向攻击呢?二人对视一眼,起身来到空桑山位置,山脉尽毁,方圆百里碎石狼藉。
      如果一个人千年来为与慕清风一战静心准备着,大乘修为在身,纵然赢不了慕清风,也是个十分危险的人。
      湛凌喃喃自语:“那也不该找上尚清和。”花寒江流,嫡传弟子,哪个不比她更有名?
      薛之湄苦笑:“是我,我告诉符洛枳,尚清和剑中有慕清风一神魂。”
      “一缕神魂铸剑?”
      薛之湄摇头:“不止一缕。”一缕不足以师祖、琳琅尊者为之烦恼。
      湛凌讥讽道:“原以为只有天意宗同室操戈,不想堂堂一剑山也不遑多让。”刀剑如冰如雪,人却是浊泥。
      薛之湄道:“时也命也。”
      容成界,长风氏维德院。
      青阳子玉说起素和氏:“代代行医,医馆遍布容成。”
      观澜在伏波石上绘符:“未有可比拟者?”
      青阳子玉想了想:“啊哈——竟一家独大,连氏族宗门都默认素和氏为医。”当然各氏族宗门有自己的医者丹师,但仅供自家使用,不成气候。是他们太习以为常了,正如天生可以修行。
      青阳子玉将素和氏记在心里,继续笑道:“偏偏寄予厚望的素和子君对医术一窍不通,流连琴道。”
      观澜:“君?”果真寄予厚望。
      青阳子玉点头:“谦谦君子,待少年长成,容止应可与子澜比肩。”
      观澜却没有应声,手上的笔迟迟不动。
      青阳子玉揶揄:“生气啦?”
      观澜无法静心,他怀疑自己的感应有误,然而笔悬空无法落下,或者他不知如何面对真正失去的结局,原来在心底深处,他是坚信她会成功飞升的,他们会重逢重聚。他回头看向青阳子玉,尽量平静道:“今日有事,不便招待。”
      青阳子玉惊诧:“真的生气啦?”观澜神色肃穆不语,她看了又看,最终依依不舍地告辞,观澜站在原地并未相送。
      不知站了多久,身后来了一人抽过他手中笔,从容绘出下一笔,石梁引仍清晰地印在伏波石上,观澜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你怎么过来了?”观澜接过符笔继续画下去,仍是最后一笔前收住。
      慕清风回身坐下:“青阳子玉去了校场。”观澜种下石梁引徒增烦恼,死又如何?早已分隔两界,不过比阴阳两隔多点念想。即使将来成功飞升,也未必容成界。千年万年后,她可会记得这么个人?
      “那不必补足今日时辰了。”观澜轻笑。
      慕清风冷眼。
      观澜微微叹气:“如若我能控制,便不会由你来落笔。”他已一退再退。
      慕清风开口道:“青阳子玉,聪慧娇媚,或许贤淑,是你会偏爱的女子,所以我未拒绝青阳氏的约定。”
      观澜默然良久:“是阿雪?”六七岁尚未分席,大人逗话时胡乱说了什么他也不记得了。
      “是。长成你喜欢的样子,却未等到你的迎娶。”慕清风嘲讽道,又言:“你也不必自责,她嫁给了你胞弟。一家人的喜好果然一致。”
      观澜到底松了口气,幸好未误她芳华。他瞥了慕清风一眼:“按你说的兄弟喜好一致,怕是你自己喜欢青阳子玉吧!”
      慕清风指尖点了点眉心菩提朱砂印,侧头道:“不无可能。我要试一试么?”
      “请随意。”观澜走下清池。
      “算了,太麻烦,留给你吧。”慕清风挥袖离去,心中思忖:籍籍无名,人不认识她,她也不识人,不入险地却入险境,会是谁动手?薛之湄?杀她有什么快意?或者推了一把。师伯收的弟子一代过于一代,他自叹弗如。
      青阳子玉再来维德院的时候,观澜特意打量了她:淡茜红罗裙,三尺锦袖垂落两侧,斜绾堕马髻,白玉钗粉绒花,眉如弯月。
      青阳子玉手足无措,羞红了脸:“今日怎么了?我……妆扮哪里不足吗?”
      观澜淡淡摇头。
      青阳子玉接下来两个时辰魂不守舍,说话断断续续,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长袖掩面告辞。
      观澜没在意。他收住笔,兴许他的某些偏爱一如既往,花落怀中时确实……格外含羞。
      青阳氏卷芳斋,青阳子玉笑得一脸甜蜜。
      青阳子璐摇了摇她胳膊:“傻笑什么?”
      青阳子玉双眼发光:“他看我了!子璐姐姐,他看我了!”两百年,她终于入了他的眼。
      青阳子璐恨铁不成钢:“长风子澜又不是瞎了,当然看得到你!”昨日哭今日笑,长风子澜,这些今后都会在你身上找回来!
      青阳子玉心满意足,频频点头,她盼着明日早一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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