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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回山 ...

  •   清和返回宗门还算顺当,因为山上留下了很多印记,能锁定准确方向,她在一剑山东门消了外出记录,回到流霞山云台。

      像很多年前一样,拔剑起舞,力竭后倒地而歇,看着日落月升,躺着一动不动。不去想扫阶的弟子什么时候上来,不去想如何禀报师父师兄,突如其来的累与轻松,只想静静躺着,人世间种种,恍如一梦。

      躺到太阳升到中天,清和坐起,长叹一声。师父见面少,不会关注细枝末节,传讯报个平安应该就可以,师兄那么忙,应该也无暇关注,但万一呢?万一问她这些年去了哪儿、干了什么、修为进步多少?走镖卖酒成婚生子,那是能拿出来说的吗?!

      三日间,清和不是懊恼,就是练剑,恨不得将自己也劈了。在外面放纵很痛快,回来不好交代。

      最后还是收拾妥帖,先传讯给慕清风,然后御风前往神秀峰。

      沐浴百年风雨,神秀峰壮丽依旧。

      前来迎接的侍女换了一位,自称“秋词”,秋词少语,带着清和至浮云阁前便退下。

      清和上了三楼,慕清风独立窗前远眺,山风满袖。

      清和恭身上前行礼,“师兄。”

      慕清风转身打量着清和:头发挽起,眉目沉静,比之从前更老成持重,修为到底涨了一些,不然他都怀疑自己的主意是不是坑了这个师妹。

      “坐。”慕清风也坐下,给两人倒了茶。喝完一盏茶,温声问清和,“我只是让你出宗门游历,又不是赶你走,在俗世辗转近百年,你是打算老死在外?”

      清和垂头敛手,连道,“不敢。”

      慕清风看着窗外,缓缓说道,“俗世固然磨炼筋骨,但也消耗着寿元。”金丹又有几个百年能消耗?

      清和静默。她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也会修饰发色肤色,使自然变老。她对飞升越来越没有执念,或者说熟知自己的资质飞升太难,不如断了妄想,做喜欢的事,这算不上消耗,尤其是在莲池,生活似乎一成不变地酿酒卖酒练剑,但每天前院开的花不一样、酒肆上门的客人也不同。百年苦短,人世的生老病死悲欢比修炼生涯更刻骨铭心。

      清和能感受到师兄的失望,她已经大半的时间都在练剑,修为提升依然缓慢。初闻金丹时,也曾幻想自己是不是隐藏的天才,她盯了自己金丹一个月,也没发现丝毫长进,再一次接受现实,按部就班修炼,不再看金丹。练剑,一则习惯,二则喜欢。

      二人默默饮茶,清和也忘记了东拼西凑了三天的说辞,祈祷一直安静下去。

      “回流霞山吧,长阶无需再扫。”

      清和离开神秀峰,浑身的紧绷感才消失,“师兄威严更重”。

      芳菲园中杂草丛生,不知陈宛丘之后,荒废了多久。清和拔剑,搅碎草木后,挥袖扇出园外,园中恢复齐整。里里外外施了除尘诀。

      清和坐在榻上,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安静,在莲池时,后院中也能隐约听到街上车马行人的动静。
      再见到花瓶上的荀草花纹,也能坦然笑对曾经的隐秘情思,“洵有情兮,而无望兮。”观澜于她,又何曾有望?

      她静心思考,打算五六十年内在山上潜心修炼,之后去莲池看望上官。

      清和习惯地一级级长阶扫到云台。还未练剑,发现云台已经有人了,一身白色弟子服,白色锦带束发,容色清彦,袖手肃立。

      清和看着对方,昨天师兄明明说没安排人扫长阶,这位是谁?难道是其他弟子发现云台适合练剑?

      两人对视片刻,对方先开口,“师叔。”

      清和不动,多说多错。

      “师父命江流与师叔对练。”江流意识到清和根本没认出他,直接说破。

      “江流……”清和其实与秋容更熟,往来神秀峰多是她迎送,两位师侄见过三面左右,且江流修为提高后,青年气质也不同于素日少年时,完全像变了个人。

      江流点头,示意清和拔剑,随即持剑而上。

      清和尚来不及感叹对方修炼速度惊人,忙挥剑与之交手。对方剑势如江海波涛奔涌,一往无前,难以阻挡。清和顺势出剑,乘风破浪,借力打力,三十六招落霞剑随心变换。

      双方长剑切磋几日几夜,江流剑势如旧,厚重沉稳,清和应对自如,江流的剑势不若其师父。二人剑尖相向,清和平静地看着江流,江流面无表情地收剑,“得罪了”,御风离开。

      行与不行,总在反复间。修为进益比不上,幸而剑术可相当,难亦难。

      她去的是俗世,要是去的各种蕴灵境,人还在不在都难说。对上这些天赋异禀之人,普通人太不容易。再对比一下,做师妹还是做徒弟,觉得还是做师妹压力更小一些。

      江流将自己当成磨剑石,疯狂磨砺清和的剑意,想起师父说的“不需要她的剑充满戾气杀气,但要能制敌,能自保。”他觉得长路漫漫。二人修为相当,不能下死手的结果就是,打得难舍难分,对方很快适应节奏,越发从容,毕竟清和几百年剑术又不是白练的。

      “明日不必克制。”江流收到师父传讯,终于松口气。

      “今日,我们是生死之战。”江流对练前,到底提醒了一句。

      清和看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以前打着玩一样。

      江流的剑势突变,且惊且险,犹如暴风雨下的海面,黑暗悚然,杀机重重。清和依旧三十六招变对,除了更有压迫感,又是不分胜负的一天。江流收剑。若有所思,仍是御风离开。

      “师父。”江流来到浮云阁。

      “明日继续。”慕清风自顾赏鉴宝剑。

      “我并不能赢师叔。”江流面带难色。

      “你也没输。”况且到底是师叔。

      江流不语不动。平手已经是输了,清和师叔只是无意剑指要害。他能看出她剑意的细微变化,但这个倾向很致命:她在自我矛盾,因为剑是凶器,与他对阵时便不自觉地收敛三分,怕伤及性命。但真的被剑风扫尾出血,她脸上也不过是微露歉意,谈不上心慈手软。

      “罢了。”慕清风也知道改变一个人的剑很难,不试试,意难平。没有锐气,不争强不争灵宝,对蕴灵境全然无所谓。剑术已成,灵丹能轻易送人,灵宝挣来了也守不住,各有缘法,果然勉强不得。

      江流隐约明白师父的用意,其实师父直接多夸赞几回师叔的剑术,清和师叔兴许更有自信与斗志。只是清和师叔天生资质有限,本就内敛,这种方式不好把控界限。师父不上场,赢了师侄算什么,清和师叔也不会认为她的修为尚可。
      江流行礼告退。

      清和次日在云台等了许久,未见江流,此后几日都未见,不免揣测缘由,只是摄于掌门威严,不敢去问,她迅速恢复扫阶练剑的日子。往日的一缕绮思荡然无存,现在只余敬畏。好像喜欢观澜已经用尽了力气,心中又空又满,只剩修炼。

      “我有一卮芳酒,唤取山花山鸟,伴我醉时吟。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

      清和无意识地舞剑,直到剑收风停,才看到面前的石壁被刻上半阙词,观澜偏爱这两句,常常挂在嘴边。

      她目视石刻,周身缓缓卷起了气流,贴着她的袍脚,拂过石壁后消失,地上落下一层细沙,石壁光滑如初。

      清和转身,不远处,慕清风坐在石桌旁,手指拨弄着白玉钵中的重瓣栀子花。又是一年春夏。

      清和不确定他看到了多少,剑修刻字,很是寻常。

      慕清风目光暼过来,清和头皮一紧,步履沉重地走过去。

      慕清风觉得他们在互相折磨。倘若当初不曾来过流霞山,清和沉心练剑,不必顾忌修为高低;他也不必担忧她的剑意修为,败亡于他人之手。正如师父所料,他打破了她的境,必得背负因果。他的师父,他的弟子,甚至师弟师妹,修炼从来顺畅,进阶极快,遇到这般怎么练都效果不理想的,实在无计可施。

      “回窊秘境将开,你同江流走一趟。除了宗门指定的几样灵材,其余所得可自留。”慕清风递过玉简,简要说出来由。

      “多谢师兄。”清和觉得师兄操心良多,仍寄予希望,比她自己还着急修炼之事,不知这个秘境有何特别之处。

      慕清风只不过希望她去其他灵境秘境走一走,万一开窍了呢,回窊没什么危险,有江流在一边,再不至于人再丢了。

      清和以前极少饮茶,师兄在时茶具常备,都是山下集市淘来的。

      慕清风对手上连名字都叫不出的茶水习以为常,顾自饮完一盏,御风离开。

      清和与江流约定正午正门出发,江流取出两枚灵槎,一枚递给清和:“师父所炼,师叔请收好备用。”一枚直接打入灵气,放入灵石,瞬间膨胀成一个竹排,可容四五人坐立。

      二人坐上灵槎飞行,江流控制方向。

      清和感受下方飞速掠过的山川森林,间歇打开时辰表,外壳的喜鹊浮雕被摸得毛羽光亮。江流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五日后,江流控制灵槎落在一个山谷,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三三俩俩站在一起。

      “仅我们二人吗?”清和没看到其他身穿一剑山门派服饰的人。

      “这里都是。”江流对山谷里的人一扫而过,“每个门派两个弟子。金丹期。”练气筑基一般很少出宗门,先学好本事。

      清和若有所思。

      “天下秘境众多,你我百年间进一个秘境而已。”执掌宗门,所在峰脉自然也获得资源优势,回窊秘境只是时间上凑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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