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隐录》帅小西

2、孤邺妖瘟

　　听完杨璟玉的故事，顾清池回去后有些忿忿不平。因为是赤狰的宿主，就平白被人构陷么？如果找到了妖瘟的真凶，他就可以重回王宫吧。无所事事的他，突然对皇子的事情格外上心，第二天又去轩武门打听，说观主将会派遣一名弟子下山配合杨璟玉调查此事。顾清池转念一想，这不就是自己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么？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抱着一丝微渺的希望，他又厚着脸皮去找杨璟玉。恳求对方悄悄将自己带下山去见见世面，并承诺自己一定帮得上忙。

　　“可以啊。”杨璟玉淡淡地应允了。

　　顾清池感到意外的惊喜，没想到皇子竟然这么好说话！于是兴冲冲地整理好行囊，带着满心期待，跟着他去找执行任务的弟子碰头。

　　“你怎么也来了？”一阵阴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顾清池猛地回头，撞见一位看起来有点奇怪的女修。这位女修留着凌乱的长发，道袍松垮地披在身上安，看起来不修边幅。双眼还有淡淡的黑眼圈，她一只手摸着下巴，有些无神地打量着二人。“哦，轩灵门的人啊。”

　　她叫荀芷幽，正是这次被委派任务的人。性情古怪却有着不俗的实力。元婴修为，在强手云集的轩武门也属上乘，使一条长鞭，精通草药和制毒。平时嬉皮笑脸，看起来不怎么正经，其实做任务时是个相当可靠的人。

　　“师姐，带带我吧。”顾清池真诚地请求道；“我就想下山去历练一下，绝不会给你添乱的。”

　　荀芷幽冷笑一声，摆着张臭脸。“为什么我做任务的同时，还要带个修为只有筑基的新人啊？”

　　如她所说，在修道届一般分为七个等级的修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无相和混元。从低到高，每一层境界都很难突破。三分努力，七分天资。顾清池由于天资平平，一直无法突破筑基。而进入轩武门成为捉妖道士，至少需要金丹的修为。修为越高，法力则越强，在观内的级别也越高。

　　“你不同意，我自己也可以去调查。”顾清池赌气道。

　　杨璟玉笑了笑，开口劝道：“道长小姐，我想让他做我的助手。不知道您能不能网开一面呢？”

　　“那行。”荀芷幽语锋一转，笑嘻嘻地凑近了杨璟玉的脸。“看在皇子的面子上姑且带你下山。要是拖了后腿，把你扔掉就是了。”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但顾清池的不爽已经郝然写在脸上，一上来就出言不逊，如此嚣张又奇怪的人，到底有多大能耐？

　　孤邺城位于北济国的北部交界地带，为了抵御游牧的瓦隆族，在城外修建了一座城墙，常年有军队驻守。这里时常发生小规模的战火，但并不足以影响城内百姓的生活，只是知府石鹰需要为军队提供后勤以及充分的武装。如今疫情爆发，城中大乱，瓦隆族也不是没有趁虚而入的可能。

　　但三人到达城中的时候，大街小巷里依然充满了人，虽然人流量可能不及平时，也能看出百姓们都在井然有序的生活。以往闹疫灾，都是万人空巷的景象，百姓们人人自危，害怕外出。显然当地知府已有效地控制住了疫情。

　　“是不是要先去找城中的知府了解一下情况？”顾清池问。

　　“等等。”荀芷幽闭上眼，酝酿了一阵说：“附近已经有妖气了。”

　　顾清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屏息聚气，周围嘈杂的声音逐渐淡去了，的确有股诡异的灵力波动，在人潮中若隐若现。三人动身去城西查看异象，这时顾清池才发觉，杨璟玉不知何时已换上了女子的打扮，颦笑间俏丽可人，粉黛和长裙在他身上没有丝毫违和，或者说和他本身的气质相得益彰。怪不得一路上被人频频回首。

　　“你你....你谁啊？”顾清池目瞪口呆道。

　　杨璟玉轻摇绮扇，巧妙地掩住了半张脸，开口竟是清新甜美的女嗓：“小道长莫怪，我现在还是逃亡的状态，这城中怕有认识我的人，不得不乔装打扮。”

　　换装也没必要穿女子的衣裳吧....顾清池仍不解，但也不敢多问。

　　三人跟随妖气的痕迹一路走到西城门。城门看起来被封死了，但有好几个侍卫轮流把守。在这里侍卫拦住了他们，说此路不可通行。但顾清池可以感觉到，妖气到这里已经愈来愈盛。

　　荀芷幽转而走进一旁的草丛，在他们的背贴了一张黄色的符纸，小声说：“此术可以帮助我们隐身，接下来要御剑飞过去，记住要隐蔽一点，别惊动任何守卫。”

　　说着三柄长剑自己从剑鞘中抽出，直直地悬停在空中。顾清池踏着剑身，乘风飞了起来。三个人稳稳地立在剑上，悄然越过城门和巡逻的侍卫，成功到达对面。

　　映入眼前的是一片广阔的平地，再走几步，只见一大片的人干巴巴地躺在地上，全身都用草席裹着，看不出是否还活着。三人连忙赶了过去，发现这些人身上长满了红色的疹子，痛苦地呻吟着，见生人来了，只是表情惊愕，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显然是一大批妖瘟的患者。

　　奇怪，这些病人怎么被抛弃在荒郊野岭了？顾清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觉得心里一阵绞痛，小心翼翼地走近他们。每个病人的身上都散发着强烈妖气，他们看起来被高烧和湿疹折磨着，痛不欲生，其中有些人早已没有了生气。荀芷幽走进他们中间，伸手探着病人滚烫的额头，皱了皱眉。

　　顾清池见一名郎中打扮的男子独自穿梭在气息奄奄的病人中，给他们一一灌药，便上前询问：“打扰一下，你是负责照料这些病人的郎中吗？”

　　男子抬起头，他的长发凌乱，满脸都是汗水和尘土，显得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更加干净澄澈。“不.....我叫谢轻云。是一名江湖游医，听说孤邺城疫情严重，过来帮忙这些救助病患。”

　　“这些病患是城中的居民，为了隔绝传染被安置在这里的么？”杨璟玉问。

　　“是。”谢轻云安抚着怀中哭闹的患病婴儿，答道：“由于妖瘟无药可医，知府只能将病人赶出城外，防止在城中造成混乱。”

　　这几十个濒死的病患好在有谢轻云的照顾，他每天会逐一给他们喂药，粮食和水。忙得焦头烂额，收效却甚微。这半个月来，他目睹这些病人一个一个在自己的眼前逝去，但仍在作出努力，足见此人心性之坚韧。

　　“这种时候还敢来送死，真是个愚蠢的大善人呢。”荀芷幽蹲下来，手托下巴，看着对方戏谑地说。“但你这凡人郎中，怎么可能治好妖怪闹出的病。”

　　“妖怪？”谢轻云疑惑地眨了眨眼。“您几位是仙人道长吗？”

　　“我身旁这两位是。”杨璟玉接过话来，突然问道：“小郎中，你前几日是否在河边救过一个溺水的陌生男子？“

　　谢轻云愣了片刻，仿佛想起什么来，又惊又喜地说：“没错！是有这么回事，而且那位男子，看起来与您.....”

　　原来在杨璟玉提到的那场洪灾中，一行人本该全军覆没。是这个路过的好心人，在洪水过后，将奄奄一息的他从水里捞起。悉心照料直到他恢复意识。正是这张脸，在他最虚弱的时候，默默守候在塌前，为他更衣，做饭，熬药，擦洗，一幕一幕是那么清晰。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天国，只是那清脆悦耳的风铃声，此时又传入了他的耳畔。

　　“您没事就太好了，公子。那天小生出去采药，回来您就不见了，还担心了好一阵。”谢轻云腼腆地笑了笑。

　　“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杨璟玉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这声叹轻微到不足以被人察觉。

　　其实谢轻云救他纯属多此一举。之前他说谎了，在寻仙山的路上，他的队伍并没有遭遇洪水，是他悄悄趁着侍卫们没有察觉时遛了出来。当时的他早已失去希望，以及活下去的意念。于是他找了条河，纵身一跳，以为这样就能摆脱痛苦，与世长辞。没料到自己碰上这么个多管闲事的主。

　　当他再次睁眼时，意识到自戕未遂，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在这个世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被这个郎中搭救，他的心里不是没有埋怨和气恼，放在以前，自己甚至会杀了他。可谢轻云重逢时发自内心的开心，以及单纯又腼腆的笑容，这份情绪只能化作无奈，深藏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