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信条/空洞骑士：密林》澈柳

2、火焰

　　戛纳多贡来找拉顿哈给顿的时候，他正在试图应付过母亲的问话，而帕特（pot：容器），那个拉顿哈给顿在林子里发现的“外面的”小孩，坐在一旁的木架子上，高高兴兴地晃着腿。
　　两个月前，他们把这个小孩从树林里带回了村子，但没有一个成年人听得懂他说的语言，那不是英语，不是法语，也不是荷兰语。大人们使尽浑身解数，用语言、肢体和表情和他交流，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小孩没有父母，也不知道来处。于是他们决定把这个小孩留下来，给他穿上了新的衣服，让他先住在卡涅齐欧的屋子里。显然，他很喜欢卡涅齐欧，当他听见“吉欧”的时候，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明亮。几天后，他开始试着说一些简单的莫霍克语和英语，人们也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帕特。当他第一次说“帕特”的时候，拉顿哈给顿还以为他要喝水，于是将装水的罐子递给了他。他歪了歪头，没有接过罐子：“我，帕特。”
　　“拉顿哈给顿，帕特，跟我们一起玩！其他人都去打猎了，我们好无聊。”戛纳多贡在门口喊道。
　　拉顿哈给顿慢慢地向门口挪着，观察着母亲的神情。帕特则是利落地从木架子上跳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卡涅齐欧的脸。
　　“去吧，但是不可以走出山谷——你们两个都是。”
　　拉顿哈给顿得到了母亲的允许，转身和戛纳多贡跑了出去。帕特也像一阵风一样跑到了拉顿哈给顿的身边，背着他的骨钉。
　　孩子们穿过长屋，把母亲们不要走出山谷的叮嘱抛在身后，现在他们只想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天。卡涅欧迪亚和奥克斯幻想着山谷外面的世界——有的狼像熊一样大，还有怪人会徒手射出火焰。听起来很像格林，帕特在心里想道。
　　“我们要玩什么？”
　　“捉迷藏？”戛纳多贡弯腰捡起了一把木棍，“但是不许爬树。”
　　孩子们将视线投向了帕特，他们都知道这条规矩是用来约束谁的。第一次和帕特玩捉迷藏的时候，他爬上了树，藏在了树梢上。大家一致认为这是耍赖，因为没有别的小孩能爬那么高，也就意味着没人能抓得到他。
　　帕特严肃地回视着他们，点了点头，这样的神情显得他更可爱了。
　　“抽吧。”
　　拉顿哈给顿抽到了短木棍，他背过身，开始数数，然后一个一个地将人找出来。他第一个找到的是戛纳多贡，然后是卡涅欧迪亚和奥克斯，他们藏在了铁杉的枝丫下。最后是帕特，他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发呆，丝毫没有躲起来的意思，但他走得最远，所以最后一个被找到。
　　第二轮游戏开始了，这次抽到短木棍的是帕特，他转过身去，低声数着数。帕特一直都不太喜欢说话，但是很讲规矩，所以当孩子们要求他当鬼的时候必须数出声来的时候，他认真地答应了下来，虽然音量不能保证。孩子们也相当大度地包容了他这个小小的缺点，毕竟在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是一个很好的玩伴。
　　拉顿哈给顿将自己藏在了一个小小的空隙里，一堆铁杉枝干阻碍了东边的视线，栎木和矮灌木在两侧环绕出一个完美的庇护所。他耐心地等着帕特经过，这样就可以突然在他背后吓他一下。至于被帕特找到，那可能要等到卡涅欧迪亚的妈妈再给他生一个哥哥，根本不可能。他在脑海中幻想着帕特被吓到的样子，感到很是自豪。
　　突然，一只手将他拎了出去，扔在地上。绿色外套的男人端着枪指着他的脑袋：“看我们找到什么了？”拉顿哈给顿转身就跑，但是被绊倒了。他脸朝下趴在地上，膝盖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鼻子里充斥着泥土的气味。
　　黑头发的男人蹲下，伸手把他翻过来，认真端详着他的脸：“你看起来……很眼熟。我以前在哪里见过你？”然后拉着他的胳膊，一路拖行，其他的男人都在大笑。拉顿哈给顿大喊着，挣扎着，但男人的手就像铁钳一样，牢牢箍着他的胳膊。
　　他被掼在树干上，男人的手毫不留情地掐着他的喉咙，轻柔地询问村子的位置。拉顿哈给顿仰起头，急促地抽着气，发出一串毛骨悚然的声响。
　　“我可以折断你的脖子，知道吗。再多用点力就会……卡！熄灭你可怜的那点生命之火。”他的声音越加轻柔低沉，拉顿哈给顿已无法感到恐惧，他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只有生存的本能驱使着他不断地抽气。
　　“放开他。”小孩的声音响起。拉顿哈给顿脖子上的手放松了一些，他大口喘着气，一片迷茫的脑袋慢慢变得清醒了一些。那是帕特的声音。
　　“哇哦，让我们看看这是谁？一个野孩子，试图拿着玩具拯救他的野人小朋友。”男人转过头，嘲弄地地看着帕特，“多么不自量力啊。”
　　男人们哄笑起来，绿衣服的男人走上前，想要故技重施地抓住帕特的肩膀，将他摔在地上。拉顿哈给顿朝着帕特大喊：“快跑，帕特！快跑！”
　　然后一道白色的光芒闪过，绿衣服的男人捂着手尖叫了起来。帕特单手拿着骨钉，殷红的鲜血滴落下来，地面上还留了一根手指，那是那个绿衣服男人的手指。
　　“放开他。”帕特重复道。他的英语刚学没多久，语速很慢，但在这种情况下却让人感到极有力量。
　　黑头发的男人阴冷地眯起了眼睛，将拉顿哈给顿甩到一边。拉顿哈给顿瘫倒在一边，控制不住地咳嗽，视线里一片朦胧。
　　“有意思。”黑头发男人转过身，打量着帕特。一边穿着棕色外套的男人已经举起了枪，枪口正对着帕特的头，另一边的红衣服男人同样端起了枪。帕特面无表情地微抬着头，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黑头发的男人。
　　“啊，看来我们的小朋友知道谁才是领导者。”帕特的举动似乎很好地取悦了黑头发的男人，另一边的棕色外套撇了撇嘴，显然对这话并不赞同。
　　“我要杀了他！把他的手剁下来喂狗！”绿衣服的男人嘶吼着，微胖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
　　“在你杀了他之前，他还有点用处。比如说，告诉我们村子的位置，然后再杀了他不迟。我想那些长老应该很乐意我们带走一个外来者的小孩，鉴于他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本杰明。到那个时候，你想对他做什么都行。”
　　本杰明愤愤不平地咬紧了牙，脸上的肉在轻微地颤抖，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就按你说的办，查尔斯·李，但我的血不能白流。”
　　这个时候拉顿哈给顿已经缓过劲来，他跑到帕特身边，坚决地和他站到了一起：“我们是不会给你们带路的。”
　　“瞧瞧，他居然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们了。”查尔斯冷笑起来，“你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小灰尘，和同类生活在一起，像动物一样活在烂泥里。而你们其中比较聪明的那些，知道未来的样子，于是向我们摇尾乞怜。是你们有求于我们，而我们回应了你们的请求。所以，带我们去村子里，或者亲眼看着你们的毁灭。”
　　拉顿哈给顿并不能完全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是他能听出查尔斯声音里的轻蔑。他还想要拒绝，一边的帕特却突然开口，依旧是慢吞吞的，似乎斟酌着词汇：“你们要提供帮助？”
　　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迷惑了一下，但又没有找出什么遣词造句上的错误，于是肯定地重复了一遍：“你们想要提供帮助。”他把骨钉重新背在背后，拉着拉顿哈给顿转身，“我带你们去村子。”
　　身后的男人们说了些什么，拉顿哈给顿没有听，只是急切地拽着帕特的手，试图组织他的行为：“帕特，他们是坏人。”
　　“但是他们说自己是来帮忙的。”
　　“他们不是真的想要帮忙。”
　　“但是他们说自己是来帮忙的。”
　　“帕特，你不能带他们去村子，他们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但是他们说自己是来帮忙的。”帕特歪头看了看他，嘴角突然挂起了一丝古怪的笑，他凑到拉顿哈给顿的耳朵旁边，小声说，“即使不是来帮忙的，那他们也没什么本事，我们可以看个乐子。相信我，我见过这样的情况。”
　　拉顿哈给顿狐疑地看了看他，没说什么，他还是决定相信帕特一回。
　　很快就到了村子，大人们看到查尔斯·李一行人的出现都很惊讶，警惕地窃窃私语着，但是李他们确实没有真的做什么，只是不太友善地向大人们询问长老的位置。拉顿哈给顿和帕特离他们远了些，除了一直阴冷地盯着他们的本杰明以外，没人注意这两个孩子了。
　　“他们想要做什么？”拉顿哈给顿自言自语。
　　帕特看了两眼就兴致缺缺地歪头问他：“回去？今天早上的书你还没看完。”
　　“不，我想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帕特点点头，陪着拉顿哈给顿站在原地。
　　大人们和李的对话似乎告一段落，虽然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但是他们还是决定带李去见长老。但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先是两声巨响，两排长屋被从天而降的东西砸得塌了一半，紧接着枪声响起，两个大人惨叫着倒了下去。
　　“什么？”拉顿哈给顿听见查尔斯·李的声音，他大声喊着，“你们是谁派来的？我们还在村子里！这是谋杀！”
　　马上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在一片尖叫和混乱中听不真切，拉顿哈给顿只听见了“华盛顿”、“野人”之类的七零八落的词汇，那些外来者还在开枪，对着手无寸铁的大人和孩子。火焰点着了长屋，白色的烟气伴着火星升腾起来。他没有办法再听下去了。在烟雾里他大喊着母亲的名字，朝着母亲的屋子跑了过去。
　　母亲的屋子还好，万幸她没受伤。他抱住母亲，心有余悸地想着。卡涅齐欧拿起了弓箭和匕首，战士们都去狩猎了，她则要保护部族的安全。
　　“离开村子，去躲起来。”卡涅齐欧简单地说。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要坚强，拉顿哈给顿，学会坚强。”卡涅齐欧推着他走出了长屋。远处的烟尘里，帕特挥舞着骨钉，砍伤了马腿。一个红衣服从马上栽了下去，然后一道雪白的光闪过，空气里只剩下一声惨叫。
　　拉顿哈给顿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