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飞升》三笛木

12、玉生昆仑（二）

　　时值严冬，气候严寒，山中尤甚。

　　这样的气候，让芷卿真人有些偷懒。

　　本来答应拂玉个把月就能做好的玉身，硬是一直拖一直拖，直到冬季渐去，春日翘首以待之时，他才琢磨着要继续打造。

　　拂玉在那个冬日，每日一催，催得她自己都嫌烦了，可依旧不能请得动芷卿这尊大佛。

　　于是她见着芷卿在一个温暖的午后终于舍得动手之时，特地去昆仑山中打来了几只野鸡，给他炖了一大锅滋补鸡汤。他喝汤，她吃肉，分工明确，安排妥善。

　　在拂玉的不停监督下，那玉身终于在春日的某个日光柔和的午后做好了。

　　拂玉兴奋不已，拖着芷卿让他教她怎么使用那玉身。

　　芷卿无法，捏了一个决，大手一挥，拂玉便化作一缕青烟进了玉身内，随即，玉身渐渐活了过来，眼睛瞬间睁开，嘴角跃上灿烂笑意，直直地坐了起来，眼神往自己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可却不曾料到，刚走了不下十步，拂玉只听得身后一声钝响，回头一看，玉身竟然躺在了地上，而自己竟不小心出来了。

　　她望着芷卿，不解道：“这是个怎么回事儿？”

　　芷卿托着下巴，故作深沉说道：“因为你现在魂魄不完整，所以，可能时常会像刚才那样，师父我现在也没解决办法，你就将就用吧！”

　　拂玉瞬间脸色黯淡下去，撇嘴问道：“什么叫魂魄不全？我怎么一点没感觉？”

　　“可能是渡劫过程中，不小心弄丢了，没事儿，日后肯定有办法的。师父一定帮你找回来，要不然，师父就给你做一魄，总之最后一定助你得道升仙的。”

　　“对对，我想起来了，我是不是渡过万劫了，上一次你不说是最后一劫了吗，所以我是不是不日便可得道了呢？”拂玉恍然大悟过来，上前拉住芷卿的袖子，这样问道。

　　芷卿一时犯了难，思忖片刻，只得说：“哪能有你想得那么简单的，起码你得先知仙典，懂仙规，习仙术，这也是要花上一定时间的。懂了没？”现下，他也只能用这个搪塞过去了，至于以后，到时再说罢。

　　其实，他也不知道她那情劫算不算得上是渡过了，因为太虚簿上面记载的东西并不那么仔细，那情窦初开的情愫，究竟算不算得上是经历过了直教人生死相许的情缘呢？他着实难以界定。

　　可现在最重要的，却是让她的魂魄完整，因为少了那一魄，即使泅渡万劫，也是不能升入仙道的。

　　所以现下最为重要的事情，是如何找到那一魄，或者，做出一魄代替丢失的那一魄。而做一魄，这个问题他得请教集安，可现在集安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他了。

　　上一次见他还拜托他游历人间的时候能去看看渡劫的拂玉，想来，他怕是一次都没去过罢。
　　芷卿摇摇头，看着此刻正欲进入玉身的拂玉，陷入了沉思中去。

　　山门的风铃响了，是起风了，还是，有人来了呢？

　　芷卿转身往大殿中走去，暂且将那件事情藏在心里，并不与拂玉说。他不敢妄下定论，所以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他觉得还是不说出来比较好。

　　来的是一大批将士，身着铠甲，遍身鲜血，伤痕累累。

　　芷卿知道，是那一场战乱死去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些人竟过了这么久才来报到。

　　一般人死后会有七七四十九天在人间停留的时间，然后会在指引下来到昆仑山，这一次，可能是死的人太多了，路上太拥堵也说不好，慢了些大概也是正常的。

　　他这样想着，一个一个查了太虚簿，领着他们进了无相壁，指了指冥界的路，然后又出来了。

　　他一出来，便发现集安倚在一根柱子上，操着手，冲他招呼道：“芷卿小爷，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消息来？”他嬉皮笑脸着扭着腰身往芷卿这边走来，嘴角的得意笑意似乎预示着真的带来了什么惊天大好消息一样。

　　“你能有什么好消息？莫不是你要娶亲？谁这么倒霉啊！”芷卿没好气地说道，捡了张椅子坐下来，微微翘起一只腿，伸手捋了捋他那头漆黑如墨的散发，将俊逸的脸庞露出来。随即又斟了一杯茶，兀自饮尽。

　　集安踱步走过去，坐在他对面，认真且严肃地看着他，有凑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可有听闻过五行之术？拂玉现在，是不是少了一魄？”说完，退回去正了正身，嘴角含笑，那表情，瞧着着实得意。

　　“你怎么知道了？我没与你说过才是，你去了南禺山？”

　　集安摆摆手：“没去。不过，刚刚去了一下后院，见着拂玉正对着一副玉身犯难，遂问之，结果她一股脑儿全告知我了。”

　　芷卿手抖了两下，洒出几滴水渍，一时愣住，良久说道：“她可真是……”摇摇头，连连叹气，又开口向集安问道：“五行之术是什么？说起来，我本就准备向你请教如何做出一魄来着的，莫非那法子就是你刚说的五行之术？”

　　“聪明！”集安打了个响指，遂夸赞道：“果然是只狐狸！还是只活了好几万年的老狐狸。”

　　“别说笑，说正事儿，快与我说说五行之术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芷卿明显急了，催促着说道。集安敛了嬉笑神色，娓娓道来。

　　所谓五行之术，其实也并无芷卿所想的那么复杂，不过是需要收集与五行相对应的五种至真之泪，然后再经过一些处理，注入仙气，便可形成一魄。所谓五行，不过也就是金木水火土罢了，而与之相对应的五种至真之泪，则分别为：喜怒嗔痴怨之泪。

　　“听着，却也不难对吧？”芷卿有些轻松地说道。

　　“那只是听着，你可有想过，这世间，至真之物得来谈何容易？”

　　“此话怎讲？”

　　“人世之间，但凡是人，谁人不带有私心，贪欲……种种因素，往往会导致人心叵测，所以你听着是很简单，可做起来，却并非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集安难得这么认真地给他解释，说完之后，摇摇头拍了怕芷卿的肩膀，安慰道：“不过呢，放心，有我在呢！”

　　芷卿看着他的手，嫌弃的眼神看着他，“把你的手拿开，不知道你这手摸过几个花街女子，别污染了我的仙气！”

　　只是他说完，陷入了沉思。

　　芷卿想了片刻，有些理清了头绪，也稍稍放下心来。
　　他本就以为要做出一魄是一件特别艰难之事，所以也没有多气馁。

　　要帮拂玉，这些事情，总归是要做的，再艰难，也不能放弃。想明白之后，那心口处架着的大石也算落到了丹田处，宽心不已。

　　集安趁着他思忖之际，早已溜到了内阁中去，和拂玉一起蹲着看着那副玉身，十分默契地说了句：“真他娘的烦！”

　　“你烦什么？”拂玉不解问他道。

　　集安叹气回她道：“烦你所烦，忧你所忧。所以你又是在烦什么？”

　　拂玉白眼，道：“你不是烦我所烦吗？那咋还问我烦什么？”

　　集安被反问，一时愣住，赶紧转移话题，遂问道：“你想不想出山去玩儿？”

　　拂玉眼睛亮起来，头如捣蒜：“你什么时候走，带上我！”可立马转念一想，失落说道：“师父不会允许的，更何况我才刚回来不久，出山这事儿，现下许是没希望了。”

　　见她如此失落，集安忙安慰她：“这次可不一样了，指不准他亲自带你出山呢，到时候可别太过兴奋哦！”

　　拂玉嘟着嘴，说道：“师父主动带我出山也不会是为了玩儿，集安你就别寻我开心了。我知道我现在还没得道，很多事情都得听师父的，所以你别怂恿我！万一哪天师父不高兴了，就不帮我了，那我可就完了，你可晓得？你知道渡劫得有多苦吗？我虽不记得在人间为人都经历过什么事儿，但想来，也铁定不是什么好事儿，我可再也不想做人了，所以要好好听师父的话，等找到那一魄，得道升仙，永远陪着师父。”

　　“你就是为了陪那只老狐狸？”集安狐疑问道。

　　拂玉站了起来，欲言又止着，良久语气不悦吼道：“师父哪里老了，你不和他一样吗？”被这一吼，集安差点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干笑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赔笑道：“话虽如此，你难道不觉得我看着要比他年轻点儿吗？”

　　拂玉露出怀疑的神色，怔怔看着他，不言一语。集安急了，将脸凑过去，“你仔细看看，是不是看着年轻不少？”拂玉伸手撑在他的胸前，哭笑不得说道：“你若执着于此，那便是了！”

　　集安听了这话，嬉皮笑脸看着她说了句：“真的？”

　　拂玉也只好佯装出一个笑脸，敷衍着点头“嗯“了一声。

　　集安一听她这话，以为拂玉是真心夸赞，一时兴奋，一把将拂玉揽进怀里，却不料拂玉早有准备，一个膝盖往上一顶，刚巧不巧，命中要害，遂后逃之夭夭，只剩下集安蜷缩着身子，一脸紧凑的表情，“哎哟喂，我的大兄弟……”

　　逃到不远处，拂玉还不忘火上浇油，对着集安一个劲儿地做着鬼脸，还不忘调侃道：“知道调戏良家妇女什么下场了吧！小心那天你兄弟就被谁给……”

　　拂玉说着，手上竖起两指，恰如张开的剪子，然后一下闭合了起来。

　　集安下意识夹紧了下肢，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此时园中的百花竞相开放，将整个太虚观装点地异常美好。尤其是那一丛桃花，开得繁盛茂密，灼灼熠熠。旁近的翠竹也趁着春日的大好时光吐露新芽，仿若担心这春日不时便溜走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