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司羿的心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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款步间，白靴与茵茵绿草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司羿跟在那窈窕身影的背后，眼神中，有震惊，有欣赏。
面前的这个女子，坚强，勇敢，聪明，武艺高超，一切的一切，与曾经那个令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子，竟是这般相似。
躲了这么多年，忍了这么多年，本以为可以将她忘掉，可最后，还不是自欺欺人。
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司羿晃了晃脑袋，却警惕的注意到，前方那一袭白衣的女子已经停下了脚步。
纤指探出，倩影骤然转身，似蜻蜓点水般纤弱的动作，实则刚猛劲道，又疾又厉。
肩头攒动，司羿抬手遮挡，楚嫣然突然出手，他心里虽然略有惊讶，但甫一接招，便从对方仅用了三成气力的内劲察觉到，这看似凌厉的攻势，实则实在试探自己的武功。
拳指交错间，纤指舒展，轻覆在司羿手腕上，纤细的皓腕似有魔力般牵引着那粗壮臂膀逡巡片刻，于掌心处轻轻一拨，司羿右臂便被撩开一个空档。
倏尔，楚嫣然化指为掌，径奔司羿胸口袭来，右臂被楚嫣然阻隔无法及时招架，仓促之间，亦是无奈之下，司羿只得于左掌心运起内劲强行接下楚嫣然这一击。
然而，内劲稍蕴，司羿便自左肩处感到一阵钻心般的剧痛，手臂竟是抬也无法抬起，只得眼睁睁看着胸口的衣襟被那掌风裹挟的凌乱，灼痛阵阵。
“果然，与我所想一致。”
在司羿胸口处数寸许停下攻势，楚嫣然将手指抵在司羿肩头，若有所思一般点头道：
“司将军左肩处有一处废穴位，似重击所致，阻抑真气游走，内息蕴藉。”
“可是，与当年玄武池一战有关？”
楚嫣然话音一沉，引得司羿眉梢挑动，眼神中一丝落寞昭然若揭。
当年，为救心爱的女子，司羿率亲卫闯了北燕边军的雍坵大营，那一仗，堪称司羿从军以来最为凶险的一仗。
北燕军制与大梁不同，以七兽军旗划分，分别为赤帻龙、银幡虎、淄羽鹰、蓝环豹、幽瞳夔、玄翼鸾和百足飞廉；
七旗之中，除了赤帻龙旗和银幡虎旗坐镇帝都为北燕皇室直属力量外，余下五旗由各旗旗主王爷统率组成数十万边军，每两个月进行一次论调，以边境设立的五大营为根基拱卫北燕疆土。
而司羿率亲卫闯雍坵大营时，正好赶上北燕幽瞳夔和淄羽鹰两旗换防，也就是说，想要救人，他只能以三百亲卫与人数近十六万的北燕两旗边军相抗衡。
“那一仗，极为惨烈……”
司羿跌坐在地上，右手覆着额头，青筋暴起，骨节突出，钢铁浇铸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耳畔，逝去袍泽的怒吼声、呼喊声，此起彼伏，好似锋利的匕首，一次又一次的剜进那颗伤痕累累却依旧活跃的心脏。
“将军，快走！”
“将军，给我报仇啊！”
“来啊，来！”
按照计划，司羿火烧北燕十六万大军的粮草辎重，趁着对方营中混乱救下了被俘的郦鸢，一路撤退到北燕东滨的玄武池，按计划，他们会从这里乘船直下，走水路回到大梁境内。
然而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司羿发现玄武池内，有北燕朔风城的高手正在协助北燕边军秘密打造深水战船，所谋者大。
“大家劝我，先撤回北狼关，将事情禀报黄老将军从长计议，可我们其实心里都明白，来不及了。”
司羿双手捂着面颊，指尖已经深深陷进了肉中，口中喃喃，似是自语，又似是在对楚嫣然倾诉。
瀛洲北部，除北狼关外，另有一紧要关头，即苏清歌所说的洛凌渡，一旦这里被攻破，北燕大军可乘船绕过北狼关，直取宁川郡城，而当年，这里几乎毫无任何防御力量，因为，速来擅长水战的大梁军队根本不相信，北燕人会舍长取短，一如眼下。
“而当时，北燕水军规模已成，箭在弦上刻不容缓，所以……”
“所以，你们为了大梁百姓免遭战火荼毒，选择了拼死一战，险中求生！”
楚嫣然在天机阁中，闲来无事就会去谍室查看天下奇闻轶事，而当年的玄武池一战，她印象尤为深刻。
司羿以三百亲卫近乎全军覆没的代价毁掉了北燕耗费数年时光在暗中打造的庞大舰队，这一仗震惊天下，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少年将军所吸引，虽不知其名，可却名动天下，犹胜如今的林霁云。
可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这将是大梁宁陵军未来的统帅之时，司羿却神秘消失，昙花一现的少年将军，就如同当年的冠军侯那般，令人痛惜扼腕。
“玄武池，我们遇上了朔风城城主，慕鸣烈的女儿，慕青锋！”
当时的慕青锋已踏入伪神境，实力碾压在场众人，包括当年已经是破军境七品巅峰的郦鸢，而郦鸢见到慕青锋的那一刻，如同换了心性一般，近乎疯狂的向慕青锋发起了攻击。
“慕青锋，慕青锋！”
与司羿相处时间不长，但给楚嫣然的印象却是坚毅沉稳，承受着八针封穴的痛苦长达半年却未有丝毫动摇，心智坚毅远胜常人，可当他提起慕青锋的时候，整个人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发出一声怒吼，右手猛地挥拳击出，将身边粗壮的树干打的碎片崩溅。
“公主殿下，似乎有情况，属下要不要去看一下……”
远处众人听闻司羿那野兽般的嘶吼，心下未免有些担忧，沈炼出声建议，而苏清歌闻言却仅仅是淡然一笑，似乎林中所谓的变动毫不担心：
“有阿楚在，无妨，沈校尉，你再说一下关于宋毅的事情。”
墨衣上甲隐匿各地，除了在紧要关头应传召处理各事宜外，平日里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监督各地的官员，只是出乎苏清歌的意料，对于这位宋太守，沈炼的评价倒是颇高。
“宋太守勤劳政务，中正耿直，乃是我大梁难得好官！”
……
漫天星斗熠熠闪耀，向着东北方绵延而去，同一片星空下，北狼关外，隐匿的山洞中，头戴面具的黑袍人于石阶上盘膝而坐，似乎静静地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阿无！”
这一声唤，短促冷清，泠泠如天籁，回荡在空旷的山洞中。
一袭青色甲胄拢住娇躯，身形修长，黑发如墨染一般拢在脑后，与白皙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是的，很白，即便常年从事军旅生涯，但郦鸢的皮肤却并因风沙烈日侵蚀而有半分粗糙暗淡，反而愈发莹润细腻，羡煞旁人。
听闻郦鸢召唤，那被称为阿无的黑袍人应声而起，身法迅捷鬼魅，似魈魅般不可捉摸，只一瞬，便隐匿在了幽幽黑暗之中。
火光盈动，映照出郦鸢那绝美的眉眼，水眸澄净，却透露出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
下一刻，郦鸢身躯微侧，黑暗之中探出的一掌就这样被她轻而易举的闪避过。
手肘翻抬撞开身侧攻来的手掌，真气涌动间，内息循着经脉快速蔓延，转眼之间便凝聚成内劲破体而出，单掌相对激荡起重重气浪，山洞中劲风骤起，高高的卷起了郦鸢身后的披风。
面对黑袍人，郦鸢双掌交汇，掌心抵近处氤氲起微微凉意，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一张如蛇妖般魅惑妖娆，却极富有危险性的美丽面孔。
……
嘶啦……
伴随着衣衫撕裂的声音，凉意赫然席卷娇躯，阑珊灯火下，那女子扼住郦鸢的下巴，如同品味世间至宝般，疯狂的啃噬着。
细密的吻，没有一丝温柔，满含着不可抗拒的权威，霸道散落在郦鸢那恬美倔强的脸庞上，很快，那粉嫩的唇便不堪蹂/躏，变得红/肿/不/堪。
“美人儿，今晚，你，是我的猎物！”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放开我！”
……
耳畔魅音犹在，缱绻悱恻，恍惚间，郦鸢似乎还能感觉到那吞吐在耳畔的温热，霎时间，心境陡变。
真气凝聚，侵掠如火，掌影幻化万千，缤纷复杂之际倏然凝结于一点，伴随着阵阵空气撕裂的嗡鸣，森然劲气破空而去，激荡的尘土飞扬。
巨响传来，如惊雷席卷，天崩地裂，郦鸢发出的掌力虽大部分被阿无接下，但仍有四溢的劲力流转奔涌，猛烈的冲撞在四周岩壁上，形成条条可怖的裂痕。
阿无手掩住胸口，身形微颤，怔忡之意溢于言表，竟是没有想到，一月之间，郦鸢已然将朔风城绝学大劈棺练至如此境界，且迅如闪电，绵如春雨，衍生出几分避无可避的威势，逼得人正面相抗。
情绪所致，适才这一招大劈棺用上了郦鸢七成功力，及至事后看到阿无身躯颤动不止，郦鸢方才担忧起自己是否下手过重了。
自入得伪神境后，郦鸢已察觉自身真气纯度犹胜往昔数倍不止，若是心境波折之时，潜力迸发之时，出招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阿无……”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除了面对如爷爷般慈爱的老帅黄汉升时，郦鸢鲜少对人流露出关切之意，她封闭自己的内心，变得麻木空洞，每日除了演武练兵不做任何事情，为的就是早日强大，一雪当年的耻辱。
可，阿无不一样，在那些混沌晦暗的日子，她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身边，默默陪着自己，即便是受尽打骂委屈，也从来米有对自己表现出任何不满，关心着自己，呵护着自己。
虽然来历不明行踪诡异，但确确实实自己在她的教导下，功力突飞猛进，时至今日，即便是当世伪神境高手之中，郦鸢也罕有对手。
因此，面对阿无，即便是出于感激，郦鸢也愿意表现出一瞬关切，当然，也仅仅是一瞬而已，看到阿无示意自己无碍，她的面孔，自然也就又一次冰冷了下来。
“恭喜你，成功了，我没有什么可以继续教你的了！”
也许是不能说话的原因，阿无做起手势来竟敏捷异常，她用手语告诉郦鸢她已经出师了，以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自己想做的事情么？
颦眉时，原本秀气的眉眼隐有几分英气，目光如炬，清澈的眸地似有烈焰席卷，郦鸢紧握着拳头，朱唇微张，胸口的两团浑圆随着呼吸频率起伏着，口中则喃喃道：
“也许，终于可以开始了！”
分别时，郦鸢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赠与阿无，郑重的对对方说道：
“阿无，这些年谢谢，可惜，我无以为报，这玉佩是我家传，不值什么钱的，赠与你，就当答谢你这些年教导武艺的大恩。”
说罢，也不管阿无作何反应，转身便向着军营方向走去，夜幕下，阿无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身影逐渐变成一条黑线。
就在她以为郦鸢即将消失在自己视线中时，她看到那身形顿了一顿，清冷的声音随即又幽幽地飘了过来。
“以后，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阿无，你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天地相接处传来一道黑色闪电，阿无恋恋不舍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郦鸢消失的那一刻。
“姐，人家已经走远了！”
树梢拂动，青衫女子脸上漾着笑意缓缓落下，俏脸清纯可人，看上去竟像是十六七岁一般，比她实际年纪要小上许多。
那女子纤巧的小手上捏着半截翠竹，流光莹莹，若是定睛看去方才发现，那竹子竟是由碧透美玉所雕篆而成。
摘下面具，那张脸，魅惑妖艳，特别是那双眼，似有无穷魔力，只需一瞥便可摄人心魄。
而此刻，这足可以祸乱天下的眼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远方郦鸢身影消失的位置，经久不愿挪开。
“你若当真喜欢，抓回来锁在身边也就是了，何苦这么耗费心神。”
慕绍衣一脸不解的看向满眼缱绻的姐姐，话语霸道蛮横，与她清纯可人的外表大相径庭，反倒是慕青锋的回答显得柔情款款。
“正因为喜欢，所以舍不得她受一丝委屈，一丝苦楚，可是造成这一切的又都是我自己，唉，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做，作茧自缚了。”
对于姐姐的话，慕绍衣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以示无奈，说起来，若不是那晚自己姐姐醋海滔天强行要了郦鸢，对方又岂会如此愤恨哀婉，以致封闭心境。
说起来，姐姐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可那天也不知郦鸢说了什么，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将郦鸢拖到帐中发泄着，占有着，是不是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都会变得这么陌生啊？
说到这里，慕绍衣低头自怀中取出一方娟帕，指尖轻抚着秀在上边的那个月字，眼神中的温度竟也开始上升了起来，这一刻，她想，她应该知道答案了。
“老古板，要了我就想跑么？没那么容易！”
“早晚把你抓回来，锁在身边，夜夜笙歌，嘻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司羿的心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