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心上》元气小娘

21、第 21 章

　　齐德裕和张尧的婚期定在了六月，如今已经是五月的光景，两府都在欢欢喜喜的筹备，那边是在修葺屋子，装点新房，添置用物，准备大礼之日的一应事务，这边府上便是准备着给齐德裕的嫁妆，还有一应的头面用物等等。齐德裕是齐府的嫡长女，所以嫁妆和排场都要十分体面，官中出了金银和田产，曹夫人虽然体己不多，但是平素里珍藏的字画器物也算得上是一份家私，便将这些东西为齐德裕装了几箱。王老夫人本来就出身侯府，这些年齐府的供养也十分丰厚，所以她的房里有许多好东西，足金足银稀有宝石打的头面找了几套作为陪嫁送去了留春院，收到这些东西，齐德裕特地去老太太房里道谢。

　　自从群芳宴之后，柳玉人就不怎么出门，每日或是和家里姊妹玩，或是去陪着王老夫人说话，齐德裕今日来道谢的时候，正碰见柳玉人和齐稚儿围在王老夫人的旁边翻花绳，祖孙说说笑笑场面十分温馨。齐德裕来了之后，几个人又热热闹闹的说了一回她的的大礼，柳玉人想到大礼那日是女子出嫁最重要的时候，大礼时所穿的婚服更是顶顶重要的东西，所以便特地问了一嘴。

　　“已经让京中最擅长的裁缝做了几套，可是母亲看了都觉得不怎么满意，但若是依我来看只要是体例制式和规矩就可以了，其余的尚可便行。”

　　齐德裕仍旧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柳玉人心中却觉得应该要穿上自己最心仪的衣裳，高高兴兴的出嫁才最相宜。

　　“怎么能尚可？大姐姐，女子出嫁可是大事情，万万是不可以马虎的，规矩是要合的，但是婚服也是要挑自己喜欢的才行。不如这样吧，上回去自家的成衣铺里做的衣裳我觉得还不错，大姐姐也很喜欢，不如也让铺子里的师傅试试，用最好的面料，挑姐姐喜欢的款式，看看是否能合姐姐的心意。”

　　王老夫人也十分赞同柳玉人的想法，年轻女孩儿们就是应该多在衣裳首饰脂粉上下功夫，明艳花哨金贵奢侈一些都无妨，家里也不是用不起好东西，何况是出嫁，更是应该是多用心。

　　“规矩是新人的衣裳是要成套的，所以，大姐姐去做衣裳的那日何不让张尧将军同行，虽说男子通常并不会对这样的事情上心有决断，但是也要将此事告知他，才算有商有量，算是和睦尊重之情。而且，你们已经订了亲，见面说话也是正常，不必顾虑太多。”

　　齐德裕也觉得柳玉人的建议觉得十分妥帖，遂让人去张府上送信，很快送信的小厮带话回来说明日将军休沐，同姑娘一道去成衣铺。

　　离了王老夫人，柳玉人回到水云别院，让明肌点了一只木犀线香，自己歪在窗户下面看书，方读到诗经里面《卷耳》一篇，嗟我怀人这一句让她想起来，群芳宴宁王在芙蓉花树下缓缓念出她送春符上所写时的场景。怎得会想起他来，柳玉人有些懊恼。既然他都已经亲自否认了，自己心中也不应该抱有任何期待了，如今只是一张相似的面容而已，他终究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人。

　　“姑娘，门外小厮来报，说是府里来了许多花匠，带着许多芙蓉花树，说是宁王殿下遣人来给小姐送花的。这个时候人都堆在前院里，齐管家不好决断，请姑娘去看看如何回话。”

　　柳玉人这边正在惆怅之际，忽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这个宁王真的是没有一日安分的，总要做弄些事情出来让她不得安宁，不管是在现实里还是在脑子里。

　　柳玉人去了前院，果然看见站着整整齐齐一排花匠，旁边的芙蓉花树每一棵都茂盛繁密，上面都还带着开的艳到极致的花朵，这个时节正是百花收尾的时候，能够找到这么多开的正盛的花树，定是费了一番功夫，送到府上也没有伤及分毫，想来也是护养的十分精细。

　　“给姑娘请安，宁王殿下派我们来给小姐种花，还有一句话带给小姐，说是前日里那些花儿被糟蹋了，今日送新的来，种在姑娘的院子里，长长久久的开着，也是长长久久的心意。”

　　柳玉人虽然心中是十分喜欢这些芙蓉花的，但是也只能拒绝。她知道这心意二字是什么意思，只是如今不管宁王对她存着什么感情，是真心实意还是欢场逢迎，她都做不了任何回应。

　　这些花匠们被拒后都露出惊慌的神色，“还请姑娘收下这些花，若是今日这差没有办成，小的们日后恐怕就不能在京城过活了，还请您怜悯。”

　　想来又是宁王对他们下了些什么恐吓的命令，罢了，依着宁王的性子，拒了今日这遭，定还有明日的，好在只是一些花树，并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在这里僵持下去，闹得人尽皆知便不好了。

　　水云别院原本就有些花草树木的景观，她觉得勉强过得去所以并没有大兴土木的改动过，如今要搬进来这么多的芙蓉花树，着实让人有些头疼，谁知这一堆花匠功夫是顶好的，只一下午的功夫便将院子里的花木重新规整，密密麻麻的芙蓉花树穿插其间，任是柳玉人看遍了江南园林的人也觉得十分妙。

　　晚间时分，听闻今日之事的齐德裕和齐玲珑来到水云别院，看见这满园的花色都赞不绝口。

　　“妹妹你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先前他来说亲，我还只当他玩闹，如今我瞧着这宁王殿下在你身上的用心，倒是有几分可信的。群芳宴的时候帮你整治了歹人，知道你喜欢芙蓉花，便千方百计地送了这么多来，花不合时节却正显得心里合宜。”

　　或许是齐德裕自己的婚事太过单调规矩，所以看见柳玉人被宁王看重，心中是羡慕和触动的，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看的懂宁王的真心。

　　柳玉人浅浅一笑，“我对殿下并没有别的心思，虽然已经说了多次，但似乎并没有劝退他。感情这种事情说不清楚，也不可强求，我心中的人不是他，所以也给不了他任何回应，不管他是真心还是玩闹。”

　　“我看就是玩闹，这花虽然好看，但是我不信他真有一心一意的时候，他可是宁王诶，京中哪处勾栏没有留下过他的足迹，若说浪子回头，我是不信的。”

　　虽然经过群芳宴一遭之后，齐玲珑对于宁王殿下的敌意少了些许，但是心中仍旧对他存着很大的偏见。

　　柳玉人此时不想去想宁王的事情，她一心只有齐德裕的大婚事宜，早就命人去告诉了成衣铺里的伙计，明日让所有的裁缝师傅都空下来，把最好的花样和料子都准备好，等着齐德裕前去挑选。

　　第二日，张尧将军果然如约而至，齐德裕见了他之后先是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候了两句家人，然后再无多话了，谁知那张尧也是一个不开窍的闷葫芦，回礼应答之后也不说话，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柳玉人怅然，看着两人不生不熟的模样，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啊，且不说日后了，就是现在的场景也同冰封了一样，让人觉得寒浸浸的。还是柳玉人唤了陈掌柜来说起婚服的事情，两人才有了说话的由头。论到事情上这张尧倒是随和，事事征求齐德裕的意见，也样样都由她来决断，看起来也有一二分相敬如宾得意味在里头，可仅仅是相敬如宾也太枯燥无味了些。

　　趁着在里间试成衣的档子，柳玉人拉着齐德裕说悄悄话。

　　“大姐姐，你也难得见尧将军一面，就没有什么话想和他说的吗？方才见你们俩面面相觑的模样，我心里可是真着急。”

　　“可是我不知道要说什么，若说问候吗，我也问候了张夫人，别的……”

　　“哎呀，你不能只问张夫人啊，你也得关心一下尧将军啊。”可是只有心之所系才会话有关切，看这情形莫不是齐德裕对这张尧没有半点兴趣，柳玉人心中担忧，遂又问到，“姐姐，你不会是心中一点都不喜尧将军，所以其实对他的事情并不在意，所以才没话说的？”

　　“不是不是。”齐德裕连忙否决，她其实也并不是不在意，而是羞于出口，柳玉人这才放心，鼓励她大胆说出口，没几日就要成亲了，再这么羞怯下去，日后同一屋檐下相处怎么办。

　　齐德裕换了一套婚服制式的成衣，虽然并非正经用的婚服的料子，但是披挂拖尾样样齐全，看起来也是十分的隆重。张尧看着从围帘后面走出来的齐德裕，有些呆住，此前的几次见面都是规规矩矩的闺秀模样，如今这样装扮起来真见几分娇媚淑仪，他本就对亲事并无太多的想法，一心按照母亲的安排规规矩矩的完成便是，从来也只觉得齐德裕是个符合预期的规规矩矩的人，可是今日的打帘入堂蓦然一眼，倒是让他心中有些许悸动。

　　齐德裕被张尧看的有些脸红，便对旁边的陈掌柜说到：“我看这件就不错，不如就它吧。”

　　“姑娘别急，这不过才第一件，后面还有的是呢，若是姑娘看累了先歇着，我叫人送了茶点和果子来。”

　　张尧侧身相让，齐德裕便和柳玉人坐下。

　　这一回没想到是张尧先开了口，“不曾想准备大礼竟然有这样多的事情，在家听母亲说你多有相助，如此实在辛苦你了。”

　　“无事，都是应该做的。”齐德裕又止住了话头，柳玉人在一旁眼神示意她。

　　“若是将军有事，可以先去，这些事情我一个人也能处理好。”柳玉人无奈的扶了扶额头，自己这个大姐姐关切人的方式真的简单粗暴，直接把人往外赶，这话说了真的还不如不说呢，齐德裕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有些尴尬地喝了口茶。

　　“不用，我陪着你。”张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多了几分柔情，柳玉人心中欣慰，算你还有几分心肠，没有顺着话头逃跑。

　　“今日休沐，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晨起时去一趟宁王殿下府上。”

　　齐德裕也逐渐上道，顺着话头聊下去，“既是休沐，为何要去宁王府中，可是有什么公干吗？”

　　“不是。”张尧这时候的反映有些奇怪，他看了眼柳玉人，欲言又止，“是殿下受伤了，母亲让我前去探视。”

　　“受伤？他怎么呢？”柳玉人察觉出了张尧异样的神情，遂脱口问出。

　　“因着前些时候，殿下惩治了彦婉县主，彦国公闹到了今上面前，所以，所以今上罚了殿下板子，这几日都在府里养伤。”

　　柳玉人这下明白张尧方才的眼神为何这么奇怪，他应该是知道宁王是为她才惩罚了彦婉县主，这顿板子也是因为她才受的。

　　“殿下他受了多少板子，怎么就到了要养伤的地步了呢？”齐德裕问到。

　　“三十，今上命人不准使手上功夫，所以都是实打实的。”

　　“这……”齐德裕有些吃惊，皇亲贵胄的惩罚从来都不会真打，这宁王殿下沉甸甸的三十板子受下去，难怪要在府中养伤呢。不过，他既然人这么伤着，还能想着让人去给柳玉人寻芙蓉花树，也的的确确是有心了，可惜这个丫头心中并没有宁王，真是冤孽。

　　“他如今恢复的可好？说到底此事和我也有些干系，我虽做不了什么，但是家中也有医药和膳品的铺子，如果有需要尽管知会。”柳玉人说到。

　　“军中的外伤药是最好的，宫中太医也是日日药膳将他养着，如果姑娘想知道殿下的情况，不如亲自去看看，身上的伤不日便会好起来，但是别的……”张尧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顿了顿，模棱两可想让柳玉人自己意会。

　　难道是说我拒绝了宁王，让他伤心了不成？柳玉人果然上当，有些不安起来。

　　“殿下和今上之间本就有龃龉，如今这么一闹，父子情算是又凉薄了几分，他虽然表面不在乎，但是心中仍旧是难受的。”

　　献皇后早逝，太子又死的不明不白，宁王如今在世上最亲的人就只有今上了，可惜两人常年闹得不可开交，如今为了点事情又被责打，想来他的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柳玉人觉得宁王平日虽然不正经，但终究不是个坏人，对自己也算好，或许真的应该同张尧说的那般，自己应该去探望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