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喜欢有错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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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喜欢有错吗
然而，第一个暴露的却不是参与游行的人。
那天中午，林欧在厕所里看见了让人生气的画面，是一场恶意的校园欺凌事件。受欺负的同学被人狠狠的推到厕所隔间的门上，打人的一边打他一边逼问挨打的：“你是同性恋吧？说啊！”
被打的那个孩子在不断求饶，只换来变本加厉的羞辱：“你不是给老师写了很多情书么，要不要我帮你把它拿给老师看看啊。”
林欧立马想到整个年级就一位年轻的男老师，一位特别谦逊的男士。
被打的男孩浑身发抖，打人的拳头和脚一齐落在他瘦弱的身上，那些人边打边逼迫他承认：“快说啊，你是同性恋啊！都有胆子给老师写情书的人...说话！”
“是..是...我是呜...我是同性恋....”
被打的男孩哭着说完，仿佛落实了什么罪名，大家一起发出刺耳的笑声，和男孩的啜泣一同传进林欧的耳朵，刺耳又难听。
林欧做了个错误决定，他打开了隔间的门，本来想让靠在门上的那孩子直接用后背倒进来的，却不太顺利，那孩子除了发抖以外无法用身体做到任何事情，门打开以后的确是向后倒了，可就像死人一样，倒下去以后他闭上了眼睛，眼泪和尿液一起失禁了。
站在马桶前的林欧有些震惊，他和那几个在整个学校都很有名的流氓学生对视着，整个厕所里好像只有他们几个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可以当作是个意外，低头边说着对不起边走出去，却没有这么做，站在那里像是发呆，余光里看见厕所的窗外一片花白，是太阳光充斥着的模样，然后他作出了决定，他想弯腰想把地上的那孩子拽起来，所以迅速掐住了男孩的腋下，嘴里喊着：“快点进来！”
口鼻里都憋着气，就像随时都会丧命一样地紧张着，可仍然没有成功，像是拖着一具很重的身体，在把人拉进隔间之前，他自己先被那群人拉出来摔在了地上。
那些校园流氓很会打人，裸露在外面的地方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周林欧在这一天里不自然的姿势还是引起了周海的注意，总是走路回家的的林欧难得在路边等着公交车，周海从他身后走过去停住了。
“你怎么了？”周海问。
“什么怎么了，没怎么啊？”林欧装傻。
周海只是猜测，他试探着林欧身上拍了拍，林欧咧着嘴躲开了。这是往常林欧根本不会拒绝他主动靠近的。
公交车来的时候林欧转身先上车了，然后是交叠的脚步声，周海紧跟着他前后上了车，两人坐在最后一排。五点钟也是太阳下落的时间，在移动的车上，夕阳的余晖落在林欧的中，周海望向他迟疑了一会，问他：“为什么被打？”
林欧沉默着，周海看出他的犹豫，他在等林欧开口。
最后，林欧把今天在厕所的事情告诉了周海，周海没有说话，在自己到站要下车的时候直接把林欧拽下车，林欧不知道周海要做什么，但是很高兴因为和周海在一起。本来周海只是抓着他的袖子，他挣脱开趁周海没有反应过来握住周海的手。
“海海，我们小时候每天都是这么一起上下学的。”林欧是笑着说的，“那时候你不喜欢和我们玩，只有在路上我才那跟你说几句话。”
“那时候我们可没有这么握着手回家。”周海甩开林欧握着的手。
尽管如此还是把林欧带回了家，周妈妈在家里，开门的时候盯了林欧好一会，好像是认出林欧了，尽管脸上是笑着的但是林欧能感觉出周妈妈是不太欢迎自己的。
周海把林欧带到自己的房间，然后从药箱里找了药膏和创可贴。
“海海，你妈妈好像不太喜欢我，是不是感觉到了我喜欢你有了危机感，怕我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抢走了？”林欧半开玩笑说。
周海看了林欧一眼说：“我妈从小就不喜欢你，”又解释说：“她不是有心脏病么，心情总是阴晴不定的，对谁都是淡淡的。”
“你先把衣服脱了。”周海手里拿着药膏，林欧知道周海想要给他上药，故意说：“要跟我做么，周海同学？”
他手脚利落，只给自己留了一条内裤，因为从小就比较调皮又爱玩，所以皮肤有些糙，岔开两条腿坐在张弛的床上，林欧毫不羞耻地展示自己的伤处，浑身不知有多少处淤青，甚至包括靠近私密处的大腿内侧。
“为什么连这种地方都受伤了？”
“他们踢的。”林欧没觉得有什么，说话的语气像是邀功一样，“你知道的，我小时候打架就很厉害，但是这次我是保护别人的。”
周海又没接话，他把药膏挤在棉签上，轻轻地林欧的伤处打转，他说：“管好你自己吧。”
到底还是没给林欧的大腿内侧上药，林欧却对周海张开着两条腿，周海不给他上药，他自己也不管，周海收起了药箱，独自僵持的林欧也觉得没什么意思，随后仰身倒在了床上，把周海的被子在身上卷了一圈，刚上好的药都蹭在了被子上，看了一眼快要生气了周海的样子，他合上了眼皮。
“我好疼啊，海海。”林欧闭着眼撒娇，被子上又周海的味道，他把自己裹紧了些，被子盖住了自己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鼻梁，像小婴儿一样缩在哪里，周海没有再追究他把药膏蹭到自己被子上。
他问林欧：“哪里疼？”
“浑身都疼。”林欧睁开眼睛，突然问周海：“你是爱我的吧！是吧是吧？”
周海没有犹豫直接回给林欧两个字：“不爱。”
林欧瞬间像瘪了气的气球：“现在心脏也疼了。”
因为帮人出头而招惹上了那几个流氓学生，林欧也开始被麻烦缠身了，就像病毒一样在学校里飞速扩散着，学生们以一传百，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学校里有一个正暗恋着男老师的同性恋，大家“默契”地保守着这个秘密，像是地下河流一样蔓延，却始终没有传到老师的耳朵里。
中午吃饭的时候，徐成来找林欧，一见面林欧就偷偷摸摸向徐成“炫耀”身上的伤：“看见没有，我们家海海给我上的药哦。”又自顾自地：“周海也是喜欢我的吧..嘿嘿嘿...”
徐成对此已经免疫，只是哦了一声，他从林欧的饭盒里拿走一块红烧肉：“要是在这么下去我估计你会被人打死。”
“霸凌的人开始变多了，就欺负他一个人，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吧，跟老师说也没什么用，那几个坏蛋肯定把那小子写的情书拿出来给老师，然后那小子就得被退学。”
林欧又说：“除非去把那些情书偷来烧了，然后再随便他们去说，反正死无对证，再让老师抓他们。”
其实他跟周海也说过这个办法，可是周海让他不要相信老师，他在路上乱转了一个小时，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但是他想，应该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林欧从小到大做了太多莽撞的事情，也是很害怕地做着，可好像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清楚是为了什么而做，所以哪怕害怕着也都去做了。
偷情书其实不太难，那几个坏小子是二班，林欧在二班上体育课的时候从自己的班级里逃了课，从后门钻出去的时候周海还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弯着腰对着周海比了个“嘘”，然后就消失了。
被欺负的同学因为害怕而请了病假，林欧抱着十几封情书跑出学校用公共电话给他打电话，林欧说：“我偷出来了，你别害怕了。”
电话那边问他：“你偷了多少？”
一封一封地数下来，然后回答：“十四。”
少了一封。
那一封在男老师的抽屉里。
是不小心看到的，逃课的林欧在第二天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后来周海也进来交作业，男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跟其他老师说：“这是一个学生早上给我的。”
林欧回头看了一眼，信封的样式和其他的情书是一样的，所以他认出来了，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像是本能一样，他从男老师手里抢过了情书直接撕的粉碎，落在脚边像是踩着白灰。
办公桌前的周海露出惊讶的表情，林欧的胸前起伏着，也凶猛地喘着气，还来不及解释就听见男老师说了一句话。
“我看过了。”信里没有署名，他问林欧，“你写的吗？送来的人说是一个男同学写给我的。”
林欧盯着老师，说了不是，过了一会又说：“老师，你的学生被打了。”
老师的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反应，就像早就知道一切一样，他把桌子上的书翻开开始备课了。
林欧问：“老师你知道是不是？”
男老师笑了：“你这孩子，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
很温柔也很谦逊的男老师还是露出了和平时一样的表情，没有追问也不对林欧说的话做反应，林欧突然知道了周海说的那句“不要相信老师”是什么意思。
周海终于把作业本放在了办公桌上，在走出办公室之前林欧都没再说话，直到伸手开门的那一瞬间他才重新听见了林欧的声音。
林欧问着：“老师，喜欢是错吗？”
走出办公室以后通过走廊上的窗户看见操场上来了一些人，好像是记者，像移动的蚂蚁一样，记者们靠近了课间休息的学生。
下课时间的走廊里也来回经过着学生，周海在班级门口等他，他问了林欧：“你是不是也想被退学？”
林欧看着周海，扭曲的脸上好像在极力掩饰什么情绪，他说：“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能说出我哪里做错了再来骂我。”
“我就是想让你管好自己。”周海说，“怎么谁的事你都管，邻居死了你游行，别人喜欢男老师你挨打……”
“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欧喘不过气来，他有些想对着周海的脸吵架，可是胸口很闷也很难受，调整呼吸的时候周海就在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似乎是还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到底想怎么样呢，好像吵架都好一些，想说什么话就说出来吧，比起可以宣泄情绪的吵架更讨厌沉默，因为那是连伤口都无法看见的伤害。
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因为是世界上使用着完全不同的心脏的两个人，有点想哭出来，但是太丢脸了，忍耐了半天之后眼泪终于消失了，他用自己的感受问周海：“周海，心里闷吗？”
周海摇了头。
“知道为什么吗？”林欧伸手戳了戳周海的胸口，“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事不关己，那么这里就永远都不会难受。”
像是说着气话一样：“那我就希望你永远都不会难受吧周海。”林欧放下了手。“我们永远都不会成为一样的人，我为了能堂堂正正地喜欢你所以努力了，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我还是从你转学回来的那天起就做出觉悟了。”
他叫周海的名字：“周海，我想把我的爱情变成光明世界。”
周海听不懂林欧在说什么，好像是因为无法感知到想相同的情绪所以脸上才会露出连单词都听不懂的表情，像是走在两条路上的两个人，做着不相同的事，所知会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不知道是谁长大的步子迈的更快了些，周海觉得林欧做的那些事都是没有用的。
游行是，帮被霸凌的人打架也是，或许林欧的想法是改变这个连稍微不同的爱情都无法被允许的世界，可是他觉得，林欧只会成为一个不聪明的牺牲者，而无法成为这个世界的英雄，因为他们所生活着的地方，是一个坏人和事不关己的人占据着多数的非好人世界。
周海总是觉得林欧不太聪明，学习不好，做事莽撞，没有计划，也不太成熟，要说唯一的优点，和那些缺点并存着的，勉强算的上是勇敢，徐成说不是，起码还得再加上一条算不上优点的优点：不要脸。
说这样的话的时候徐成和林欧还是在那个二楼，他们前几天开玩笑说，这地方本来是他们的玩闹秘密基地，最近成为了学生反动协会了，所有人又开始叫林欧“林会长”，这天晚上林会长闷闷不乐，吃完饭就从家里跑了出来，徐成撅着屁股趴在纸板上写作业，说自己已经一周没交作业，他们班老师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再不写作业就找家长。
“连游行你都参加了，还怕因为这种小事找家长？”林欧问他。
“那不一样，游行的事如果被发现估计我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我离家出走再也不回家，要么我在家呆着被我爸骂死，但是我也不能为了作业就要死要活的。”
林欧哦了一声，更不高兴了：“刚才吃饭的时候看电视，又播游行新闻了，我妈看了我一眼，问我，这里面没有你吧，还有邻居家死的那小子，你总跟他一起玩，你没跟他学坏吧？”
林欧叹着气：“她如果知道我从十一岁开始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并且直到现在都放弃他心里的优秀孩子周海，可能我也会被她逼死。”
“说到优秀孩子周海，下课的时候我看见你俩在走廊上快哭了一样地站了半天，怎么回事？”
说起周海来林欧更生气，他本来正翻着歌词本，想起白天的事气地差点把歌词本撕了，然后就说起赌气话来：“要不然我别喜欢他了，他也没什么好的，从小到大都看不起我，小时候觉得我幼稚，现在觉得我多管闲事，他这个人没感情，根本不会喜欢任何人。”
从开学到现在，这几句话都不知道被林欧说过多少次了，徐成全当没听见，他也知道林欧说话不算数，这种事又不是说停就停的车子。
也知道徐成不会理自己，林欧短暂地生了气之后又重新拿起歌词本找个词，也抱起了身后的吉他，他需要用音乐缓解压抑在心里的石头。
本来好像都平静下来了，却在唱歌的时候又变了表情，其实是一直压抑着的，在安静的时间里就会重新爆发出来，连委屈这种情绪都会像洪水一样汹涌，那该会有多么委屈呢，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委屈，周海，老师，妈妈，他得不到的光明的世界。
他不唱了，因为声音已经开始发抖，把吉他放下之后猛地用手按住眼睛把双眼藏进黑色里没有声音地哭着，然后对徐成说：“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喜欢周海了吧。”他根本就不会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喜欢有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