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记忆碎片？ ...
-
一片绿油油的背景下，她正竭尽全力奔跑。
可以感到自己跑得十分吃力，双手托着肚子，边跑边大口大口地喘气。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还有一阵一阵沙沙的摩擦声，那是什么人的脚步，正紧随在自己身后。她惊恐地回头看看，发现身后那些人已逐渐逼近，她越来越紧张，跑得越来越快，忽然一个不小心被脚底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倒去！
“呀！”她低呼，竭尽全力撑住胳膊，不让肚子着地。那踉跄的一绊最终使她的头狠狠撞上了石头，但双臂保护下的肚子依然完好……肚子依然完好，她想，真是太好了……
额头被撞得剧痛无比，天地一瞬间就晃动了起来，她试着轻舒一口气，抵着那大石头坐了下来，但下一刻，一种剧烈的疼痛自下腹急剧袭来！
“……啊！”她全身紧缩，死死按着隆起的肚子，抑制不住地低低嘶喊。下腹一波一波剧烈的疼痛逐次袭来，她几乎就要失去意识。甩甩头，她惊异地感到已有道道血丝自腿边流下，那疼痛的感觉如此剧烈，鲜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多……
意识逐渐涣散了起来，她听到远处正有嘈杂的声音不断逼近，好像有什么人来到身边，混乱地将她抱起。周围的呼喊声不绝于耳，但她仿佛听不见，完全淹没于无边的疼痛之中。
绵延的疼痛中她好像躺在了什么地方，周围白影晃动，有人在说：“这个产妇已经不行了，必须马上剖腹……剖腹不行，这种情况太危险，做引产吧，这个孩子要不了了。”
不……不……
她在心中无力地低喊，却根本发不出声音，那钻心的疼痛仿佛排山倒海，她根本没有抵御之力。无边的深渊中，她听见有人在愤怒地爆吼：
“什么叫孩子要不了了？两个我都要！你给我好好做手术行不行？！”
“两个都要不可能，孩子和大人只能活一个，你自己选吧。”
“……”
平板冷漠的声音传来，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孩子和大人只能活一个，她还活着，那么，那么……
那么……
仿佛隔了很久很久，她渐渐恢复了意识。
刚刚那种剧烈的疼痛已不复存在，她的头脑已然清醒。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刚刚那些是她记忆的碎片，是她所清晰记得、真实发生的事情！
追逐、奔跑、摔跤……流产。
哈，原来自己在写下日记里的“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以后，那孩子竟然是以这种形式流失了。
真是凄惨，真是凄惨。
不堪回首……怪不得自己会选择忘记了。
颜晓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睁眼就是一片洁净的白色，颜晓白四处望望，发现自己这是在医院。
哦，记得自己好像是晕倒了……再之前，发生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
然后，莫名恢复了零星记忆。
刚想到这儿，就听见病房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颜晓白转头，看见宸夜由远及近向自己走来。
她看着这个人，一阵恍惚。
宸夜仍是那副阴阴的神色，走到她面前，伸手摸她的额头。
然后撇了撇嘴，闷闷地说：“不烧了。”
颜晓白垂下眼，没答话。
他又向旁边挪了挪，转身倒了杯水，递到她手边。
颜晓白没接，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宸夜沉着脸看着她说：“你不喝？不喝我喂你了啊。”
颜晓白嘴一扁，抬头瞪他一眼，接过那杯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
喝完了以后她抹抹嘴说：“烧已经退了，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宸夜瞥她一眼：“随时。”
颜晓白听到这句话就开始掀被子，在病床上扑腾两下挪到床边，翻身下床，找鞋子，然后四处乱看寻找自己的外套。
宸夜阴着脸从背后凑到她耳边，说：“颜晓白，咱俩谈谈。”
“不用了。”颜晓白头都没抬，紧紧捏着自己的外套说：“宸夜，你离开我家吧，我不想跟你在一块。”
身后似乎静了静，随即就听宸夜沉着嗓子说：“你要干什么？”
颜晓白呼一口气，说：“我恢复记忆了。”
“……恢复记忆了？”宸夜声音怪怪地，似乎带着很大的质疑：“怎么你就恢复记忆了？我又没……”
“恢复记忆有什么好奇怪的吗？”颜晓白转头，对上宸夜的眼：“我虽然是头撞上石头失忆的，但不代表还得再撞一次才能恢复。我已经想起来了，谢谢。”
说完以后，她发现宸夜愣了。
他深皱着眉头定定地看她：“你……说真的？”
颜晓白说：“对，我都记起来了，所以请你离开，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宸夜又愣了一会儿，随即深吸一口气，捏着她的胳膊怒道：“颜晓白，你他妈的给我再说一遍？！”
颜晓白猛一扬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说：“我说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你找我来是要干什么？无非就是为以前的事吧？你别别扭扭地跑过来霸着我，是觉得以前亏欠我了想弥补一下？对不起，我不需要！我过得挺好的你走吧。”
“颜晓白！”宸夜只感觉她那几句话将自己堵得喘不过气来，心底怒火熊熊燃起，忍不住猛地一步上前死死捏着她的手腕说：“你真的都想起来了？我为什么就要弥补你，我弥补你什么了？我吃饱了撑的弥补你干嘛？！你他妈的脑子里天天都在琢磨什么，就不能想点正常的事吗？”
颜晓白抬眼，轻声冷笑：“正常？想起那些事来我还怎么正常？想起大着肚子被人追我还怎么正常？我一直都挺正常的，除了遇见你以外。你弥补我什么了自己还不知道吗，你爸爸以前给我那些钱是干什么的，那张支票是干什么的？你已经弥补过了，现在我不需要了，谢谢你走吧！”
宸夜胸口上下起伏，一动不动地听着，隔了很久以后盯着她沉沉地说：“颜晓白，我不想跟你吵架。”
“那太好了。”颜晓白轻轻说了一句，然后抬起眼睫看他。
她的眼底有不可撼动的倔强光芒在闪，一点一星，看得宸夜霍然一愣。这种眼神对他来说如此记忆深刻，记忆的时间点就在四年前，这女人在病房里苏醒后。
那时她的眼神，与现在一模一样。
颜晓白看着他，久久酝酿于心的一句话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她轻轻启唇，一字一字缓缓道：“四年前我就已经决定和你断绝关系，到了现在，还是一样。”
到了现在，还是一样。
一样的结果，不会变。
宸夜紧紧抿着唇角，忽然发现自己这次来找她，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自己找虐！
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的，即便所有的事情被时光冲淡了四年之久，最后他得到的答案，还是一样。
他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一动不动地盯着颜晓白，最终只冷冷吐出几个字：
“颜晓白，你不要后悔。”
说完，转头离去。
*
颠簸的公交车上，颜晓白一个人坐在座位里正在不断地思考。
她在想自己做错了了吗？——没有，她肯定自己没有做错。不管她和宸夜发生了什么，但一个未婚先孕的孩子，一个以那种形式失去的孩子，于她来说的刻骨铭心已经足够，她实在要不起更多了。宸夜是个□□的暴力分子，还是个有着万贯家财的大少爷，这些都和平凡的自己相差太远，即使让她重新开始她也没办法接受。颜晓白相信自己确实和他有过一段情，要不然不会为他生孩子，他也不会现在又转回头来找自己。但那又怎么样呢？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有办法回头。或许身在青春期的自己曾有对爱情的美好憧憬与坚定不移的信念，认为那些家庭背景社会关系年龄差距等等问题全不重要，只爱情最伟大，但她后来已经后悔了不是吗？她后悔了，所以离开，所以忘记，所以就是现在这样。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舒一口气。
好了，不想了，她要过正常的生活。
于是就这样一个人茫茫地回到家门前，她望着紧闭的自家大门，还是不免微微迟疑。
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屋内已是一片安静，采光不甚良好的老房子里，到处散发着令人恍惚的气息。颜晓白抬眼环视昏暗的四周，已经完全确定——房子里果然已没有别人了。
好安静，连自己轻轻的脚步声都是如此刺耳。
颜晓白换上拖鞋，缓缓地围着房间四处打转。她从门口转向走道，走过厕所来到两间卧室门口。里面那间卧室是她的闺房，外口那间是她老爸的房间……前几天，一直住着那个人。
她想着，已经走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一个床头书桌。稍显凌乱的硬床上此时正横陈着一件黑色皮外套，非常妖野的款式，怎么看都会觉得刺眼。颜晓白闷闷地伸出一只手指勾起那衣服，撇着嘴哼了一声。
真是的，走的时候也不穿外套，以为你那死样子很帅吗？一天到晚就会耍酷，幼稚，幼稚死了！
……
她愤恨地想了一会儿，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知为什么，忽然感到一阵沮丧。
他……看样子是真的走了。
而且是自己把他赶走的。
恩，赶得好啊，好！你瞧，以前她老爸睡都是整整齐齐的床，现在已经被蹂躏得惨不忍睹。外套随意丢，衣柜门也不关，还四处翻她家抽屉……小染这孩子的玩具也不给带走，丢得满桌子都是，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爸爸的！
颜晓白又一阵地四处乱看，最终视线停留在床头的书桌上。
呵，说来小染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这桌子上还留着他的一幅画呢。画里面的女孩好可爱，画名叫……妈妈？
颜晓白拿起画，眨巴眨巴眼睛看了一会儿。
正看着，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颜晓白被吓得一惊，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电话，发现竟然是她老爸。
迟疑了一下，她还是接起，声音非常缺乏底气：“喂？爸……”
电话那头的颜恒源仍是以往的温和语气，只是似乎略略带着一丝担心：“晓白，听说你发烧进了医院？现在怎么样了，没事吧？”
颜晓白愣了愣，迷茫地笑笑，说：“没事老爸，已经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颜恒源说：“唔，我可能还得两天才能回去，本来安排的是一个月的出差，现在换班有点急，我一定会尽快回去的……”顿了顿，电话那头的颜恒源似乎略有迟疑：“晓白，你们为什么吵架了？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么？”
颜晓白再愣，终于已经不能再忽视那个问题，于是只得紧紧握着电话，轻声地问：“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那个宸夜，嗯……”
她正寻找着合适的词汇，却听自己老爸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声。
只听颜恒源似是感慨地说：“晓白啊，我本来也不希望他来找你，但后来我又想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毕竟还有……唉，晓白，我觉得宸夜那孩子虽然外在不好，但其实是很关心你的。他们父子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了，你虽然忘了，但人家还惦记着你。小染那孩子这么可爱，没有妈妈实在太可怜了。”
“……”
颜晓白愣了几秒，随即极其疑惑地问道：“爸，小染没有妈妈实在太可怜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
不知道为什么，电话那头的颜恒源不语了。
隔了很久，就听颜恒源咳了一声，说：“晓白，等我回家慢慢跟你说。”
于是颜晓白挂上了电话，整个大脑就开始……发生激烈的天地大冲撞。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记忆碎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