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为何短命》菜园里

2、第 2 章

　　第二章表哥

　　陈襄进傅家的时候，傅莹还没到家。傅玮在小花厅招待这位陈王世子喝茶，听到陈襄的来意，只觉得奇怪。他登门，指明是有公事要见傅家小姐。

　　傅家和陈家没有什么交情，傅家进京都两年，也从没见过这位陈王世子露面。陈王手握四十万大军，镇守北疆，陈启之的名字，闻者皆觉如雷贯耳。而陈家二公子陈襄，在京都却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傅玮对他也只是知道名字而已，妹妹跟她更不可能认识。

　　陈襄在花厅喝茶，听到门外的说话声，不由得放下茶盏，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傅玮。没想到，对方也正看向门外，并没有起身阻止的意思。他心下略奇，但面色未显，只和傅玮一样静静听着。

　　“莹莹，几天没见，你还好吗？”齐士峻站在花园中，看着对面的少女。傅莹别过脸不看他，但是肩膀带着情绪，微微发抖。

　　傅莹长的很美，是那种大气标致的美。鼻梁高挺，眼睛有神，眉毛黑而浓，衬的一双眼睛亮若明珠。这会她别过脸，齐士峻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肌肤似雪，脸颊上因为刚才疾走染了些红晕，睫毛像小扇子般微动。

　　齐士峻心中后悔之意又多了一分，自己从前竟没有发现她如此美！走近一步，言语温和道：“那天定婚宴，我没有去，实在有事走不开。”

　　“当然，您忙着英雄救美，救下的还是齐榜眼娇柔多情的师妹。”傅莹冷笑。

　　傅莹原本不准备理他。下车时看到他满眼愁容的站在门边，看见那双曾经只写骄傲的眼睛，此刻却填满了忧愁。
　　有了一点点心软。
　　齐士峻听到傅莹话中的嫌弃之色，忍不住说道：“怜霜她命苦，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是个可怜人！莹莹你不要这样说她。”

　　傅莹愣了一下，她怎么说她了？！

　　她明白了，原来他也会维护别的女子。想起以前在人前，她被人嘲笑倒追，脸皮厚，齐士峻只假装没听到，也没为她做过一句解释。现在只一句“柔弱多情”，就让他出言维护，傅莹心中不禁感到恶心。

　　“齐公子，我们婚已经退了！信物都已归还，现在一别两宽。傅家，你还是不要再来了，请回！”傅莹气愤，声音有些发抖。

　　齐士峻听她又说起退婚，不悦的说道：“我不同意退婚！你那里还有我的半块玉佩，怎么做到一别两宽？”

　　傅莹震惊，半块玉佩！？她转身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想透过他的外表，看看内心。
　　齐士峻见傅莹的反应，心道果然如此。说话间变得不慌不忙，语气也多了分深情：“莹莹，我们不能退婚！我一定会娶你，我们的缘分在很久以前就定好的！”看着傅莹的神色，眼睛中的坚决微微有些动摇，接着说道：“怜霜她身染重疾，已经没有多少时日。那日她只说是和我道别，我没想到她是要寻死。我只是可怜她，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知道傅莹对他的感情，认下了玉佩，她一定会乖乖地回到自己身边，默默等他，理解他。

　　此时的傅莹，感觉到脑子一片空白，不仅仅是震惊，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可笑。原来，他都知道，半块玉佩，自己为何对他好，他都知道！但他只字不提，现在看她决心退婚，突然承认！

　　从定婚宴那天，她就总是做梦，奇奇怪怪的梦。

　　之前她并不相信梦中的情节会成为现实，现在她有些信了。梦中的齐士峻就是这样站在傅家的花园中，对着自己说出那些话，一字不差！就连那气定神闲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按照梦中，齐士峻不是那半块玉佩的主人，这会儿承认，只为了稳住自己，他不想退婚。毕竟照齐家的情况，即便齐士峻高中榜眼，想再找一个名门望族的嫡女成婚，并不容易。更别说他刚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名扬京都。谁都知道，他在和傅家小姐谈婚论嫁的时候还和自己老师的女儿不清不楚。

　　傅莹冷静下来，忽的发现他还提起了秦怜霜！自己两年间掏心掏肺，满腔热忱对待的人，不只是个自私自利故作清高的伪君子，更是个脚踏两只船，把别人的真心践踏的负心汉！怒火又烧起来了！
　　“什么玉佩，我没收到过你送我的玉佩。”傅莹藏起情绪波动，强装镇定。
　　“齐公子！你我相识相交两年，我赠你的东西十辆马车也装不完，我傅家不缺那点东西，也不准备让你悉数归还！你现在说一个没来由的半块玉佩？公子何意，莫不是看我傅家好说话，借退婚还想再敲一笔？”她忍住了想要给他一鞭子的冲动，只是讽刺他几句。

　　齐士峻有点不知所措了，傅莹不仅没有按他计划的原谅他，还这样讽刺他！她有些变了。

　　傅莹不等他反应，拂袖准备离开，她现在需要冷静，需要点时间理一理思路。

　　齐士峻不甘心，伸手拉住傅莹的袖子，恳求道：“莹莹，你不要听别人挑拨。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在室内听到这番对话的傅玮，生怕齐士峻拉拉扯扯，傅莹吃亏，站起身就要冲到花园。
　　推开门时，只听到“啪”地一声响，然后是一声“啊”的惨叫。
　　映入傅玮眼帘的是，小花园中齐士峻坐在地上，衣衫破损，脸上赫然一道红印，伤口上还渗着血珠。

　　就在刚才，齐士峻拉扯傅莹的时候，她夺过一旁婢女手中的马鞭，一鞭子打在了他脸上！

　　傅莹骑术精湛。她今天心情不佳，和庄婷婷从映香楼出来，还一起去了城外的跑马场骑马。回来时，婢女杏儿拿着鞭子在她身侧跟着，这会儿几个丫头看见傅莹给了齐士峻一鞭子，心中都暗道痛快！

　　觉得痛快的还有傅玮，只是看到身边一起走出来的陈襄，有点不自在。他注意力都在妹妹身上，忘了身边还有客人在。

　　虽是没什么实权的人物，但也是权臣之子，不好怠慢。忙上前道歉，说道：“妹妹婚事不顺，正与齐公子退亲，年少人口舌争吵而已。世子见笑了。”

　　听到傅玮的声音，正往西面自己小院走的傅莹，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了一眼，见哥哥身边站着位打扮贵气的人，冠上的巨大金珠晃人眼睛。脚步一滞，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说话，傅玮声音又一次传来：“莹莹，快过来！见过陈王世子！”
　　齐士峻被打了一鞭子，颜面扫地，脸上火辣辣的疼，心中怒气翻腾。听到傅玮说话，忍不住往他那边看，见到那人后，吓了一大跳，两眼发直，脸色发白，差点晕过去！口中喃喃道：“陈...陈...陈襄！真的是你？”
　　那神情，跟见鬼无异。
　　他那会在胡同见到那个有“陈”字标记的马车时，就有些担心。为了给他让路，他让侍从先把车往前赶了赶。没想到马有些不听话，颠簸了几步，他在车内差点撞到马车壁上，没有看见黑色马车上的人下来。
　　又想到，陈襄体弱，几乎不怎么出门，哪里还这么巧，正好遇上。再说，这会的他应该已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就这样劝了自己几句之后，才又安下心来，继续等着。没想到在傅家见到了陈襄，他走下台阶，如同记忆中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一瞬间，齐士峻慌了神！

　　陈襄在屋内把两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只觉得傅小姐处事果决。出来后发现，被甩了一鞭子的齐公子，他认识。
　　他看着跌坐在地，衣衫不整，脸上挂彩的狼狈公子，不太能和之前登门的齐家表兄联系在一起。他稍一停顿，还是走近了，对他称呼一声：“齐表哥。”
　　陈襄在京都独居，一直深入简出，并不怎么露面。这个所谓的远房表弟并没有往来，能清楚记得他是因为，上个月春闱前，齐士峻和齐夫人曾一同登门拜访。齐母和陈王妃是同族姐妹，虽不是同父母，至少有些幼时相伴的情分，陈襄不好拒绝。今日再见齐士峻，他看自己的眼神怪异，心中一默，而后哂笑，许是真的寿数将近，形容枯槁，旁人都看得出来吗？
　　昨日刚从眉山取了药，好像药量又加重了些。

　　这下换傅家兄妹一脸茫然了，没听说过齐家和陈家有亲啊！傅玮看着陈襄并未走近，称呼一句之后也没再说别的，想着两人关系应该并不亲近。他心中略有疑问，仔细地看了两人的五官。

　　陈襄很瘦，下颌线尤其分明，眉色略淡，鼻梁挺拔但小巧，薄唇轻抿，脸上透出一种不染世俗的淡然。但，两人的眼睛很像，都是眼尾轻轻上挑的桃花眼，只不过陈襄眸色略深，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傅玮看了一番，心下了然，虽然当面打了人家表弟，可动手的是个刚过及笄的女孩子。又是齐士峻行为不端在先，估计陈王世子也不会说什么。

　　这时刚刚被打了一鞭子的齐士峻还坐在地上，脸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但他好像毫不在意，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陈襄，表情呆滞。

　　傅玮走近看了看他的伤口，见并无大碍，安排人把齐士峻送出门。

　　齐家的侍从正等在门外，见自家公子被人搀扶着出来，吃了一惊，开口就要理论。只见傅家管家出来，悠悠说道：“齐家公子在我府上纠缠退婚之事，占我家贵重信物不归，还欲动手！我家主子劝阻公子时，不小心伤了他。明日会遣人送药，治疗所用的诊费也会一并赔付。”

　　侍从见自家公子神情呆滞，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话，只好把齐士峻扶上车，驾车回家。

　　傅家小花园中，只剩下傅玮兄妹二人和陈襄。陈襄看到齐士峻脸上挂彩地被送出门，没什么反应，退婚的事本就是傅齐两家的事，自己无须置喙。

　　另外，他跟齐士峻不熟。

　　傅玮请陈襄重新回厅内，转过头看傅莹的时候，不禁伸手拍了她一下。这会的傅莹正面露异色，眼神落在陈襄脸上，好像在想什么。
　　傅莹确信梦中的事情是真的，因为正一件件地发生自眼前。

　　她在京都两年，不曾听过陈襄的事情，也没见过他本人。这会儿，见到那张脸，她确觉得无比熟悉！梦中的陈襄就是这个样子，不过，更爱笑，会和哥哥一样，亲昵地喊自己“莹莹”。
　　梦中的陈襄，没有活过二十岁。傅莹不禁心中一阵惋惜，这样谪仙一样的人，竟然很快就要逝去了。又想到刚才神情诡异的齐士峻，更觉得奇怪，梦中二人并没有联系，仔细算起来也就是傅莹婚后陈襄上门看过她，和齐士峻一起喝酒。

　　一个下午，奇怪的事情发生的太多，傅莹感到有点应接不暇。
　　正准备抬手揉一下头，就被哥哥拍了一下，“愣着做什么，世子今天来是寻你的，快进屋吧！”
　　傅莹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正好陈襄也在看她，那双眼睛眼角微挑，目光温柔。傅莹感到熟悉，她脑海中又闪过另一个人的影子。
　　而后，在心中笑了自己一声，怎么能同样的错误犯两次，凭一双眼睛怎么能认出一个人。

　　下一秒，傅莹稳定心神，面色如常地对陈襄行礼道：“见过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