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明星如何柯学饲养布偶猫》紫宵雨

67、晋江独发

　　谁都没有想到，十月樱纷纷飘落的时节，会是大家聚在一起的最后一次。
　　被泥土覆盖掩埋的，不只是憧憬和希望，他们几人的青春仿佛也随之陷落无依。

　　诸伏景光永远支持香绘的一切想法——无论是香绘郑重其事的请求，还是她不过随口一提的时光胶囊，他都愿意认认真真地去为她一一完成。
　　诸伏景光第一个通知的人就是降谷零，而他亦主动替诸伏景光肩负起组织活动的责任，两人互相配合，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几乎将一切筹备就绪。

　　香绘为每个人都准备了相应的玻璃广口瓶，如果在里面装一些对各自有意义的小物品或信件，就成了所谓的“时光胶囊”。在那一瞬间，玻璃瓶并非是一个简单的工艺品，而是记录所有人的人生的珍贵收藏。
　　时间不再只是一种流逝的感觉。

　　“香绘，在大家各自的玻璃瓶上面画Q版小人可以吗？这样就可以标记出玻璃瓶的所属。”诸伏景光左手捧着玻璃瓶，右手握着丙烯马克笔，微微沉吟。
　　他轻声对香绘说：“能够画zero皮肤颜色的马克笔色号太少了......我感觉我手里这支颜色浅了些，但桌面上的那支又太深。”

　　诸伏景光在绘画方面也算得上很有天赋，仅靠与香绘之间偶尔的对谈，他就能画出极富灵气的画——对细节的关注、对色彩与技巧的娴熟掌控，诸伏景光目前的水平完全不像是只学了几个月画的人。
　　一握住画笔，就立刻知道该怎么去画，就好像他从前曾这样画过无数次似的......想到这里，诸伏景光微微怔忪。

　　天性敏锐的人不仅能够对日常中的异样明察秋毫，也能更容易地觉察出细碎的美好，诸伏景光就是如此。
　　香绘心情极好，甚至哼起成支的传统小调，她眼含笑意，“我觉得可以画得更有趣哎——如果不画Q版小人，可以画一画更隐蔽的标志性图案，让他们自己去猜到底哪个玻璃瓶是自己的。”

　　诸伏景光应声答好，声音柔和而温暖。恍惚之间，香绘回想起自己究竟是如何一步步深陷于他——坚实的怀抱、平稳的呼吸、永远能让她感到被深爱的身影与眼神......一切一切，皆是香绘心动的来源。
　　诸伏景光作画的动作流畅而迅捷，他灵活地掌握着画笔的重量和角度，在曲面玻璃上涂抹色彩，宛如一只小鸟在亲吻天空与云朵，秘密、温顺、沉默。

　　香绘的玻璃瓶上被诸伏景光画了一个木画架，而他给自己则画了一把贝斯。
　　玻璃瓶上的小木画架和小贝斯完全是在比照着他们两人平素使用的木画架和贝斯去画，细节分毫不差，只是比例被大幅缩小。

　　属于降谷零的玻璃瓶上是一块黑白棋盘，若不仔细去看黑棋和白棋的摆布，便无法读出诸伏景光真正想向降谷零传达的讯息。
　　诸伏景光在角落里颇显杂乱无章的白棋之中，精心摆入用黑棋书写的两个假名“ゼロ(zero)”。假名的位置也恰好符合降谷零的阅读习惯，若论默契和羁绊，恐怕再没有人像他们一样了解彼此。

　　黑色与白色是警车的颜色，亦是诸伏景光与降谷零在多年里逐渐明晰坚定的理想。
　　在短暂的22年里，他们二人就已占据了对方人生中绝大部分的时间。

　　萩原研二的是他最近一直正心心念念的那辆新款跑车，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款车念叨。
　　寥寥几笔，诸伏景光便勾画出跑车的肌肉感，透过玻璃，仿佛还能听到回荡着的发动机轰鸣声。

　　松田阵平的手指极灵活，手指翻飞之间便能迅速拆装机械，无论再细小的螺丝，他都不会忽视。拆卸再组装，就能让机械重新焕发生命。
　　他的玻璃瓶上赫然是一些他常用的机械零件，联接件和传动件等等一应俱全，诸伏景光画得细致而准确，几乎可以与真实的零件相媲美，然而质感却并不冰冷，反而流露出几丝温暖和生命的气息。

　　班长的玻璃瓶要怎么画呢？累月的相处之中，诸伏景光发现伊达航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爱好，不像其余几人，爱好车或是机械，总有一个特别热爱的兴趣。在班长的玻璃瓶上画柔道服之类的物品好像都不太合适。
　　一盒牙签、一朵樱花，或许是对班长最好的诠释。正义感是什么？使命感是什么？是伊达航在深化同期对这些词汇的理解。

　　最后则是娜塔莉，诸伏景光为她画了小樽的精致雪景，运河已然结冰，雪烛盏盏，小路两旁的煤气灯间或闪烁着。
　　娜塔莉是北海道人，想必一定会很熟悉温情且浪漫的小樽。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点点落在森林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森林间，除了香绘一行人便再无其余人，唯有大自然的呼吸。
　　边缘发黄的层叠树叶中，掩映着跳跃追逐的松鼠。松鼠狡黠地打量着来访的人类，片刻后便又继续跑跑跳跳，香绘他们也只能眼看松鼠的背影消失在林间。

　　不出香绘和诸伏景光所料，大家都能迅速辨认出属于自己的那只玻璃瓶。
　　跑车、机械、牙签樱花、小樽雪景，皆是标志，皆是独属的特色。

　　香绘预先在信纸上面写——“如果我真的有机会，如果我真的还能看到已经被我改变的未来......”
　　“哪怕到最后他们会不记得我......那也没关系。”

　　香绘完全是在凭着感觉和记忆去书写，因而部分汉字和假名上下重叠在了一起，歪七扭八，甚至在纸张上形成了几处小墨团。
　　她一直不得不依赖其他感官来理解世界，虽然没有觉得自己失去了对世界的掌控，但仍旧生活不便。香绘问过momo，而它却只是含糊其辞，只说以后会好起来的。

　　香绘在玻璃瓶中放入她与诸伏景光目前所住公寓的微缩模型，墙壁、地面、家具、装饰品等等都被完美地还原了出来，房内的布置摆放也被惟妙惟肖地复刻在模型当中。
　　花束上的每一朵花瓣都清晰可见，茶几上的每一个摆件都栩栩如生。

　　微缩模型是香绘拜托宫野明美带给她的——有一位南洋大学的教授恰巧很擅长制作这类微缩模型，只要把照片递给他看，他就能制作出几乎一模一样的精致模型。
　　那位教授以最精细的手艺，模拟展现出她与诸伏景光的小天地。

　　香绘觉得她与诸伏景光之间的感情，就像是公寓中的每一件物品，浑然一体而无法分割。
　　恋情也随着模型而永远被镶嵌尘封在玻璃瓶当中。趁着诸伏景光没在看她，香绘取出预先写好的信纸，塞进微缩模型的缝隙里，将其同模型一起放入玻璃瓶中，最后塞上瓶口的小木塞，长舒一口气。

　　诸伏景光在此前已经翻来覆去地把玩过许多次模型，香绘想让他看到自己对他的真心与爱意，却不想让他得知信纸上的内容，至少不应该是现在。
　　“hiro，你准备了什么呀？”香绘问过诸伏景光几次，但他神神秘秘地一笑，只说等之后再与她揭晓答案。

　　原来诸伏景光也跟她一样，原来他也选择了象征着他们的干制植物——向日葵和含羞草。任意一天，都会有与之对应的生日花。
　　香绘在八月二十四日出生，诸伏景光在十二月七日出生，向日葵和含羞草便分别是他们两人的深刻象征。

　　香绘眯起眼睛，费力瞥见诸伏景光小心翼翼放干花的动作，而后她眉眼一弯，唇角微微上扬，眸中漾出点点光芒，笑得轻轻浅浅。
　　Hiro他将向日葵和含羞草用装饰丝带缠绕在了一起，哪怕是在玻璃瓶里，他亦无法接受它们的分离。

　　含羞草的嫩绿色叶片随风而轻轻摇晃，微微泛着红晕，仿佛害羞地藏匿在向日葵的巨大花朵中。
　　而向日葵花瓣则呈现出明亮的黄，花盘宽大厚实，隐约向含羞草倾斜，像是在欢迎含羞草的拂拨。

　　娜塔莉走到香绘身边，绽放出一抹羞涩腼腆的笑容，细声细气地对她说，“香绘，我想送你这个，希望你会喜欢......”
　　“我，我也想感谢诸伏君给我画的那个玻璃瓶，小樽雪景真的很美，请你帮我再谢谢他......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也欢迎你们一起再来北海道玩，我和航也许可以充当你们的导游。”在说到最后时，娜塔莉轻轻捏紧手中的礼物，她抬起头，期待香绘给予她回答。

　　香绘回过神来，接过娜塔莉的礼物盒子，她展颜一笑：“你喜欢就好，我会转达给hiro的。我可以现在拆开你的礼物吗？”
　　在拆礼物的同时，香绘温和问道：“你和伊达君准备放什么呢？”

　　娜塔莉总算不再紧张，“航在来的路上带了好多种东西，几乎什么都有。来到这之后，看到你们都放的是模型信件之类的小东西，他就也跟你们一样放了模型和信件。”
　　“至于我的话，除了信件以外，我还在里面放了一些用北菓楼和六花亭的包装纸折成的小蝴蝶结。”

　　昨日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就已经来过这里，提前在一棵树下挖好一个浅坑，等着今日再来填土。
　　在这一方面，降谷零的思维模式也与诸伏景光很相似。诸伏景光带的是干向日葵和干含羞草，而降谷零带的是干樱花。

　　满满一罐干樱花，虽已褪去生命的粉色，但仍保留着原有的形状，花瓣之间的纹路也更加清晰，细腻的花蕾在花朵上交错着，好似在安静地诉说着生命的意义。
　　樱花的盛放期极短暂，它象征着离别和结束，但离别却也是重新开始的意思——不必去忘记，或许那个人在自己的记忆里才能继续存活下去，一旦自己也忘了他，那他才是真的消失了。

　　香绘莫名觉得有些伤感，谁都无法接受身边人的接连离世，但又有谁能够真正知道未来的走向呢？
　　就算她从头再经历一遍，也有许多事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每逢警察节之类的特殊纪念日，警员们大多会身着盛装，手执樱花枝，向遇害者和家属表达慰问和哀悼之情，向已故警员致敬，重申自己的职责与誓言。
　　因公殉职的警员也许是曾经扑灭大火的勇士，也许是在灾难面前坚定不移的守护者......而微风中轻轻摇曳的樱花将会永远陪伴着他们。

　　松田阵平小声嘀咕着：“hagi，你怎么会想到向我借画笔和颜料啊？我肯定没有这种东西。而且诸伏就在那边呢，玻璃瓶是他画的，你去找他借啊。”
　　“我只是例行先问一下你啊小阵平，我当然知道你没有。”萩原研二笑了笑，假装认真道：“我打算在玻璃瓶上再画一个小东西，你猜是什么？”

　　松田阵平已经开始准备埋自己那部分的土，他脚踩折叠锨，手则在握把上四处摸索。
　　他正打算找一个便于发力的点，而后扭头对萩原研二说：“你要在车里再画上你自己，对吧？一点也不难猜。”

　　萩原研二的唇角轻轻向上翘起，“不愧是直觉系嘛，真厉害啊。”
　　“也不算直觉，应该算是推理出来的？”松田阵平又放下锨，“我看到你盯那个画好久了，手指还一直摸着左舵。车是进口车，左舵就是主驾，你一定是想画个小人先替你开一开那辆车。”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等我有钱了，我一定买一辆。”这句话是萩原研二的意思，只不过松田阵平也在学着以他的口吻说话罢了。
　　松田阵平无奈一笑，“hagi，你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松田阵平与萩原研二在玻璃瓶中放置的东西，都是他们自己录制的录音磁带。如果能在多年以后，再次听到当年的自己的声音，再次听到当年的自己的心迹......
　　在一般情况下，只要把磁带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甚至可以保存几十年之久，因此除了录音磁带以外，他们两人还在玻璃瓶里放了一些吸湿的干燥剂。

　　香绘心中生出无限感慨，她有种预感，也许，也许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她能说什么呢？她又想说什么呢？
　　在互相道别的那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了，只有他们还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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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熬了会夜，把这章收了个尾，希望读者小可爱们会喜欢，期待你们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