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风》靥欢

60、淋雨

　　夏天的雨总是这么暴躁，雨打在皮肤上都能刺得人感受到短暂的疼痛。

　　最近她的车送去4S店保修了，所以今天的餐厅是她打车来的。现在，她也不打算打车回去了，多走一会儿吧。

　　如果暴雨带给她的疼痛能稀释她心理上的无望，她倒愿意感冒。

　　八点多时，路上依旧有不少行人。

　　她另类地穿梭在雨伞中，她总觉得这雨与她的痛楚一样，没有尽头。耳边风与雨交错咆哮着，路边的大树枝干被吹得变了形，绿叶狂落不止。

　　她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脚像是灌了铅似的，连前行都是那么得吃力。

　　路灯昏黄，充当了许久未见的月亮，淡黄色的光打在石板面上，模糊了界限。雨在灯下看得是那么清晰，似乎又有了形状。

　　快到家时，她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泪多一些，还是雨多一些呢。

　　雨水顺着她的脸流淌，缓缓没入衣领之中。

　　倏地，她感觉雨停了——
　　不，没有停——

　　周围的雨还在下，绿化带里的小草仍然在承受着雨水的击打，随后脆弱地弯下脑袋。

　　她听见雨声变得闷闷的，像是被人用气球套住了似的。

　　她缓缓抬头看见一片黑色，愣愣地扭头看向旁边。
　　她意料之外的人就静静地站在那儿，他撑着伞，一言不发。

　　两人都沉默着。

　　在无尽的对视中，她不知为何，她感觉他的出现，一下将她从虚幻的绝望中拉了出来。

　　她急忙撇过脸，继续向前走，想要摆脱掉他。她不想让他见这么狼狈的自己。

　　“宋姝妤。”风撕心裂肺般地吼叫着，他却不着急，愿意静下来等她看清自己。
　　她没有回话。

　　他说：“你看看我。”
　　她依旧没有停下。
　　“为什么要淋雨？”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那我陪你。”他没有任何停顿，就将伞收了起来。

　　宋姝妤这才停下来，纳闷地看着他：“霍持钧，你发什么疯？”

　　“难道你就不疯吗？”霍持钧反问她。

　　宋姝妤的呼吸变得急促，情绪似乎是受到了雨的带动，周遭烦闷的空气更是让她心燥。她最后还是克制住了愠色，平静地回：“和你没关系。”

　　“宋姝妤，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傻。你有烦心事很正常，但淋雨就能解决吗？”霍持钧上前，手搭在她肩膀上，劝她冷静些。

　　宋姝妤别过脑袋，想像挣脱蒋芳的手一样挣脱霍持钧。但无果，他似乎下了决心要将她留下来。

　　“霍持钧，你凭什么管我？”

　　搭建已久的防线终于崩塌，她不再藏匿自己对他的感情，转而变成哭诉和不甘。

　　“明明是你先吻的我，你让我方寸大乱，然后因为我的一句话你就对我忽冷忽热的，你还跟尹诺儿走得那么近……”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自己的想法，“霍持钧，你就是个骗子。”她抬起手使劲推开他，想与他保持距离。

　　他捉住她胡乱拍打自己的手紧紧握住，他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她，冷静克制地说：“我没有和尹诺儿走得很近。”

　　这句话让宋姝妤觉得他在狡辩，她振振有词地回：“去泊东出差那一次，她邀请你吃饭你答应得很干脆，拍卖会的时候你花二百九十万给她买项链，后来在我爸家你又跟尹诺儿坐在一起。”她轻哄鼻子，“在游艇派对上，你说你们私下见面不聊工作，那聊什么？”

　　“你喜欢尹诺儿还来招惹我做什么啊！”她终于吼了出来，将压在自己心底许久的话全都告诉了霍持钧。

　　“霍持钧，我好难受。”她揪着离自己心脏最近的衣服布料，布料渗出水来，让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滴血。“真的，好难受。”

　　看到宋姝妤落泪，他终是于心不忍，他抬手轻轻划过她的眼角，擦拭着水珠。他也不知道，这水珠，是她的眼泪还是雨水。

　　“宋姝妤，你应该早点问我的。”他摇了摇头，睫毛轻颤，水顺着他的五官流过下颌，滴滴分明，“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尹诺儿。”

　　“我们第三次接吻，你急着跟我划清界限，我变得无措。尹诺儿邀请我吃饭，我以为你也会去的，我就没拒绝。但是你走后我就没去了，李悦茹可以证明。花二百九十万买拍品，是因为我有求于她。你父亲想撮合我和尹馨馨，上次我没明确回拒，所以我想让尹诺儿代我去说明，这样就不会再碰到尹馨馨。她让我拍下一件拍品作为交换，我答应了，我并不知道你在现场，也不知道后来她会直接挑衅你。后来我去你父亲家，是因为宋总喊我去，我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亲自再跟他提了一遍。至于跟尹诺儿坐一起，那确实是随便一坐。你在游艇上问我的那个问题，现在答案显而易见了，我们私下也仅此而已了。”

　　他不再遮遮掩掩，直白地对她说：“宋姝妤，我一直很喜欢你。”

　　看这雨的架势，似乎是越下越大了。但猛烈的雨，并没有冲淡这句话的痕迹，反而拓印地更为深刻。

　　每滴雨落下时，滚烫地落在两人的肌肤上，都在描摹着今晚难忘的影子。

　　树叶被狂风吹得满天飞个不停，如果这算雨夜的浪漫的话，大概它们也能变成所有女生都喜欢的鲜花吧。

　　她木讷地盯着他看，燥热的风本能地将空气中弥漫着的火星子点燃，她透过他那双眼睛看到了自己。

　　霍持钧淡淡地笑了，他轻轻搂过宋姝妤的肩膀，紧紧将她困在自己的怀抱里。

　　他有力的大掌触着她的脑袋，生怕她逃跑，拥得更紧了。

　　温度滚烫地灼烧着她已经湿了的肌肤，一股缠绵的暗流在他她间回旋流淌着。

　　“宋姝妤，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他这话说得格外郑重，像极了在邀请他人签约。

　　泪水再次模糊她的视线，但眼前的人却格外清晰。她点了点头。

　　雨水留下了雨夜里刻骨铭心的疯狂——

　　昏黄的灯光，男人正低头仔细地擦着女人的头发。
　　霍持钧问她：“所以为什么淋雨？”
　　宋姝妤撇了撇嘴，低低地回：“我见到我母亲了。”
　　他擦头发的手微顿，“闹不愉快了？”
　　“嗯。”

　　现在想想，宋姝妤确实觉得自己脾气有些大了，不应该对自己的母亲发那么大火，还说“讨厌她”那种话。可她又十九年没有出现，宋姝妤凭什么要原谅、接受她呢？

　　他安慰她：“理解你的感受，毕竟你们十九年没有见过面了。”

　　“这次是宋致安排的，说明他知情。”宋姝妤仔细想了想，心里还是很生气，“可是她能因为什么理由抛弃我十九年呢？”

　　可想想影视剧里那些从小被抛弃的孩子，有些父母再也没有回来。
　　她其实挺幸运的。

　　“别想了，以后会知道的。”霍持钧看她纠结的样子，有些无奈。

　　宋姝妤转过身子，正对他，“还有件事。我去查游艇那天的事情了，但是……”

　　没等宋姝妤说完，他便主动接上话：“监控原视频没有了。”

　　她情不自禁睁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秦思婕告诉我的。”他笑。
　　“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她嘟囔了一句。

　　提到秦思婕，她还想到了一件事。

　　“去泊东出差那天晚上，我订不到酒店，秦思婕突然就打来电话了，是不是你告诉她的。”
　　霍持钧沉默两秒，“嗯”了声。

　　“你都看到我了，怎么还装没看见啊。”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他的腿。
　　“我怕你会拒绝我，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喊秦思婕来帮你比较合适。”
　　她“哦”了声，不说话了。

　　宋姝妤还是没把尹诺儿推自己下海的事情告诉他，她们之间的事情应该由她自己解决才是。

　　-

　　宋姝妤最近不用加班，因此她开车回家路过菜场，会顺便带些菜回家。
　　霍持钧比她到家早一些，她打算直接敲他家的门，去他家烧饭。

　　她前脚刚按下门铃，后脚里面人就来开门了。
　　她把菜递了过去，自己低头去穿拖鞋。

　　“你怎么不说话？”她疑惑地扭头，这才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蒋芳。她笑着的嘴角渐渐落了回来，皱着眉瞪了一眼霍持钧。

　　不得不说，他胆子还挺大的，刚在一起就敢这么做，也不怕宋姝妤生气。

　　昨天见到蒋芳，她确实在气头上，所以丢下蒋芳离开了。

　　她觉得自己对待这件事没做错什么，可对方又是自己的母亲，她能怎么办呢？
　　“鱼鱼。”蒋芳见到她，笑着起身喊她。

　　她却仍旧冷不丁地睨着蒋芳，眼里充满了疏离。

　　“你们要不进房间聊，我去做饭。”霍持钧推着不太情愿的宋姝妤进了房间，跟蒋芳点了点头。

　　门关上后，宋姝妤才开口问：“你怎么找到这的？”
　　“宋致给的地址。”

　　宋致这个家伙，明知道她不可能接受蒋芳，还这么大方地把地址给出去。
　　就不能考虑考虑她的感受吗？

　　她坐了下来，拍了拍旁边，示意让蒋芳也坐下来，“那你为什么会在他家？”

　　“我碰巧遇见小霍了，他说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就领我先进屋子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