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专治挑食一百年》谷雨穆

1、今天喂点什么好

　　“不尝尝饭团吗？”

　　店主突然在我第二十三次踏入这家店，第十一次点了一份烧卖的时候这么说道。

　　我愣了愣神，一半是因为还没熟悉的关西口音，一半是因为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毕竟我们店叫饭团宫，招牌是饭团的啊。”

　　说来也奇怪，我本来也不是不吃米饭，只是日本饭团里总不会只有米饭，各种各样的其他我不吃的食材混入其中，所以在一开始面对眼花缭乱的饭团菜单时，我总是说：“麻烦来一份粥，谢谢。”

　　偶尔是烧卖，或者丸子之类的。

　　对一个招牌是饭团的店来说，我这种算得上常客的人连一次饭团都没点过的话应该蛮失礼的？话说日本难道有这相关的礼仪吗？不如必须在常去的店里点招牌之类的？

　　“啊，有什么推荐吗？嗯……我有点挑食。”

　　我表面没打算拒绝，心里实则在想随便买俩要是不想吃带回家好了。毕竟作为异国留学生最担心自己在一些非常注重礼节的地方失礼，虽然我连日本有没有相关礼仪都不知道。

　　不过店主好像看穿了我的表现，话锋一转：

　　“实在不想吃的话也没关系，只是我对我们店的招牌还蛮有信心的……很少有常客来我们店从来不点饭团。”

　　店主话是这么说，还是转身向后厨给我下单了一份烧卖，我向他道谢，表示下次会尝尝的。

　　当然，下次代表的是等我研究好他们的菜单里面有些什么食材之后。如果真的有饭团里都是我不挑的菜的话，估计每次来都点那一种了吧。

　　我到座位上，打开笔记本电脑上处理了一些学校的消息，带着香味的烧卖就被端上桌，附带的还有两个包着海苔页的饭团。

　　“算是给常客的免费服务。”

　　戴着黑色帽子的店主说完朝我笑了一下：“没加别的东西，就算只有米和酱油，我们家的饭团也是数一数二的。”

　　关西腔的尾音虽然陌生但亲切，我多看了店主两眼，发现脸庞比我想象中还要深邃。

　　来了二十三次的店的老板终于在我的脑海中留下印象，好意外，原来是个单纯的好人啊。

　　“谢谢，我会好好品尝的。”可能是在异国他乡收到好意的原因，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多说了两句：“因为我不怎么能吃生食，日本料理……不是有很多嘛。”

　　店主点了点头，倒是没再追问，只是从前台抽了一张比在桌面上放的菜单更小的迷你菜单给我。

　　“上面有每种饭团用到的食材，下次再来的时候，点自己喜欢的吧。”

　　酱油饭团被我带回了家，因为我仅仅吃了一份烧卖就饱了。

　　回到大阪租住的公寓，打开电脑跟导师沟通，选片，沟通调色方案，确定完修图流程的时候，已经到晚上10点了。

　　总有一种人，虽然挑食还吃得少，但是很容易饿。比如我。

　　在别人看来我是令人羡慕的吃不胖体质，但是我却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而且正如物质守恒定律一样，不存在吃不胖的人，只是稍微吃一点就有饱腹感，或者代谢快不易发胖罢了。

　　酱油饭团，顾名思义我就能想象出来味道，想到店主略带自信的神情，我拿着今天店主给我的新菜单，一瞬间想起来这可能是他推销店里其他饭团的手段。

　　可恶，因为别人一点小恩小惠就觉得对方是好人，还是太单纯了！留学生活水深火热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就算是长得很好看声音也很好听看起来肌肉也不少的饭团店店主也是！

　　“叮。”微波炉加热完毕，带着饿意咬下一口，米的松软带着酱油的鲜香入口。

　　我重新看起那份菜单，研究起来有哪些是我愿意吃的。

　　妈的。

　　原来真的是个单纯的好人啊，饭团宫店主。

　　-

　　上一秒还在跟隔壁大学学表演的模特学妹说不要怕社死，模特就是要有不在意别人眼光的自信。

　　下一秒我发现我被困在巷子的墙上下不来了。

　　不知道哪边更加社死一点，绫子是我之前在学园祭上认识的隔壁学妹，身高比我高出一个头，表演系在读中，被我坑来做灵感迸发时实践的小白鼠。所以花着夸张的浓妆穿着算不上“主流”审美的装束。

　　而我，抱着我价值50万円的相机，半个屁股坐在围墙上，身后紧贴着电线杆，一只腿晃荡着，距离地面还有不少距离。

　　“我刚刚……是怎么上来来着。”话说出口已经后悔，绫子看起来是身高很高但是其实性格非常敏感的类型，她眼见的开始慌张起来：“rain酱你踩着我下来吧！”

　　“你这身衣服比我相机都贵，弄脏了我押金就要不回来了。”

　　我当场驳回了她的说法，拍摄大片的服装都是向品牌方或者设计师借的，我拿来出外景扫街已经是个很冒险的选择了。

　　“那我去找人帮忙！”热心学妹转头就往外走，我都没来得及喊住她。

　　我看着她消失在拐角走进了一家店里，那熟悉的装修让我一下子想起来。

　　看来今天还是我更社死。我想。

　　-

　　宫治拿着梯子来的时候没想到是挑食小姐。

　　虽然店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夸张装束的奇怪女郎不管让顾客还是店员都吓了一跳，但是来者简单说了下原因宫治就掌握清楚了情况，安抚了一下顾客就带着梯子跟出来帮忙。

　　“真是不好意思……因为学姐是大阪艺大的摄影系学生，在拍创作的时候难免会出点意外……”

　　嗯……应该倒也不算是意外。宫治看到熟悉的人，是来了店里二十多次一次都没点过饭团的挑食小姐。

　　她坐在普通人一般不会出现的地方，不知道是怎么上去的，不过凭“意外”是不可能把人突然变到高处，只能是想到拍创作的时候为了追求不同的角度自己想办法上去的。

　　然后找不到办法下来。这对她来说才是意外。

　　“来，先把相机给我拿着。”宫治伸出一只手，接过沉甸甸的物什。比他想的要沉上不少。

　　“帮我拿着相机就可以了，我自己踩梯子……”

　　话是这么说，挑食小姐还是在左脚接触到梯子的那一刻突然软了下来，宫治左手拿着相机，右手臂弯捞过女孩向前倾的身子稳稳往上带，避免她被向前摔去。

　　“啊……”明显是时间长了左腿没知觉，两条腿感觉不一样，连站都站不稳，嘴里还嘟囔着：“谢谢……相机……我抱着就好。”

　　宫治没说什么，把手改为扶着女孩的臂弯，待她走下梯子站稳，才把相机还给她。

　　“拿好。”宫治说，“下次小心点。”

　　“太谢谢您了！”绫子看起来比我都激动。

　　宫治微笑着点点头，把梯子收起来。女孩活动了下脚腕，看着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开口：

　　“烤牛肉饭团……”

　　“有吗？”

　　带着黑色帽子的帅气店主笑了笑：“有哦。”然后转身回了店里。

　　-

　　“rain酱，刚刚那个店员抱你下来的时候是绅士手哦。”绫子在本人走后小声跟我说。

　　我低头检查着相机里的素材，我当然注意到了，但只是点点头，问她：“你吃饭团吗？”

　　“唉？”绫子没想到我完全没回答相关的话题，只是顺着我的话说：“吃的。”

　　我检查完素材抬头，看着这个明明自己一身夸张装束害羞的不得了，却还是在关键时刻跑到别人店里替我求助的学妹，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收工了，回工作室卸妆。”

　　“一会请你吃饭团。”

　　话虽如此，一个本来就挑食少食的人和一个学表演要求控制饮食的模特，根本吃不了多少东西。

　　“rain酱你又没有上镜需求，为什么才吃这么点！？”绫子看着被我剩在手里的半个饭团，还有我一脸纠结要不要硬着头皮把它吃完的表情，这么说道。

　　“我真吃饱了！再吃就撑了。”我看着绫子，她也才只吃了一个而已，我吃了一个半已经很不错了。

　　“两位客人，这样显得我们店的食物很没有吸引力。”店主擦了擦手，一脸无奈的看着我们。

　　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店主那样的表情，虽然他多半是故意做出来的，但还是多咬了一口手里剩下的饭团，“不好意思，那还是再来三个饭团吧。”

　　“唉？”绫子疑惑。

　　“今晚的宵夜和明天早饭。”我解释道。

　　店主倒了杯热腾腾的大麦茶放到我面前：“早饭还是吃热的吧，明天早上有奶油南瓜粥。”

　　我想了想，也不错：“那就只带一个饭团走吧。”

　　-

　　我的导师手下的四个学生中，只有我一个外国人。

　　还好导师不是那种年纪大很有口音的关西人，所以不管是听课还是交流起来都没什么压力。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老师的通病，就是会把自己的工作丢给学生做。

　　“对了，下周有个大型拍摄，是一个排球职业队的公式照，你们来做一下方案。”

　　我和几个同僚互相看了看，我问道：“截止到什么时候要？”

　　导师随手给我发了个邮箱：“你们跟人家经纪人直接沟通。”

　　好家伙，是叫我们直接跟经纪人对接，人家满意了我们才把策划案给导师实行，实行完了导师赚了钱，我们这群学生估计还要苦哈哈的帮人修图。

　　而且这种公式照的商业拍摄，既不需要特别的妆造，也不需要租借大牌服装。更何况是球队，也不会像明星偶像那样会在概念或者后期上为难人，其实对于他们内行人来说比拍其他商片来说简单多了。但是钱是一样的赚。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人比较多，不过又不是拍什么创意画报，一个人拉到无影棚拍个顶多两到三张，很快就能搞定。

　　这么轻松的活赚的不是一星半点，但是明明很轻松的事情还要学生来帮忙，可恶，好羡慕。

　　话是这么说，我还是揽下了这项差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虽然少，但是导师会给分成，至少不是白忙活。

　　“那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安排，我当组长做统筹，新井同学现场掌灯，方案稍后沟通。山田同学联系一下化妆团队，这次人数有点多，要稍微注意一下。赤木同学最近比较忙，现场不用去也可以，后期要求等拍摄完我发给你，麻烦负责一下后期进度吧？”

　　同僚们点点头，跟往常的安排没什么区别。接着就是散会。

　　然后我就忽略了导师意味深长的眼神。

　　早知道导师是个会制造临时事件交给学生处理的人，我定不会揽下这活。

　　不过都是后话了，此时我正在看着手里的资料沉思。

　　确认了一万遍对方球队经纪人发来的资料，我看着MBSY职业排球队最新的球员介绍，这个金发笑得跟狐狸一样的选手，为什么长得跟饭团宫的店主一模一样。

　　难道饭团宫店主还在兼职打职业排球？那可是职业，不学个影分身根本忙活不过来吧？再说店主好像是黑发来着，那就是巧合？

　　想着我把目光移到旁边：宫侑。

　　饭团宫店主……叫什么来着？好像有听到过店员喊他miya……

　　不会真是一个人吧？但是脸上神情好像又有点差别。

　　我陷入本世纪最大难题，昏昏睡去。

　　-

　　因为是土曜日，所以睡到12点才醒，磨蹭又收拾收拾踏进饭团宫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人最多的时候了。

　　“欢迎光临。”店主在吧台前擦着杯子，我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

　　或许是我的反常太过明显，他眨了眨眼歪头：“怎么了？”

　　我走到吧台前坐下：“店主先生，会打排球？”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双目微微睁大，表情是显而易见的惊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另一个店员抢先：

　　“那当然啦，宫先生高中时候还拿过全国大赛亚军呢！”

　　他说宫先生？

　　这世上不会真的有人会影分身吧！我的表情看起来比店主还惊讶：“miya atsumu？”

　　“那是我的双胞胎。”他解开了明明非常合理我却没有想到的谜题。

　　“我是osamu，宫治。”

　　真相大白了，我乌龙了。

　　身为异国人的不安突然又席卷了我，我站起来鞠了个躬：“不好意思。”

　　“所以，吃点什么？”宫治好像完全没有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宫侑，毕竟他的双胞胎兄弟算得上是有名人。

　　“想尝尝荞麦面。”我说。

　　宫治应了下来，他转身向后厨，顿了一下又转回来。

　　“说起来，你的名字呢？”

　　“交换姓名的话，才算正式认识吧。”

　　-

　　吃完一碗面，我心里的那点尴尬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且味道非常不错，默默加入“可以放心点”的心里清单里。

　　“rain今天吃的比平时多呢。”宫治还是给我倒了一杯大麦茶端到我面前。

　　“有吗？”

　　我的名字中有“雨”字，因为是在下雨天出生的。加上姓也不是很常见的类型，对日本人来说发音比较奇怪，所以就沿用了‘rain’的英文名。

　　但是当时我也忘了日本人发不出来r的音，所以基本上所有人日本人称呼我都是“铃”“ling”的发音。

　　这么给宫治解释了一番，他点点头：“所以不称呼姓的话没关系吗？”

　　“无所谓吧，那种东西。”我对这种东西实在是算不上纠结。

　　“也是……就连你的学妹都喊你‘rain酱’呢。”他指的是跟我不用敬语的绫子。

　　“嗯……因为单喊rain可能会有点凶？挺可爱的嘛不是。不管是喊的人还是被称呼的人来说。”

　　“果然，我叫你rain的话也会有点凶吗？”

　　“没有啊。”我说，其实宫治的嗓音虽然有些低沉，但是关西腔总是会在不经意见打个弯，就连我的名字被他喊起来都变得可爱了许多。

　　“我怎么样都可以，你喜欢的话。”

　　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宫治明显微笑起来，双眼微眯，看着有点像狐狸。

　　“rain。”

　　我喝下饭后的大麦茶，仅仅一顿饭的时间我就对店主，应该说是宫治先生对我的称呼适应良好：“我今天也没吃太多吧？”

　　“啊，因为面我多加了半份，这不是全吃完了吗？”宫治说。

　　我愣住，脑子里还不足以处理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喃喃道：“可能……是没吃早饭的原因。”

　　宫治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张了张嘴打算说些什么，就在我以为他会说‘不吃早饭可不行’这一类的话时，他却只说了一句。

　　“周末睡懒觉啊，真令人羡慕。”

　　-

　　这个建筑其中一整层都是工作室的用地范围，实在说不上小。平时拍摄就算是被灯架和各种器材充斥也填不满的空间，一下子多出十几个人也变得热闹起来。

　　山田同学带着球队的人进了准备间，接着就是跟化妆师交接整理仪容，服装也挂好排好了顺序，在整理期间进行熨烫。新井还在搬灯架，一会上灯的时候还要去搭把手。现在要把相机和显示屏用联机线接到一起，这样拍摄的画面会直接显示在显示屏上方便现场反馈……

　　我脑子里转动着工作顺序，一边提防着这群看起来就不是很省心的客户，一边思考着导师怎么还没来。

　　虽然导师平时工作实操的时候也是我们在打下手他摁个快门，但是还没有出现过客户都到了他还没出现的情况。

　　防止客户产生情绪，我接完联机线走到准备间向对方经纪人解释了一下情况。

　　“嗯？可是原桑说今天的拍摄由他的学生全权负责。”

　　“？”

　　我微笑，但不知道说什么。这种情况不在我的预想范围内。为了不让对方觉得我们有失职业素养，我佯装淡定地点点头：

　　“好的麻烦大家继续准备，我先去打个电话。”

　　导师电话接的很快，并没有因为我突然打来而觉得冒犯，反而是好像早有预料：“方案不难道是你跟对方经纪人沟通好了吗？跟往常一样只是多摁个快门而已，你们平时不也有自己在接商业广告时尚片吗，这种简单的东西比你们平时拍的容易多了吧，照常发挥就行。”

　　话说的是没错，但是导师接活是以大阪数一数二商业摄影师的名头接的活，不管是价格还是名头都跟我们不是一个档次。虽然其实公式化的东西拍出来也都大差不差，但是面对客户以导师名义施加给的心理压力还是不能忽视。

　　我挂了电话，突然看见工作室磨砂玻璃门外熟悉的身影。

　　宫治右手拎着食盒，还是带着他的黑色帽子，左手敲了敲磨砂门，透过模糊的玻璃看到我。

　　“您好，饭团宫。”

　　果然，这俩兄弟看着很像，其实性格根本不一样。

　　我看着准备间的宫侑选手还带着顶着固定发型的卡子就跑出来：“我订的金枪鱼饭团！！”

　　宫治看到我向我点了点头，又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同胞兄弟，压了压帽子低声说：“你给我安静点，别给别人添麻烦。”

　　“啊？有你这么跟顾客说话的！？”

　　我第一次见关西腔人吵架，听着倒也不像是在吵架，估计每个有兄弟姐妹的家庭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但对我来说还是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场面。

　　“宫选手去准备间吃吧？无影棚拍摄区域内没有餐桌不是很方便。”我侧了侧身故意露出前段时间贴上去的禁止餐饮标语。

　　比我先一步的是经纪人：“喂宫侑！赶紧回来做造型！”

　　宫侑被赶回了准备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目光多在我身上停留了两秒，又从宫治的食盒里拿了一个饭团走。

　　“这家伙就是这样，如果有冒犯到的地方，直接骂他就行。”宫治说。

　　“啊……面对各种各样的客户也是我们职业的一环。”我说：“食物我帮你拿进去吧？”

　　宫治看了看我扶着镜头的手，摇了摇头：“我进去带给他们就好，另外到结束我和宫侑要一起回去，我在这里等着他会打扰你吗？”

　　他盯着我，黑色的眼瞳映出我的身影：“如果打扰的话……”

　　“不会。”我也没有心虚或者紧张，仅仅是不敢一直长时间盯着他黑色的眼睛罢了，等移开目光，说：“等下我让新井给你搬个椅子，你一会没什么事就在这坐着吧。”

　　“对了，今天下午你不在店里没事吗？”我把组装好的镜头放到桌子上再链接好显示屏，随口问道。

　　“哦，他们已经是成熟的员工了，我不在也没关系。”

　　我盯着他，不由得想到了我那临时跑路的导师。

　　-

　　好在宫治比起我对于这群人来说更加熟悉，让我在开工的时候省了不少事。

　　“好的木兔选手，保持这个姿势，稍微收一下下巴看这里。”

　　“很好……想让外套飘起来？嗯……可以，我给你别一下衣服，山田你帮我拿一下鼓风机，功率不用太大。”

　　“佐久早选手，麻烦取一下口罩吧，只有两张，很快就能结束。”

　　“宫选手，表情不用那么夸张也可以的。”

　　我看着显示屏上宫侑的自信百分百微笑，这么说道。

　　“明明很帅的好吧！”

　　面对他的抗议，我看向经纪人，经纪人看向宫治。

　　宫治：“你给我正经一点，侑。”

　　“哈——？”

　　好在还是平安无事的结束了宫侑的部分。看着踏进洁白摄影棚四处好奇的日向选手，我向新井示意：

　　“主灯调低一点。”

　　“唉——？”

　　日向选手看起来很受打击的样子，但是根据模特身高调整灯位对我们来说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哈哈哈！”木兔和宫侑的笑声混在一起。

　　日本籍选手拍完，就是会日语的外籍选手，和日语生疏但是能讲英语的外籍选手，最后就是，无法沟通也不知道对方讲什么语言的选手，只能依靠经纪人帮忙。

　　结束拍摄，以防万一我再跟经纪人确认一遍全部图和后期方向，只是到后面，聚集起来的人越来越多。

　　“哇！木兔前辈好帅！外套飘起来好有气势！”

　　“哈哈哈！那是自然！哦！小臣臣也不错嘛！唉他人呢？”

　　“当然是提前下班走了你是不是白痴，话说我这张要是头发再飘逸一点……”

　　宫侑还打算继续说点什么，就看到站在摄影师背后的宫治一脸“你再多说一句看我不掐死你”的表情。

　　“嗯？怎么了？头发这部分有什么要求？”我问。

　　“啧，就这样吧，挺好的。”

　　拍摄顺利结束，球队队员陆续离开，我还要留下来把成图备份再打包交给赤木同学，最后留下来收拾器材打扫卫生。

　　宫治走到我身边，此时我正在和新井同学收灯。

　　“rain。我来帮忙你。”

　　“不用！我是说没关系。我们不能让无关人员碰器材。”我吃力地把比我还高的灯架降下来，取下灯罩和配件。

　　宫治没有再强求，只是对我点点头：“今天辛苦了。”

　　“还好。”我说：“一直呆在那看很无聊吧。”

　　“并不是。”宫治说，他还打算说些什么，却也没说，因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啊！治！这里怎么还有金枪鱼饭团！你私藏！”是宫侑的声音。

　　“可恶，那头猪。”宫治一瞬间表情有些失控，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了平时从来不会说的话，他就朝准备间走去。

　　“你给我放下那是……”后面没再听到了。

　　最后的细节也跟经纪人交接完毕，她说：“麻烦把您的账户发到我的邮箱，届时我们会把尾款打给您的。”

　　我愣神，她又重复了一遍：“原先生交代过，让我把尾款打进您的账户。”

　　谢天谢地，明天吃麦当劳庆祝。

　　-

　　宫侑看着宫治跟小摄影师道完别，向她嘱咐道：“准备间桌子上还有两个饭团，不介意的话晚上当宵夜吃吧。”

　　“谢谢，我会好好吃的。”

　　可恶，差一点就是我的了。宫侑虽有不满，但是没打算打扰自己兄弟明显抱有好感的举动。

　　他是看不惯宫治，但怎么说也是亲兄弟。

　　“你喜欢那种类型？”离开工作室，宫侑说道。

　　“什么什么类型。”宫治假装听不懂。

　　“别装了你，你给我送完饭明明就能回店里等着，还给这坐一下午，我可不信你是在等我。”

　　“她太瘦了。”宫治突然说：“还挑食，来我的店里那么多次都没点过饭团。”

　　“哦，你是想报复她没有眼力，来饭团宫竟然不吃饭团。”

　　宫治白了自己的双胞胎兄弟一眼，没说什么。

　　“说起来，你前两天问我最近是不是有拍摄，是不是因为她？”

　　“我只是怕你打扰我们店常客的工作。虽然不喜欢但你毕竟跟我顶着同一张脸，你办点什么败好感的事儿可是会连累我的，白痴。”

　　“哈？”

　　宫治懒得跟自家兄弟吵嘴，只是想起一开始。

　　挑食小姐最经常坐的位置是靠窗的角落，离吧台最远，平时来店里的女学生们最不经常选的座位。

　　只是因为那里座位底下有插销，他经常看着挑食小姐在连着充电器的电脑上操作，有时候是平板。另一边是放凉了也没吃完的烧卖或者粥。

　　当然更常见的是她带着电脑包拎着相机包，仅仅是来到店里把食物打包带走。

　　明明那么瘦小，却能一个人拎的动沉甸甸的相机跑一天。

　　今天看她工作更是加深了印象。

　　当然也有这种时候，她跟朋友围坐在一起，面对着电脑讨论。

　　“上次那个模特联系到了吗？”“他说一个月之内都没档期。”“那上上次那个？”“我问了，他一个小时要4万円，你请得起吗？我是请不起。”

　　他们从聊模特又说到设计师服装，再从镜头光圈聊到影棚灯参数。

　　“摄影师根本不是光按快门这么简单的工作……”

　　宫治听见坐在中心的少女把最后一个烧卖吞进肚子里之后说道。

　　“谁让rain桑这次又想搞创作了。”

　　“单纯拍商业没什么意思的嘛。”她说：“虽然很多时尚大片也需要充分的想象力去创作，但终究是为了甲方服务，而且越大的商业拍摄，就有越大的团队，光美术部门都能有十几个职位，更别提会单独分出来摄影部门，灯光部门妆造部门……人越多，摄影师的重要性就越被压缩。”

　　“不是排斥拍商业啦，我也很喜欢跟成熟的模特和成熟的合伙人合作。不过拿着拍商业的钱搞自己的创作，难道不是良性循环？”

　　“这就是rain到现在还没赚到钱的原因？”

　　“拜托别说了！”

　　跟朋友打趣到最后，有不少人都说rain你真的吃的太少了，是不是自己在家里特地吃了饭过来的，为了在我们面前装小鸟胃，喂不是吧大家不是那种人。

　　少女只是懒得解释：“我吃七分饱就够了，太饱会撑，很难受。”

　　一开始觉得这个人真的不会享受人间美味，属实是一大遗憾。

　　毕竟什么都能吃的很香的宫治无法理解。

　　“rain怎么老来这家店吃饭？你又不吃饭团。”

　　“又不是一定要点。”宫治记得她这么说道：

　　“可是附近就这家店做的东西好吃啊！”

　　“能把烧卖和粥做的这么好吃的店，总想着下次也尝尝别的，但每次不是赶时间就是懒得研究，没办法，至少这家店好像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会吃腻的样子。”

　　-

　　两个月后学校有影展，为此提前决定参加的我早早把选题和构思想好了，就还差一步，一个愿意配合的模特。

　　因为不是商业拍摄，只算是个人艺术创作，所以哪里都要花钱。反正我是请不起4万一个小时的模特。

　　也不是没有为此努力过，只是许多模特经纪人在知道我拍摄的题材和要体现的东西都纷纷表示要加价。

　　更请不起了。

　　虽然也不是非要专业的模特才行，但是不管是脸还是身材我都有个人的要求，所以也不是随便一个看的过去素人都行的。

　　“所以rain酱这两天泡在我们学校体育场有遇见合心意的素人吗？”绫子坐在我旁边，给我递了一块糖。

　　“没。”水果糖的甜味在嘴里化开，我看着体育场上运动的身影。

　　倒是有不少来搭讪的，也有不少加上联系方式的人，但是都在我各方因素条件下被筛选完了。

　　“他们对于我是来找拍摄模特而不是来谈恋爱这件事表示遗憾。”我说：“不过也有比较聪明的，打算假借拍摄的名义跟我套近乎……不过在我说了我拍摄的题材之后全都拒绝了我。”

　　“毕竟，很露骨嘛那种东西！”

　　“艺术不能拿□□眼光看待，再说了，又不是要求□□……”我叹了口气：“专业的模特完全就不会有这种担心，只不过一般这种露肤度高的照片模特要求的价格也更高，你知道的，我比较追求性价比。”

　　“话说哦。”绫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说旁边排球馆有明星选手哦！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刚想说上周刚拍完排球明星选手，不过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跟着绫子一起到了排球馆。

　　然后是我第一次看见球场上的宫治。

　　明明他旁边的宫侑更为显眼和聒噪，我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黑色的头发因为没有戴往常的鸭舌帽的原因，随着宫治的动作在空气中晃荡着，袖套也被取下，露出精壮的手臂肌肉，纯色宽大的运动衣随着跳跃起伏，露出一截皮肤。

　　我不懂比赛规则，只是看着是谁给他拖了一个球，随着宫治的起跳掌面拍上排球，发出一生闷响。

　　得分。

　　“哈哈！”

　　“可恶，别太得意忘形了！”

　　“消停点吧你们。”

　　是不认识的人。我看着球场里的人，球网两边分别只有三个人，除了宫兄弟我认识，其他人比如黑色皮肤的高个子，长得很像藏狐的人，看起来很稳重的白色头发的人我都不认识。

　　看起来有很多朋友嘛……真好。

　　宫治没注意到我，我也没有打招呼的打算，把目光放到其他场上的人，找着符合心意的目标。

　　我可没忘记正事儿，毕竟我不是真的来看比赛打发时间的。

　　稍微把目光移开了，我在场馆内神游天外，希望老天给我扔一个心满意足的模特下来。

　　“rain。真巧。”不知道什么时候宫治突然站到了我身前。

　　“你在找人吗？”

　　我看着突然站到我面前的宫治，他脸上还挂着汗，拿着水杯往嘴里灌水。

　　“……算是吧。”

　　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宫治问：“谁？”

　　“180以上身材匀称健康脸部轮廓流畅五官端正的男模特。”

　　宫治愣住，下意识每条把自己对号入座。

　　“还有，不介意裸奔的那种。”

　　“噗——”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宫治的朋友们都突然呛到，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后来我了解到，他们是宫治高中时候排球部的朋友们，正好大家都有时间，所以一起约出来打球。

　　“看你打球蛮新奇的。”我说。

　　“是吗。”宫治把水杯放回原位：“很多人看宫侑打球都会顺势联想到我。”

　　我还没有意识到他也有选择打职业排球但是选择放弃了这个可能性，只是下意识觉得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不同的人干不同的事是理所应当的。

　　“还是不一样的啊。”所以我说道。

　　不知道宫治在想什么，他转身要回到球场上，只是又问我：“喜欢吃烤肉吗？”

　　被戳中点的我猛然抬头：“喜欢！”

　　-

　　今日的饭团宫早早打烊，因为今天宫治要开小灶。

　　给稻荷崎的队友们外加一个我。

　　明明非常不适应这种只有我一个人被排除在外的情况，好多陌生人，还都是异性，但是面对宫治的邀请我实在讲不出拒绝。

　　仅仅是餐前小菜这群人就能在一瞬间一人一筷子炫完，我刚把第一口泡菜咽下，面前的碟子已经没东西了。

　　“所以上次比赛那个球……”

　　“明明角名不是有空的吗当时竟然……”

　　耳边充斥着我不熟悉领域的话题，包括但不限于排球，我才意识到在座不少人都是职业排球选手。毕竟是排球部，我想着。

　　反正也插不上什么话，手机上传来各种这两天加的男性发来的消息，我按照脑中的印象筛选，一一回复。

　　不出意外得到的都是拒绝和看起来就不怀好意的条件。

　　“大摄影师在饭桌上都这么忙？”我从手机里抬头，看着跟宫治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的宫侑。

　　“你们聊你们的，我等主菜就行。”

　　“不要小看餐前小菜啊！餐前小菜也很重要的好吧！”

　　“呃，对不起？”万事先道歉总归没错：“我饭量太少了，吃太多前菜就吃不下主菜了。”

　　“没那么夸张吧，你才吃了一口啊！”

　　“虽然不想说。”我对这位合作过一次的明星二选手还是有一点了解，选择了有话直说：

　　“但是大家已经把桌上我唯二吃的两道前菜吃完了。”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干饭速度的一群人：“……”

　　好在宫治及时带着肉上来，这次大家也顾不得什么菜不菜的了，肉才是王道。

　　“头发。”宫治把这群看起来饿了三年的人安抚好之后，给我拿了个夹子。

　　因为今天没有课也没工作，我想着能稍微靠着美貌钓一些不长脑子的素人归为己用，所以出门稍微收拾了一下，披着头发还化了妆。

　　长头发吃饭是很不方便，想来宫治应该也不能容忍发丝掉进美食之类的的事情发生，我理所应当的接过夹子。

　　“谢谢。”

　　好神奇，是鲨鱼夹，还是新的。

　　“所以摄影师小姐，今天是在体育场物色素人模特吗？”

　　伴随着肉香和美味的酱汁，我非常满足。突然坐在对面的角名问起我。

　　“物色三天了。”我说，刚刚一直在看手机也是在不停的跟对方解释拍摄需求，然后遭到拒绝。

　　“所以是什么题材需要人裸??啊？”宫侑嘴里塞着肉，含糊不清地说着。

　　“到也不是纯粹的裸??”我想了想，换了更通俗易懂的解释：“大概就是探究人的本源，所以比起服装，更重要的事体现□□，身为纯粹的‘人’在天地之间那种概念。”

　　“听不懂。”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正常，我们这种搞艺术的一旦被常人轻易理解的话就说明还不够格。”

　　我说完，低头看见自己碟子里多了一块肉，宫治夹的。

　　宫治：“不用跟他们解释，他们听不懂的，只是想你多说点他们好抢肉罢了。”

　　稻荷崎众人：好气，为了助攻我忍了。

　　很近没有吃的这么满足过了，虽然还是会被吐槽只吃五花肉和牛肉，连寿司都不尝一口。

　　“已经是我平时食量的两倍了。”

　　宫治赞同的点点头：“很不错了。”

　　“你们是幼儿园需要喂吃饭的小孩吗……”

　　稻荷崎的气氛很好，比我想象中好得要多得多，一开始还在担心尴尬，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不自在的感觉，可能是托宫治一直坐在我旁边跟我不停的说话夹菜的福。

　　餐后的汤也很美味，我捧着碗觉得久违的幸福，突然脑海里闪过今天在球场上看到的一闪而过的肌肤。

　　隐藏在运动衫之下的一截小腹。

　　怎么一开始就没想到呢。

　　我神游天外的同时，不知不觉把一整碗汤喝完了，放下碗的时候坐在旁边宫治明显惊讶地看着我的神情。

　　“你不会，今天没吃午饭吧？”

　　什么，因为我今天吃得多所以很反常吗。

　　“中午吃的少而已，因为今天的饭很好吃，所以应该不用吃夜宵了。”

　　聚餐结束，大家陆续离开，我倒是没什么事情也不着急着走，留宫治一个人收拾总觉得过意不去，便帮着一起开始收拾碗筷。

　　“猪治，我先走了，下周在仙台的比赛你可要来看，翔阳回国的首秀！”

　　让我没想到的是就连宫侑也抛弃了他的双胞胎兄弟离开了。

　　“有点意外，还以为你的朋友们是会留下来帮忙的类型。”

　　转眼间店里就剩我们两个人，我面对一片狼藉这么说道。

　　“嗯，可能今天大家都有事吧。”宫治没说什么的：“麻烦你来帮我了，rain。”

　　-

　　稻荷崎的队友们说是陆续离开的，但是大家不约而同都在街对面的便利店开起了小会。

　　“你们看见宫治今天的表情了吗，最后一块五花肉我还没夹走看见他的眼神都不敢了。”

　　“人家专门给小摄影师烤得，哪有你的份。”

　　“果然我们提前走把宫治一个人留在那收拾不太好吧……”

　　“他巴不得我们赶紧走呢！给他腾出二人时间，不然也不知道这货什么时候才能把人追到手。”

　　“话说。”角名突然开口：“你们不觉得摄影师小姐想找的那个模特，只要宫治摒弃裸奔的羞耻，完全符合要求吗？”

　　一阵沉默。

　　“我支持！啊哈哈哈！！”

　　“宫侑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啊！你俩明明用的是同一张脸！”

　　“可以让宫治在北桑的田里裸奔（小声）。”

　　“请允许我拒绝。”北信介听到了。

　　“北桑，那个是艺术啦，艺术！”

　　朋友们都在打打闹闹，但他们都明白，宫治，这是坠入爱河了。

　　-

　　虽然家务什么的非常不擅长，但好歹也是独居了一段时间的成年人，收拾收拾擦擦桌子之类还是可以的。

　　我带着手套，正在跟餐桌上的油渍做斗争，宫治从后厨走出来，手里还端了一碟草莓大福。

　　“rain，辛苦了。”宫治这么说着，把大福递到我嘴边。

　　我谢字还没说出口，就顺着他一句“张嘴”乖乖张开嘴咬上大福。

　　“怎么样？”

　　看着宫治真挚的眼神，仿佛就仅仅是为了得到我的评价一样的单纯模样，我刻意忽略了这个动作有多么暧昧的事实。

　　“好吃。”我点点头，嘴里充斥着令人满足的甜味。

　　宫治递在我嘴边的手还是没有移开，他示意我把剩下的吃完。

　　小口吃的话不知道还要吃多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慌乱，回过神来直接张开嘴把剩下一部分全部吞进口中。

　　嘴里塞满了草莓大福，我大概这辈子都没这么大口吃过东西，脸估计一定撑的圆圆的了，我心想。没办法说话还是点点头对宫治的手艺表示肯定。

　　“慢点吃。”宫治眼里有些无奈，随后他让我把手里的抹布给他：“你去洗手吧，剩下我来。”

　　没办法开口拒绝，因为我嘴里的东西还没吞下去。只能任由他把我的清洗手套扒拉下来，被宫治占了位置。

　　明明我还没帮上什么忙。

　　宫治说很晚了要送我回去，我便洗完手就在店里等他在店里收尾。

　　明明租住的地方离得很近，自己回去也可以的，但是我就是没有想过要拒绝他。

　　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怎么拒绝过他，不管是一开始的酱油饭团，还是夜宵的金枪鱼饭团，到跟朋友一起烤肉，和刚刚的草莓大福……

　　除了当时在工作室宫治说要帮忙收器材时明确拒绝了……嗯，那个是我优秀职业素养的体现。

　　说起来，不知道他会不会拒绝我呢？我想。

　　“治君。”

　　回过神来，我已经叫了他的名字。

　　“要不要考虑一下当我的模特呀？”

　　-

　　一见钟情是非常梦幻的词语，在一瞬间就坠入爱河，喜欢上什么东西的经历，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宫治也是，一开始只是对排球感兴趣，打着打着回过神来就已经喜欢上了，吃饭也是，从小到大每天都在吃饭，根本意识不到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反应过来自己的确对吃饭这件事比其他人都更要热衷一点。

　　宫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喜欢”。

　　可能还不是真正的喜欢，应该说还是在有好感的阶段？宫治也不清楚。

　　因为跟排球和吃饭一样，要“喜欢上什么”这件事对他来说都是需要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东西。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第一次对她多了一点留意，经常在店里见面，注意到别人不会在意的习惯；到开始留意她的样貌，头发的长度和今天的穿着；她今天又点了烧卖，可能明天会选择粥，但是还是没尝过饭团。

　　也有可能是她被困在店后巷子的围墙上那天，把她抱下来时身上的香气。

　　宫治非常熟悉这种感觉，一旦开始对某一件事多了那么哪怕一点点留意，就算不是喜欢的前奏，心里微妙的悸动也是在告诉他：想知道多一点。

　　那天拍摄结束，宫侑是最先发现他不对劲的人，那个猪一旦发现了苗头就不会轻易放过，一旦他知道了，第一时间必定是分享出去。

　　然后稻荷崎的前队员们就都知道了。

　　“话说，体育场这两天有个很漂亮的姑娘一直在转悠。”

　　“搭讪了吗？”

　　“当然啊！但是她说是来找模特什么的……奇奇怪怪的。”

　　“唉……那不正好趁机跟她打好关系嘛。”

　　“我也这么想啊！我刚问她她突然回复我说觉得我太瘦了不符合她的标准！可恶！”

　　客人的闲谈总是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传到他耳中。

　　正好明天跟北前辈他们约着见面……不如就定在隔壁体育场吧？宫治这么想着。

　　看到她出现的时候，宫治觉得可能上天都在帮他。

　　“治君，要不要考虑一下当我的模特呀。”

　　宫治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控，他的脑海里还没从刚刚给她喂食草莓大福时明艳的嘴唇上抽离出来。

　　他问：“……一定要在外面裸??吗？”

　　少女眨了眨眼：“棚内拍也是可以的。”

　　重点是室内室外的区别吗？

　　然后少女非常积极地给他解释了一下，虽然她的这部作品想要表达的东西是唯一的，但是表现的手法有很多种可能性，室内也能拍出想要的效果，不代表planB就比planA差，只是达到目的的方法不同而已。

　　“我很考虑素人模特的个人意愿的。”

　　果然rain在提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就显得比平常更有活力。

　　宫治没有拒绝，他表示我可以考虑一下，然后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如果要做的话，至少想要了解一下具体事项。

　　之后成功交换了联系方式，rain表示她明天会用文字详细给他说明。

　　好。或许是因为成为了网络好友的关系，宫治微微扬起嘴角。

　　“对了，刚刚草莓大福多做了两个，你拿回家吧。”

　　少女好像是真的很喜欢甜品，接过食品袋时眉眼都明亮了起来。

　　所以，下回该做点什么给她吃呢。

　　-

　　今天偌大的工作室只有三个人，比起上次给球队拍摄那天，显得安静又空旷。

　　“这位是新井，我的同学，来帮忙的。”我向宫治介绍道。他们两位之前也见过，互相点头示意。

　　“今天只有我们几个。”我跟宫治说让他不要太紧张。

　　考虑到那张脸跟某个明星排球选手一样，防止一些奇怪的肖像权纠纷和可能会出现的麻烦，我在拍摄之前就跟宫治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首先就是不会露全脸，会用人体油彩大面积对脸部做绘制，只留右眼的1/3。其次是裸露的上半身也会绘制一些必要的线条。最后就是比较重要的，虽然下半身只有一片布但是我们准备的防走光工作非常充分所以不用担心！

　　宫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表示介意，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我拉到准备间了。

　　“我先给你修个眉，然后你去里面洗漱间洗脸，用这个。”我一边从化妆台抽屉里拿出洗面奶。

　　宫治安安分分地坐着，看着我摆弄起一堆他从来没见过的化妆工具：“还以为会跟上次一样，有专门化妆师什么的。”

　　“商业拍摄有预算肯定会请的，我个人创作能用老师的工作室拍已经很不错了。”

　　我的手滑过宫治的脸，抚上他的眉头，锋利的刀片滑过皮肤，带走多余的毛发。宫治没有眨眼，就这么盯着我。

　　带下来的碎眉毛我下意识地吹走，反应过来这样做有可能会吹到他的眼睛里去，便转头找了化妆棉在他眉尾轻拭。

　　“空调温度太高了吗？”

　　我注意到他脸颊带着一些微红，非常在意宝贵素人模特的心颤抖了一下。

　　“……不，没什么。”

　　“不热就行，因为一会要脱衣服所以空调温度不能太低，不然会着凉。”

　　修完眉毛，我拿出固定头发的夹子从宫治头上把刘海夹了起来，露出额头，端详了一会我非常满意的脸，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去洗脸了。

　　“对了，你上次吃饭给我的那个鲨鱼夹我还没还给你，今天我带过来了，你……”

　　“你留着就好。”

　　回应我的是宫治关上洗漱间门的声音。

　　-

　　如果可以，宫治也不想表现的这么毛手毛脚。

　　但可能是过近的距离和脸上的触感，他到洗漱间用凉水冲洗自己的脸，温度都没有降下来的趋势。

　　鲨鱼夹本来就是偶尔看到顺手买下来给她的，因为平时看到她除了散着头发就是用夹子把头发挽起来。只不过买了才反应过来根本没有机会给她。

　　还好她上次吃饭是散着头发的。

　　宫治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就听见洗漱间外rain敲了敲门：

　　“治君，洗完脸把上衣脱了再出来，不然妆会蹭到你衣服上。”

　　还是再洗一把脸吧。

　　“这就是机会啊你是不是猪！”脑海里想起宫侑那张令人生气的嘴脸：“勾引！勾引！你懂不懂！展示你的身材，找机会靠近她，现在已经不是靠告白就能谈恋爱的年纪了！”

　　可恶，表现的一副经验者的样子……明明宫侑他自己到现在还没谈过几段成功的恋爱。还好意思教他做事。

　　宫治关掉水龙头，拿起洁面巾将脸擦干，脱掉上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就算没有选择打职业排球，平时也有好好在运动，身材应该没差到哪去吧？

　　他从来没想到有为自己外表担心的一天。明明高中时候和还算是有人气，自己也从来没在意过这方面，可是现在却不由得在意起来。

　　焦躁的心跳在rain从他脸上开始画人体油彩时达到顶峰。

　　太近了，就算闭上眼也能感受到的微妙距离。

　　女孩微微附身向前，停留在他斜上方，上半身不着寸缕接触着空气，好在空调开着热风，没让他觉得不舒服。

　　耳边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应该是rain放的歌单，她喜欢这种类型的曲子吗？

　　宫治试着让自己想点别的，比如今天晚饭做点什么好，北前辈过两天好像就又要送米过来了，店里实习生要申请换班，对了，店里还有些原材料，下次如果做布丁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吃，rain对甜品倒是不怎么挑剔。

　　唉，没救了。

　　脸上部分结束，接着就是从脖颈往下，宫治吞咽了下口水，微微睁开眼看着身前认真工作的人。

　　既然避免不了想，干脆就正大光明的想吧。

　　油彩刷子扫过皮肤，带来明显的凉意，女孩动作轻柔细致，对宫治来说稍微有些难熬。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rain终于起身：“最麻烦的部分完成了，一会拍的时候会很快的。”

　　接着按部就班的晚上他头发的造型，新井进来带着他换的衣服。

　　应该不是衣服，只能说算是布料。

　　“不用紧张，其实整体妆造弄完后反而会忽略自己穿的少这点。”名叫新井的男生这么安慰他：“你不是专业模特，但是这些对我们来说都很正常的，心里不要有太大压力。”

　　“新井桑来给rain打下手吗，上次也是，明明都是摄影系的学生。”宫治说。

　　“哈哈，很奇怪吗？我其实也有在拍啦。”新井说：“我们都是互相帮忙的，只是rain比我们更加靠谱，所以老师比较放心把一些重要的东西交给她，而且，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当组长的嘛。”

　　“一旦身兼起某个职务，就不能单纯地只想着自己了……但是rain愿意做我们不愿意做的事，我们也愿意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帮她。”

　　正如rain所说，一旦开始拍摄，速度就很快了。布景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灯光方案也按照预想的布置，除了现场调试试光费了一些时间，一旦开始，进度比他想象中要快的多。

　　女孩盯着显示屏，一脸满足的样子。

　　“治君。”她开口。

　　“你身材真好。”

　　宫治微微移开视线。

　　“啊……还好吧。”

　　-

　　宫治今天带的是和果子。

　　我看着盒里四个和果子，三个人，好像没办法分。

　　“啊？我不吃，我过敏。”新井摆了摆手，在我还没搞懂和果子里面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过敏的时候，他就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新井心里想，笑死，我才不要吃人家专门给妹子准备的零食呢，会被驴踢的。

　　但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个人要收拾工作室的狼藉了。

　　这次我没再拒绝宫治要帮忙的请求，毕竟他很真诚的表示不动器材，只是帮我收一下布景用具。

　　“鲨鱼夹，不还给你真的没关系吗？”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问。虽然那个夹子还稳稳当当的夹在我头上，这么问属实是有些耍赖吧。

　　“我又用不上。”

　　“哪为什么要买？”

　　宫治没再说话。

　　我眯了眯眼，只感觉心情很好。

　　“治君帮了我好多忙呀。”

　　大阪的夜晚街上喧嚣，霓虹灯与人影交错不断。我不知道宫治有没有发现，我从不就之前就开始只称呼他的名字了。

　　“给我当模特，还经常给我吃的，选的夹子也很好看。总感觉我不做点什么心里过意不去啊。”

　　“嘛，毕竟。”

　　又一次车子驶过，宫治让我走在内侧。

　　“我从很早开始就决定要与人为善了。”

　　“哈哈哈哈……”

　　我的笑声和大阪的尘烟混在一起。

　　“下周你有空吗？”我问。

　　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宫治点点头说有。

　　“明明没说具体时间，你那天要是要在店里怎么办？”

　　“我是老板。”

　　“好吧，那宫老板。”我看着宫治被霓虹灯漫反射映着的脸。

　　“为了表示感谢，我下周去店里给你们拍广告吧？”

　　为了看起来很靠谱，为此我补充了一句：“我平时拍商业价格很贵的哦，哼哼。”

　　“是吗。”宫治也微笑起来。

　　“真的太荣幸，本店真是赚大了。”

　　-

　　下周已经快过完了，接下来就是周末。

　　虽然知道rain很忙，但是她不是不会提前打招呼约定日期的那种人。

　　还有两天这周就过完了，如果按照她说的，今天应该会来店里或者联系他具体拍摄时间的。

　　没人知道一心在认真工作的宫老板心里在开小差，直到外送电话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rain。

　　外送电话那头的少女嗓音模糊，鼻音很重。

　　“你生病了？”宫治敏锐地发现。

　　电话那头的人支支吾吾，只是听到的状态实在不是那么好。

　　“饭团宫还关心顾客的身体健康状况吗，赞唉。”外加吸鼻子的声音，“就要一碗咸粥就可以了，没什么大事……”

　　“你先好好休息，我马上过去。”宫治没打算多跟她调侃，只是挂了电话。

　　我看着突然被挂断的电话，在想要不要再打过去。毕竟上次吃的金枪鱼饭团很好吃，想再点一个来着。

　　算了，我还是放下手机，拿出夹在腋下的体温计，果然，一晚上了烧还没退。

　　应该是前两天跑到湖边拍夜景穿少了吧……唔，好难受，还好饿。明明还打算今天跟宫治联系给饭团宫拍广告的事儿来着。

　　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爬到被窝里裹紧被子，等待我的救世主（饭）。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眼前的景色也变得模糊不堪，只有自己的呼吸沉重带着热气。

　　脑子里浮现的是……宫侑，在打排球，但是头发为什么是灰色的？

　　不对，另一个金发的才是宫侑，那这个灰色头发的就是……

　　“叮咚。”门铃把我惊醒，我从床上爬起来，跑到玄关打开门。

　　啊，是宫治。

　　我知道我的状态算不上好，因为发烧的缘故脸肯定红的不行，简单的短袖也因为出汗而微微黏在身上。

　　“多少度？”他问。

　　我知道宫治问的我发烧的体温，因为就算是我也能感受到我身上的热气不正常，待我把口中的咸粥吞下肚，默默说了句：“38.6℃。”

　　他肉眼可见的皱眉，问我：“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昨天，好像是下午？”

　　他表情更不好了。

　　“昨天晚上吃什么了？”

　　“便利店泡面……治君也兼职做医生的吗？”

　　宫治看到我丢在垃圾桶里的泡面，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零食垃圾，只是叹了口气。

　　“别吐槽了，吃完我带你去医院。”

　　这次我没有再问店里不要紧吗之类的话，宫治比我大上三岁，要是真的店里忙不过来，应该是不会提出带我去医院的……吧。

　　一边怕自己耽误了人家的正事儿，一边心里想着得救了。毕竟我真的很担心一个人去医院。

　　“这件外套太薄了。”宫治盯着我还没来得及拉上拉链的外套。

　　就算是我也抵不住他的眼神攻击，从衣架上取下另一件稍微有些厚的款式。

　　身份证明……钥匙……卡……我带着包再三确认需要的东西都带好了，把眼神放到宫治身上：“我还要带什么东西吗？”

　　宫治摇了摇头：“把客厅垃圾给我，我去扔了。

　　出租车晃的想吐。

　　我来留学一直注意着自己的身体健康，因为一旦生病总会很麻烦，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我就没有一开始那么注意了，可能是因为习惯了这边的生活气息，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散漫。

　　“不用太担心……我换季总会这样，老毛病了。”

　　我蜷缩着靠在车的角落，额头抵着玻璃，想着能驱散一些热意。

　　“别挨着玻璃了。”宫治看着我。

　　“靠着我都比挨着玻璃要好。”

　　我在脑海里思索他这句话的意图。

　　从小到大，我虽然不是什么讨喜的性格，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也被不少人追过，所以能明确感受到来自别人的“好意”。

　　他是喜欢我还是单纯在钓我？不然怎么还专门带我去医院。话说我要是顺势靠在他身边是可以的吗？会显得我很刻意吗？我要是仗着生病做一些平时不干做的事是不是有些狡猾了。

　　不管了，反正我生病了，就算做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当我烧的脑子短路了吧。

　　心里一横，我便朝旁边靠过去。

　　宫治左手揽住我把我往怀里带，右手顺势抚上我的额头。

　　“真是烧坏了。”

　　我闭上眼，听见他这么说。

　　-

　　宫治不知道是因为她烧坏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本来就没来过日本的医院，从进入医院那一刻起都是宫治带着她在走，她像一个树獭一样抱着宫治的左臂不松手，宫治往哪走她往哪走。

　　“我烧坏了，我听不懂日语。”

　　在耍赖吗？还是认真的？

　　宫治带着大型热源穿梭在医院各处，听着她跟医生一字一句说自己的名字。

　　“我有季节性过敏，然后前两天晚上在湖边可能穿得有点少受凉了。”

　　“呆了多久？”医生问。

　　“两三个小时吧……”

　　明明面对医生倒是思路清晰。

　　医生说什么大事，就是要挂个水。rain点点头，再次扒拉着宫治站起来。

　　“我走不动，让我扶着。”

　　宫治发现rain的耍赖程度比他想象中还要更甚。还好她并不害怕打针，抽血和注射都很顺利的完成了。

　　宫治陪她坐在注射区任由rain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注射区的墙上挂着电视，里面正在播放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排球比赛。

　　“排球，有意思吗？”她问。

　　“嗯，很有趣。”

　　“那你为什么去开饭店了？”

　　“当然是觉得做饭团更有趣。”

　　“也对……”她盯着电视，估计也没太看懂。

　　挂水的液体一滴一滴随着时间往下落，两人一时间没有说话。宫治感觉到肩膀上的脑袋转了转方向，好像是换了个更舒服的躺法。

　　“治君，你又是给我当模特又是送吃的，还给我买了礼物，现在还翘班陪我去医院，你是不是……”

　　“停。”宫治说：“等你脑子清醒了再说。”

　　“嗯……那，我好像对你……”

　　“你脑子清醒了再说。”

　　“什么嘛，明明是你该说的。”

　　宫治把头上的帽子取下，扣到靠在自己的身上的女孩头上，防止自己再多看她的脸。

　　“这种话，在这里说也太草率了。”

　　-

　　我又一次被宫治送回了家。

　　站在家门口，我回头看着宫治的脸，脑子里全是今天医院里的对话。

　　明明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想法，却都假装不知道，这是什么成年人的拉扯吗，搞不懂。

　　我把帽子取下来，踮起脚给宫治戴上，他很配合地弯下腰。我们的距离再一次拉近，我还是忍不住说：

　　“我退烧了。”

　　宫治摸了摸我的额头。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说？”我大发慈悲愿意把告白的机会让给宫治。

　　看他的表情，是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说。

　　宫治直起身，把帽子角度调整好：“女生不都是……愿意对方准备好花或者什么礼物，再接受告白吗？”

　　“你要给我准备花吗？”我笑起来。

　　“你期待的话。”

　　“太好了，我喜欢花。”

　　“不过，我也不确定我什么时候会告白，可能是明天，可能是后天。”

　　宫治看着我，把我因为帽子压着的头发理顺。

　　“所以，每天都来见我吧。”

　　-

　　疯了。

　　宫治回到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完全带跑偏了。

　　唇上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少女的体温比他高上一截，亲的时候会发出很可爱的声音。

　　真是的，明明都约定好了自己会告白的，怎么还说出那种话啊。

　　[宫治：喂，我问你一下，成年人恋爱的话，告白之前就先接吻了是正常的吗]

　　[宫侑：？你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了]

　　宫治合上手机，没打算理他的兄弟。脑海里那句话还在打转。

　　因为她说：“今天不告白的话，那就亲我一下吧。”

　　-

　　至于还未开设的影展和饭团宫的广告，成年人自会处理好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