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嫁时》汀也Tinye

82、烧灯

　　谁也不知道苏卿雪会这样持续多久，苏卿陌来看过她，自然是见了白刃的那幅画像的。

　　二人沉默着，谁都没有说破。

　　“阿姐，你近日觉得如何？伤口有没有好些？”

　　“好多了，谢谢你。你的手……”

　　苏卿陌下意识的往后藏了藏，佯装着笑道：“没事，不小心磕碰了一下，不碍事。”

　　苏卿雪没有言语，苏卿陌多看了那画像几眼，将一些东西放在桌上便离开了。

　　她现在也是偷偷见自己，既然是偷偷，那便是有诸多不便的。

　　“报——”

　　景德帝听到一声急报，便急忙丢下笔站了起来，勤政殿到处都是墨香的味道，他看着桌上那尚未批完的奏折，暂时放在了一边。

　　“皇上，大捷！大捷啊！！”

　　景德帝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久违的舒展笑颜，亲自将士兵扶起，然后接过了手中的捷报。他看着那熟悉的字体，是凌丞的亲笔，是众将士的手印。

　　“皋山，皋吾退回皋山了！退回去了……”

　　景德帝激动的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他看着那捷报，颤抖的眼泪都要流下来，羌北失城，死了多少人，他不敢看。

　　他做梦都是那里的百姓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样子。

　　可如今，皋吾退回了皋山，那便是两不相欠了，凉关本来就是皋吾的城池，这么一算，城池之上，他们便难以再争。

　　只是联姻一事，皋吾未免太不给北境颜面。

　　时间过了这么久，白刃的伤也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季由日日夜夜的关顾着他，他要再不好，怕也难以给季由交代。

　　季由平日里不是在看他，就是在抓着流风琴研究，这里不是皋吾，也不是北境，而是介休。

　　在介休，便是他决鹿门的领地。

　　“门主，有人托我给你传信，人在门口，说是你的朋友，要见你。”

　　悬松手中拿着信件，信件看上去崭新整齐，没有任何的污染，季由抬手接过，上面的墨迹明明还未干透，他无意抹了一把，竟然还托出了淡淡的印痕。

　　“南尽楚？”

　　季由不禁纳闷，南尽楚怎么会到介休来？他不是在竹柔公主去江宁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嘛？怎么出现在这里？

　　“带他进来！”

　　季由冷着眸，继续手中的动作，晒干的药草完好无损的摆在他面前，他拿到鼻尖嗅了嗅，抓了些放到捣药罐去。

　　白刃的毒差不多要解了，可是这以毒攻毒的办法，终归不是个好法子。他这几日已经在流风琴上下了不少功夫，但还是难以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不要白费力气了，流风毒，解不了。”

　　清冷的声音穿透雕梁，季由闻声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人，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又恢复了那种冷峻的神色。

　　南尽楚一路走来，看着风尘仆仆，却又冰冷出尘。

　　“你懂什么？！”季由笑着咬了牙，礼貌又不失威逼。

　　南尽楚低头浅笑，视线一一扫过那些晒干的草药，他轻轻的敲着桌案，无奈的叹了口气。

　　“季由，我不懂，但我知道流风毒解不了。”

　　“你不是跟着竹柔公主吗，怎么？现在跟我说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来告诉你真相，萧桁，从没想过让白刃活着，从危念死后那一刻起，他便怀疑白刃，怀疑了四年，萧桁是什么人，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你觉得白刃在他手中，算什么例外！”

　　季由不说话，他隐忍的用尽了力气，他看着南尽楚，心里像是落下了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说完了？说完了走吧！”

　　季由的意思已经不能再明显，可南尽楚不但没走，反而前进两步，靠近他身边。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要见白刃。”

　　“！！！”季由侧头满含杀意的将人瞥了一眼，南尽楚将一只手压在他肩膀上，嘴角带着倔强的笑意。

　　“死了这条心吧，你算什么东西？阁主是你想见就见的！”

　　“皋吾潘安王府世子萧谟音，这个身份能不能见得？决鹿门主。”南尽楚从袖中揣出一块玉佩来，那玉佩上面雕着皋吾皇室的印记和潘安王的王印。

　　季由顿在原地，他以为他和苏卿陌平时带回来的那些没什么不同，谁知道他还有这样一层身份，可他之前并不是这样的，如今再仔细打量，真是与之前判若两人。

　　“谟音？！你怎么又在介休？你没回去？”

　　白刃看到他也不免大吃一惊，他当然知道南尽楚的身份，后来也怀疑中伤，可是一旁季由的表情就不那么妙了，合着就他一人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听真的还是假的？”南尽楚敲着他们二人，目光像是已经全部拿捏。

　　“皋吾王室的，能有几个好东西，早就听闻潘安王爷的世子很小就被接去皋吾皇宫享受荣华富贵了，你跟着萧桁这么多年，我怎知你是不是想害他？！”

　　季由字字出刃，白刃使了眼色，季由只得停嘴。

　　南尽楚冷笑道：“季由公子既然怀疑我的诚心，那我便说真的吧！”

　　季由瞪了他一眼，像这样的不速之客他还真是不太欢迎，不过他在自己的地盘上，也威胁不到他。

　　“白刃，本来我已经回去了，可是听说你没死，我便又返回来了。我来，是想借你千机阁的势力。我不妨狼子野心的说一句，我想和你联手，颠了萧封年的王位！”

　　“你喜欢那个位置？”

　　“不喜欢！但他们父子不配！”南尽楚说的毫不犹豫，这种话，说出来都是要满门抄斩的大罪，如今他这么说，便是将王府的性命已然豁了出去。

　　“千机阁是做交易的。”

　　“白刃，我不管你是想复仇还是做交易，我萧谟音都给得起，流风毒解不了，但我有办法，让你再活十年。这个条件，你做不做？”

　　白刃没有答话，如今的他，时间对他是个奢侈的东西，他已经在季由手中苟回一命了，可杀了萧家父子需要时间，他缺时间，缺一条命。

　　可是，这些哪里够呢？

　　“这是我父王的合盟书，是他亲笔所写，你可能不知道，你离开皋吾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走这步棋了。季由不想让你死，我亦是如此。今日我代父前来合盟，还望阁主成全。”

　　南尽楚说着便双膝跪地，双手将东西奉了上去，他虔诚的跪在那里，看的季由不由得发愣。

　　白刃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南尽楚就是他的及时雨，有了潘安王的势力，加上千机阁和决鹿门，皋吾王室不过片刻便能土崩瓦解，他等了这一天太久，如今一切都恰到好处。

　　何况，萧谟音这一跪，便是彻底叛了萧封年和萧桁。

　　“你跟着萧桁那么久，你下得了手？”

　　“闭眼、咬牙、手起刀落，事就成了，没什么难的。但白刃，这种事，还是你来做，毕竟，相比我的仇恨，你与他，才算是不共戴天，我并不想要他的命，这机会，当递给你才是。”

　　白刃看着他坚决的眸子，抬手拿了那合盟书，他负身而立，缓缓地打开那卷轴。

　　“条件如何？”南尽楚看着他的表情，问道。

　　“好！”白刃答应的干脆，这条件不做才是亏，若是事情能成，那便是了却了苏卿雪的一桩心愿。

　　南尽楚笑着起了身，又将另一卷轴从胸口的衣襟里抽了出来，那是一张麻黄色的布帛，看着轻薄柔韧。

　　“这是皋吾地形与势力范围图，我已谋划了这么多年，所有的一切都已牵好，只等这一天。白刃，我跟他同吃同睡这么多年，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萧桁，这一战，他无路可逃。”

　　“谟音，跟我相比，你才是真狠心。萧桁算尽了所有人，也不止一次的怀疑过你，可他还是选择了你，而你如今跪在我面前，要杀了他，夺了他的位置。你说萧桁知道了，会不会很难过？”

　　南尽楚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可所有的局势已经走到今天，他也不想杀他，可他要做这件事，要救苍生于水火，他就要和白刃联手，而白刃，断不会留他性命。

　　说到底，还是他负了他。

　　白刃看着他递上的地图，喜笑颜开，他再怎么说都只是个影卫，像南尽楚，不对，是萧谟音，像他这样的千面谋士，配他，刚好。

　　“你的计划很好，我可以配合你，只是谟音，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想好了，箭在弦上，射出去以后，可就迟了。”

　　“谟音从不做后悔之事！便是今夜启程，我自当追随！但凡有半刻回头，我以死谢罪！”

　　季由看着这人，还是个倔强的家伙，怎么在公主府的时候，他就没看出来呢？说起来，上次遮影把他丢给他的时候，他还照顾过自己。

　　自己离开的那夜，他陪着自己小酌些许，算起来，他还不算很坏。

　　季由上下打量着他，微微蹙眉，想不到，真的是想不到……

　　他在公主府，可是柔弱的宋些荑看了都要提着刀砍的存在。

　　还真是冤家，聚在一起了。

　　季由走到白刃身边，瞅了一眼那东西，他还为是个什么东西，直到看见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小看了眼前这个人。

　　“谟音，你这是试想了多少结局？每一条每一点就算败了也有生路，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那门主不妨也相助一二？”

　　季由看着白刃，轻轻笑了笑，也算是默认了，他本就是千机阁的人，白刃都决定了，他决鹿门哪能剩下呢？

　　“阁主，你怕是还要跟我回凉关一趟，将合盟书一起呈于父王，他自会有法子为你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