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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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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帝微微的笑笑,眼中多少有些不可置信,苏卿雪要嫁,一个要娶,倒是全了他的心意。
可是这个皋吾太子,他有点看不透啊,看不透还怎么堵,万一堵不好,那他便只能舍了这个女儿……
“薇岚的婚事需得缓缓再说,京盛两家联姻,现下正需要人手,太子若是不介意,可以先跟着京折学学我们北境的嫁礼,等你学好了,朕再与你详谈。”
“只是嫁礼?”
“非也,配我北境王室,哪是学了礼就行的,门槛未免也太低了些。”
景德帝不怀好意的笑着,一脸断定他不会做到的模样,传闻中的皋吾太子很是神秘,从小受宠,却困与深宫。
从无有人与他交过手,因此,身手如何,他们所见不多,只是坊间传言的厉害,说他文弱不堪,被养的娇气欲滴。
景德帝正值壮年,对他这种人,自然是充满怀疑的,这一点萧桁很是理解,毕竟北境作为战胜国,没能消除麻烦不说,还要留点情面娶一个敌国太子。
这人要是个其他身份,倒还没什么,偏偏是个太子,说卧底,确实卧底;说有诚意,也确实有诚意。
萧桁怯懦的笑笑,似乎很害怕接受景德帝摆在眼前的大坑,他不会也不是,会也不是。
景德帝无非就是想探查一下他的身手,他若强,景德帝必定警惕,他如弱,他们便会有借口,如果北境真豁出去,拒了这婚,而皋吾,拒绝不了。
他得留在这里,留在北境皇宫。
“皇上,我自幼长于深宫,外面的世界见过,但确实不多。至于礼,或许尚能懂些,而其他武将之能,皇上真的是为难在下了。但是皇上,我求娶薇岚公主心意不假,皇上日后自会知晓。”
“你先下去吧!薇岚的晓忱宫朕已经叫人收拾出来了,这段时间你先在她那儿住着。”
“是。”
萧桁乖乖的行礼转身,可一转身,那笑意就忽然不见了,他是一个影卫,本来就冷酷的没有什么表情。
可到北境的这些天来,他的表情丰富的都超过了以往十多年的情态。
遮影等在大殿之外,二人一路往晓忱宫走,萧桁冷着脸,看着颇有些不近人情。
可只有遮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他,不苟言笑,看着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有些不习惯萧桁的笑,可他这些天的举动,着实叫他大吃一惊。
还能这么演?
“主上,这北境的公主还真是不好娶啊……”
萧桁勾唇嗤笑,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遮影,道:“你觉得这张脸如何?”
“……”
萧桁见他不答,他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不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刚才景德帝试探他的文武一样,太弱或者太强,都不恰当。
而他的这张脸,拜萧封年所赐,成功的复制了萧桁的样子。
北境人不傻,偏偏皋吾要装出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来。
这张脸,白刃厌恶至极,他不是萧桁,不是什么太子零意,可有了这张脸,那就是了,只要别人一直这么认为,他就不会被发现,皋吾的梦也就一直能做下去……
“主上,你受苦了。”
“不苦!苦什么?我现在是太子,别人想要这张脸都得不到,你看如今的云京,我的画像卖的……我很满意。”
白刃看着眼前金玉装成的楼阁宫苑,低头看了眼那块挂在腰间的蓝玉,他送她这么重要的东西,她竟然不要。
那好吧,不要就不要,谈不上爱的时候,谁也不稀罕谁。
不过苏卿雪明日就要过生辰了,他得找个贵重一些的东西送她,让所有人都知道,都看见他的诚意。
毕竟,有些东西不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不知道,甚至装作不知道。
他当了十年影卫,每一趟任务都带着目的,让他无目的无条件的去爱一个人,那还真是一种很新的感觉。
“遮影,你拿着这个,去梦宝阁,将以前萧桁派人当给刘掌柜的那盒玉粉胭脂换来,记住,要让人看见,但别让人抓住。”
萧桁手中随意的夹着一块红妆玉盒,那只是个玉粉胭脂的赝品,甚至连赝品都算不上,空有一副相似的盒子而已,里面装的,是刘玉彻的骨灰。
不知道刘掌柜看了,做何感想?是感恩戴德,还是感激涕零……
“主上,这是……刘家祠堂消失的骨灰?”
“嗯,你早点回来,我还要去盛宁侯府接她。”
萧桁一脸的不在乎,刘家人做了不该做的生意,遭人报复也只能拿钱解决,死了人都要忍气吞声,说什么疾病缠身,遭了厄运。
可笑……
遮影点了头便离开了,都不等萧桁嘴角的那抹邪笑消失,他静静的倚在宫苑中的树下,眸子空洞,什么都不想。
“这就是那位太子,我听宫里出去采物的宫人说,昨日江芜侯的女儿为了一幅画砸了永安道那边的画坊,很多人都看见了。”
“哦!是吗?”
萧桁睁了眼,向西墙那边的宫人看去,晓忱宫太大,许是收拾了,但年久无人,还得再仔细些,何况马上会有人住。
“零意殿下。”
宫人欠身行礼,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吓得两个宫女不知如何是好,可他仅仅只是学习了一下礼仪,实践出真知嘛!
“我们,快走吧……”宫女急忙向旁边的人使颜色,二人猫着微小的步子,沿着墙底尴尬的笑着开遛。
“等一下!你们薇岚公主……”
“奴婢不知道什么薇岚公主,奴婢真的不知道!”
萧桁看着她俩跑了忽然一懵,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薇岚公主自从被发现起就被人视为不祥,因此景德帝才将她送走,以前在薇岚别院听她说自己和盛银霜的故事,似乎从来没回来过。
而这个名字也禁忌多年,宫中更是无人敢提,若是新进的宫人,恐怕还真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
“你竟惨淡至此……”
萧桁忽然想起苏卿雪,她的一头白发很好看,尤其在雪中,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犹如画中仙子一般。
她在等人,可惜没等他。
萧桁有点等不及遮影的速度,便自己一个人出了宫,太子看见他时,不由得也一阵唏嘘。
“皋吾太子!好风姿啊!!”苏启远远的借着城楼看他,看他风姿摇曳的出了宫门。
前几日他犯了些事,被罚在东宫禁足,好不容易出来,得往高站,这样才能多体会一些自由的味道。
他四岁时皇后封宫,说是因为他的皇姐,皇姐今日来了,可皇后却没有一点动静。
他得去洗华宫看看,说不定皇姐大婚,母后就肯见他了,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母后长什么样子,但看二皇姐,母后和她应该也不会丑到哪里去。
萧桁一路往盛宁侯府去,谁知想见的人还没见到,就遇见了一个他极不想见的人。
“萧零意,你有本事啊……”京折恨的咬牙切齿,可脸上却还是笑着,想来他俩前几日相见的时候就不客气,如今,倒是更加不客气了。
“可我没京折公子的好运气啊!我可娶不了盛姑娘。”
“……”
京折不快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径直略过他,往盛宁侯府去,盛宁侯府就在不远处,今日看起来,已经有了几分大婚的意思。
萧桁迈着步子跟上,嘴角染了笑意。
“京折,都要跟别人成婚了还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做什么?我们之间其实可以很好的。”
“你还是留着跟别人好吧,江洛息为了你的一幅画拆了傅家新开的画坊,这个女人,我觉得你应该见见。”
“男人怎么可以有了妻还想着别人呢!我又不跟您一样。”
“你——”
萧桁看着他吃瘪的模样,心里一阵欢喜。
这个京折有意思,他爹跟景德帝是过命的义兄,如今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既王,他可不能和京折翻脸,何况盛银霜跟苏卿雪关系在那里放着,横竖都不能搞砸。
“皇上叫我来跟你学礼仪,你这样我怎么学,难不成……”
“阿折——”
苏卿雪不知什么时候出来,她戴着宽大的斗篷,整个人像是包裹在一只巨大的袋子中,寒风不深,但卷着她的衣角,还是显得单薄了些。
她笑着对上京折的视线,却在萧桁推开京折向她走来的时候忽然低下了头。
“接你回宫,再不出来天都黑了,到时候你敢回去吗?”
苏卿雪看着身旁的萧桁,悠然靠了几步,她挨着他,闻着他身上的梅香,抬头望了眼京折。
“苏苏。”
“我要走了,明日我就不来了,你和银霜,良缘永结,白头到老……”
苏卿雪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她不敢看京折的眼睛,其实她都知道,只是他曾给过她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是她贪心了。
她这样的人,一无所有才是。
萧桁将人揽入怀中,默默的带人离开了,京折站在原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嘈杂声淹过微弱的心跳声,将那远去的脚步声遮的轻轻。
他没有回头,她亦没有回头。
苏卿雪是萧桁背回去的,她静静的伏在肩上,温热的呼吸清浅,扰动耳边的银发。
染月今日去宫里到处看了看,搬了好多新的东西过来,景德帝虽然找人收拾了晓忱宫,但苏卿雪的用物,她的习惯,染月都得重新布置。
“嘘!”
染月刚想开口,萧桁就示意她声音小些,染月不得已只得将快要出口的话重新憋回去。
他轻轻的将苏卿雪放在榻上,一动不动的盯她熟悉的睡颜。
他总是清醒的,只要她不在。
“阿折,我也想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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