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残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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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白决听完牧海的话，紧跟着将目光投向一旁始终保持缄默的白蛇，“一切罪恶的起源，都是来自于你？”
白蛇微笑着否定，“准确来说，是来自你们人类的贪念。如果不是因为R市政府判断失误，掩盖了核事故导致了整个城市几乎所有市民的死去，我也不会有机会从这里嗅到那些痛苦的灵魂，得以苏醒。”
“要知道，伤害你们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人类自己。从前造成核事故的是人类。后来试图隐瞒真相，和我缔结契约利用我的力量，克隆出整个R市所有死去的市民，也是你们人类。”
白蛇的声音愈发兴奋，双眼仿佛淬炼了毒液的绿宝石，“最后为了偿还代价，将你们的灵魂卖给我，因此派你们送上门来送死的，更是你们人类自己！这就是你们的同胞，伤害大自然，伤害同类！”
白蛇的话仿佛夜风中冰凉的鬼手，轻轻地抚上每个人的后背，让人如坠冰窟。
牧海瞪大的双眼，无神恍惚，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躯壳。他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喉咙的哽咽仿佛将五脏六腑尽数吐出。
“咳咳……克隆体？”
牧海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整个城市的所有人都不记得牧峦的存在，就是因为所有人都是被你抹除了记忆的克隆体？”
白蛇终于咧嘴笑了，殷红的信子仿佛一条嗜血的蠕虫抖动在风中。它笑得像个人类，“你现在才发现吗？难道你以为自己是多么特别的存在吗？”
“你以为世上怎么会只留你一个人记得牧峦？当然是因为……我同样觊觎你痛苦的灵魂啊！不过我还真没料到你们兄弟俩都借用了对方的身份，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不不！不可能！”牧海发疯般地狂叫，“那我算什么？那他们算什么？我朝夕相处陪伴了十年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和同事……他们都只是克隆体吗？”
牧海绝望地嘶吼着，他仿佛即将窒息的鱼，搁浅在地面上痛苦地挣扎，直到身躯因失水过多逐渐平息，逐渐僵硬，逐渐失去生机。
他的脑中不断地回想着这十年来所有的生活细节，沉默寡言严肃的父亲，热情奔放喜好热闹的母亲，友善活泼的同事们，爱嚼舌根本心不坏的邻居们……
一张张无比熟悉的脸庞浮现在牧海眼前，他们的表情跳跃着变化着，此刻却骤然好似无数张虚假的面具，了无生气。
——他竟然与一群克隆体共同生活了十年时光，竟然还没有发现！
而那些本来真实的人们，早在十年前的一场核事故中，悄无声息湮灭在一场睡梦中。他们早已平静地死去，但痛苦的灵魂却被眼前这条阴险恐怖的蛇吞食！
这不公平！
牧海终于恢复了短暂的清明，他双目赤红，大喊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跟着一同死去？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单独活下来？”
白决不忍地移开目光，白蛇却依旧笑吟吟地说，“亲爱的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只是个游戏。你们所有人都是按照系统分配工作的NPC角色罢了，你们的生命可以有任何波动起伏，但只要系统需要，你们的命运和人生轨迹只在瞬间，便会被安排好，朝着未知的方向驶去。”
“游戏的宗旨是什么？娱乐……至死！你们所有丰富多彩的人生信仰和七情六欲，任何鲜明多元的人物角色，都将沦为游戏的提线木偶！一切只为娱乐，和制造痛苦的灵魂。”
白蛇的声音清澈而柔和，却残忍无比，“而你被选中作为唯一活下来的人，便已然承担了，成为最为痛苦和宝贵的那个灵魂的容器的责任！你……就是最完美的器皿，比你的弟弟更加完美！”
如果前面的话只是铺垫，或是白蛇一个人的自我情绪高潮，那么最后一句话，便是轻描淡写地碾碎了牧海所有强撑的理智，让他彻底坠入痛苦的深渊。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牧海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像个情绪失控的疯子，却又格外的平静得心如死灰，“我们究竟哪里特别了？为什么偏偏是我们？选中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带上牧峦……他只是一个普通单纯又无辜的少年啊！”
“他只是一个眷念着家，想要为家人做出一些贡献的长不大的孩子啊！为什么偏偏是他！”
牧海仿佛再次看到弟弟牧峦，他穿着退伍时的军装离开家门的场景。他留着寸头，记忆里清瘦的少年在部队里长高了又结实了，身量比他还要健硕了。
临走前，牧峦对着自己和父母腼腆地行了个军礼，然后露出憨厚地笑，“哥……爸妈，我走了。下次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就可以一直陪伴你们了，不用再四处奔波了。”
父亲母亲只以为这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军队任务，虽然不舍但还是装的很释然，让他快去快回，不必担忧。
而牧海靠在门前，眸眼安静，却始终说不出“再见”二字。直到目送着牧峦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
如果知晓，此次分别便是永别，那牧海一定会将所有说不出的话，全部说出来。可是现在，他只能连同这句未曾开口的“再见”，一起埋葬在风中。
牧海跪坐地上，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忍不住说，“你想要痛苦的灵魂？那便拿去吧？你还想要什么……也都跟着一起拿走吧。我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白蛇此刻终于眯起眼睛，波澜不惊的翠绿色眼眸里，回荡着一圈又一圈细小的涟漪。它偏开头，看向黑暗深处，“我不要了……”
“你的灵魂和你弟弟的相比，太痛苦了，超出我的预期了。我忽然不想要了，你走吧。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这个花园会跟着我一起消失的。”
科伦斯和爱丽丝依旧紧紧抱在一起，仿佛茫茫天地间，已然什么都不剩。牧海瘫坐在地，双目无神久久不能平静。
白决问，“既然我通关了游戏，你会去哪？”
白蛇无比平静地说，“和这十年以及过去千万年的光阴一样，这个游戏的大门会永远关闭，我此生都将彻底沦为这里的囚犯，直到肉|体和灵魂一起湮灭。”
白决看了眼系统的倒计时，发现游戏即将结束了。于是他说，“如果我说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但前提是……你日后永远为我所用，你会答应吗？”
白蛇认真地打量着白决，他乌黑的双目仿佛比黑夜更加深邃，“你想要像对付路西法一样，控制我吗？”
白决摇摇头，“我做不到。这次的游戏里没有神级NPC存在，我也没有这个世界的控制权。我只能以另一种更加残忍的方式带你走。”
白蛇沉默许久，终于忍不住问，“什么方式？”
白决回答，“让我亲手杀了你，剥夺你一切的所有权……包括你的灵魂。”
话音刚落，白蛇就轻蔑地笑出声，“不可能。我被流放了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失去自由的滋味，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以失去自由为人所控为代价，只为离开这其中一个监狱？”
白决勾起唇角，讳莫如深地笑，“我知道，你会答应我的。”
白蛇终于忍不住动摇了些，无奈地说，“你还真是自以为是……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不过你哪来的自信？”
白决抬起右手，将路西法凭空召唤出来扔到自己面前，似乎没料到突然白决会有这一举动，路西法落地后忍不住“啊呀”一声惨叫，居然忘了自己一直是“昏迷”状态。
路西法尴尬地捂住夸张的红发，不好意思地说，“嗯其实……我刚醒过来……”
倒是白蛇无所谓地直接戳穿，直接问白决，“你是怎么发现他一直在装睡的？”
白决平静地扫过路西法，对方被他冷峻的眼神吓得赶紧站直了腰。他却轻描淡写地问，“装睡了这么久，是因为对自己昔日的同胞下不去手吗？所以一直在观望等待？”
路西法羞红了脸，抓了抓头顶的乱发，“其实我也没有不想出手，你知道的你死了我也会永远被流放，我肯定不会不管你。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可以应付得了，就先不出手了，毕竟你也知道我们都认识……”
白蛇苹果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动容，但稍纵即逝，立即便被它压抑了下去。
而白决慢慢抬起头，看着头顶缓慢亮起来的天空，他修长白皙的脖颈仿佛一段倾泻而下的月光。沉默良久，路西法才听见他惜字如金地说，“下不为例。”
路西法再次露出那副狗腿子的模样，裂开嘴角笑得夸张，抬起手掌抵到脑门，“收到！”
终于，伴随着游戏的结束，黑暗森林模式也终于消退。头顶一阵金光浮起，那阔别十年再次出现在这片封闭空间的太阳终于升起，照耀着每一个人平静的面容。
再也不是虚假的透明白光，再也不是神秘未知的弑人空间，一切终于恢复正常。
科伦斯和爱丽丝搀扶着站起来，缓缓朝着渐渐消失的屏障走去。而白蛇忽然朝着牧海走去，它抬起尾巴，自牧海面前的空中忽然被折射出一道扭曲的彩色光芒。
不是透明的，不是诡异的，而是充满生命力的彩色。那些波光粼粼的光仿佛水流，在空气中堆砌成一个透明的人体，然后丰富以色彩，填补以血肉。
于是，众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和牧海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不过他们知道，这是十年前早已死去的牧峦。
白蛇晃动着尾巴，丢出一颗通红的苹果，那苹果在空中化作一团白光钻入那个崭新的克隆体内。最后一步，赐予久主的灵魂。
——死去的人得以新生。
牧海惊讶地站起来，整个人仿佛重新恢复理智。他一步一步走向新生的牧峦面前，听到白蛇解释道，“十年前，我被系统流放到这里来，因为R市的核事故，造成无数人在睡梦中死去，所有痛苦的灵魂让我得以苏醒。”
“后来，为了吞噬更加痛苦的灵魂，系统选中了你们兄弟俩。而你弟弟，他宁愿自杀也不愿将痛苦的灵魂拱手给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牧海双目颤抖，泪水磅礴而下。白蛇继续说，“因为即便那时已经陷入疯狂的他，脑中还仍然保留着你的记忆。他为了让我得不到他的灵魂，没有办法离开这座花园，是为了保护你。”
“所以那时，我擅作主张将他的灵魂留下，没有交给系统。如今，游戏结束，我留着他的灵魂也没有用了，不如将他还给你。”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残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