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弃之地》时邮

19、净化

　　阿妮葵望着此刻正拼命试图拯救自己性命的狄洛克，而周围的所有人却似乎毫不关心真相如何，只想尽早对他们赶尽杀绝。

　　与其说是为了解除诅咒，不如说是消灭自己的心患。

　　眼见狄洛克还要替自己辩解，阿妮葵终于忍不住阻止了他，他率先开口，替他承担了所有的罪过，“狄洛克身上没有恶魔！”

　　“既然你们都认为我拥有女巫的力量……那便应当知晓我能够分辨谁被魔鬼附身了。如果你们实在不相信我，至少可以相信马丁神父的权威，他的判断不会再出错了……”

　　狄洛克目瞪口呆地看着阿妮葵，对方在他的注视中缓缓闭上眼睛，无声地流下泪来。紧接着马丁神父便果断宣布。

　　“他说的没错，狄洛克只是被他引诱了，他只需要被净化而已……他身上没有魔鬼的气息……而阿妮葵他用巫术假死骗过了我们所有人，他需要被处死。”

　　“不！不是这样的！你们搞错了！”

　　狄洛克疯狂地大喊着，但是没有人理他，所有人都仿佛看着一名可怜的，被恶魔引诱的无辜孩童般望着他，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将阿妮葵先囚禁在忏悔室，等待我的命令执行死刑。”随着马丁神父的一声令下，人群中便走过来几名男人将阿妮葵押了起来，然后往教堂后面走去。

　　狄洛克咆哮着想要冲过去，却被另几名男人抱住，他只来得及望到阿妮葵匆匆回首朝自己微笑的安静面容，他张口对自己无声地说出两个字。

　　“回去！”

　　然后，在他的视线中，阿妮葵的身影便仿佛隐入深林的黑鸟，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马丁神父在众人压迫的视线中，再次宣布对狄洛克的判决，“狄洛克被巫术引诱，爱上了同性……灵魂背叛了肉|体已然堕落。”

　　“我不能眼看着你继续被污染，我必须将你送到威尔医生那里，得到治疗后然后净化彻底！”

　　狄洛克浑身一怔，他仿佛听见了一个可怕的笑话，忍不住大笑起来，怒斥自己的父亲。

　　“你说谎！你分明是在害怕我说出了真相！你只在乎你的神父权威和你心中分文不值的狗屁信仰……”

　　话音未落，周围人群便发出了一声惊呼，仿佛对他突然叛逆的举止感到震惊。这仿佛更加坐实了他被阿妮葵引诱堕落的事实。

　　而马丁痛苦地闭上眼睛，手指颤抖着紧握十字架，“你看看自己的模样，还说自己没有堕落？快将他押送医院，今夜便去治疗！”

　　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听话地拖着狄洛克往教堂外走，剩下那些看着狄洛克长大的居民们皆是于心不忍，脸上露出痛苦而惋惜的神情，仿佛见到了一块稀世珍宝的破碎。

　　但世上本没有感同身受，人们只是通过感慨别人的痛苦，得到那片刻的优越感，仿佛茶余饭后的谈资，磨磨嘴皮子便轻而易举审判调侃了别人的痛不欲生。

　　仿佛这样，他们可怜又无聊乏味的人生，便能有稍纵即逝瞬间的不同。

　　——

　　而尤图尔医院内，此刻正值壮年的威尔医生对精神疾病研究颇有成就，尤其是外界传闻他早些年便对治疗同性恋，有一些独到见解和研究。

　　如今，他自己便改进了多种治疗方法，针对青少年时期同性恋不良行为的矫正。

　　其中，电疗法和激素治疗法已经成熟，治疗效果显著，广受称赞。人们都说他拯救了无数即将破碎的家庭和堕落的孩子。

　　而今夜，值夜班的威尔医生迎接了自己今年的最后一个病人，马丁神父家的儿子。

　　他欣喜若狂地让护士收进病人，然后对着家属信誓旦旦地说，他保证会通过手术治疗，让这个阳光帅气的少年重新恢复正常。

　　待家属签完免责合同和其他随同的志愿者走后，威尔医生的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黑暗中觅食的硕鼠，油腻的小眼睛里里满是各种疯狂的想法。

　　太棒了！他终于等到有病人可以让他实验他新的治疗方法了，那些老旧的疗法他早就厌倦了！

　　等狄洛克从病床上醒过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刚进医院便被打了麻醉剂，现在才醒。

　　这里是哪？他迷迷糊糊坐起身来，发现病房里一排床铺上面躺着几个昏迷的少年少女。

　　“你醒啦？”旁边一个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的少年忽然开口，吓了狄洛克一跳。

　　狄洛克连忙问，“这是哪里？你们都是病人吗？”

　　那个少年抬起头来望着狄洛克，他这才注意到对方头发都被剃光了，满是疤痕的头皮上贴满了各种东西，通过无数线将另一端连接到身后的一台仪器上。

　　他苦笑着开玩笑，“这里是医院，我们不是病人是什么？难道是医生吗？”

　　狄洛克忽然心中涌起一股恐惧，对啊，他们被送到这里，不管有没有病，医生说他们有病便是有病。

　　更何况，连自己的家人都说他们有病，所有人都这么认为，那自己的想法还会有人在意吗？

　　“不行……我得离开这里，我得赶紧去阻止他们处死阿妮葵！”狄洛克忽然想起来什么，连忙起身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的脚踝被两条结实的铁链给拷在床上了。

　　“阿妮葵？是你的男朋友吗？名字挺好听的。”那个少年听到狄洛克的话，忽然自言自语道。

　　狄洛克想到他们应该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便赶紧问，“我要怎样才能快点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既然进了医院便是亲人签了协议了，除非治疗结束医生认为你已经是个不会喜欢同性的正常人了，你才能离开这里。否则……”

　　少年忽然笑了，声音听起来既稚嫩又冷漠，“无论医生对你用了怎样残酷可怕的治疗手段，或者出现了怎样的医疗事故，即便是病人死在这里，他们也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毕竟你我应该都知道……在所有人的眼中，即便是治疗失败我们死掉了，也比用堕落的灵魂继续爱着同性这样活着要好。”

　　狄洛克浑身僵硬，如坠冰窟。

　　但他此刻的心中只有一个可怕的担忧，那便是如果自己不能快点离开这里，那么阿妮葵便会被当成巫师，被砍掉右手吊死在教堂外的桦树下。

　　“我得离开这里……”

　　似是自言自语，狄洛克颤抖着猛扯自己的双腿试图挣脱那两条铁链的束缚，很快那里的皮肉便鲜血淋漓，一旁的少年见怪不怪，闭上眼睛开始愉快地哼起歌谣。

　　直到这动静很快将护士惊动，她将威尔医生请了过来。威尔医生连夜便将狄洛克推上手术台，给他先进行一系列检查。

　　确定没有任何疾病会影响手术后，他便激动地说，“太棒了！你简直太优秀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有机会能够进行这个有趣的手术，来治疗同性恋病人了！”

　　狄洛克浑身赤|裸地躺在冰冷的床上，仿佛一条被清洗干净即将推进屠宰场的鱼。他听见护士小心谨慎地询问威尔医生，“真的要用他来实验这个手术吗？万一出现排斥反应他会死的……”

　　“任何的医学进步都是需要一定的牺牲的，我们现在能够治疗的很多种疾病，几十年前不也是用病人做实验才能得到的疗法吗？”威尔医生直接打断护士，近乎癫狂地手舞足蹈，自言自语道。

　　“更何况我们研究了这么久，未必就会失败。我们只要术前准备做好，一定能够完美地做好【激素治疗】这场手术！”

　　然后，威尔医生慢慢走到狄洛克面前，露出疯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