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学园》众猫拱月

27、火

　　“……火元素力量会保佑你们。记住，真正的战士只有一个。”

　　延光听完缓缓搓了搓手指，看着雪地上她列出的信息。

　　将近上百人，分了大概十几个队，但在这里只有几个和她一开始分到一队的陌生人，如果每个人都收到了这条消息，那么她们之间的关系就显而易见的岌岌可危了，合作困难不说，很可能要面对几十上百人的针对。
　　……当然，也有可能，这些人根本活不下来。

　　延光手指一搓，一股火苗出现在指尖，暂时驱散了冰雪带来的寒冷。细弱的火苗在寒风中晃晃悠悠，忽亮忽暗，根本起不到几分作用。

　　身后忽然传来喊声：“延光，快来，我们找到木柴了！”

　　延光收起火苗，走过去，一个有些怯懦的圆脸女孩冲她笑笑。秋季的衣服都不算特别厚，在冰雪中几乎像没穿一样，她冻得满脸紫红，手指僵硬，捧着几根干细的木棍献宝一样看着延光。

　　“来，小心烫到，”延光点燃木棍尖端，用手心护着递给她，说：“我们还是要找到能避风的地方，等天黑了恐怕会更糟糕。”

　　圆脸女孩恹恹地点头，垂头丧气道：“我太没用了，如果我也和你一样会点火就好了，你跟小文她们也不会吵架。”

　　延光就道：“这个是……是我以前就有的能力，和这次的事没太大关系。对了，圆圆，你们为什么会来到那个……那个学校？”

　　她只是随口一问，圆圆的眼中却闪过迷茫，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好像就是正常去上课，本来……本来就该到上课的时间了……”

　　延光一顿，若有所思地问：“你平时也在这个学校上学？”

　　圆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好像是吧，应该是，我只是觉得我该上课了……哦，我偶尔会觉得学校和同学们都很陌生，不太熟的感觉。”

　　延光沉默下来，心中感到了异样，这样稀里糊涂的回答，倒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她见得多，知道很多会改变人认知的，迷惑心智的，基本都是入口的食物或者植物香味，最著名的就是幻觉菌子，那么，背后灵兽的属性，很可能就是木？
　　它搜集这么多普通人，又做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是为了什么？

　　延光又出神地看向自己的手指，用力攥了攥，看着挤压的地方迅速变白又缓缓回血，挑了挑眉。自从获得御灵手环之后，她的感知力就在逐步上升，她隐约觉得，在这里，痛觉似乎弱了很多，但不排除冻麻的可能。她只是好奇，什么灵兽能有这本事，能把这么多灵兽送到未来？

　　她发了一会呆，圆圆已经忍不住开始跺脚了。实在太冷了，这点火苗几乎不起作用，手心贴了很久反而越来越冷，圆圆几乎要哭出来，恨不得把手攥上去。

　　延光立刻拉住她的手搓了搓，说：“火苗只是为了让你缓口气，真指望它是没有用的，我们先找避风的地方，或者，砌一座冰屋。”

　　圆圆听到冰就觉得骨子里都冷，忍不住问：“冰屋真的有用吗……而且我们用什么砌冰屋，我感觉我的手要冻掉了……”

　　延光用力攥紧她，将自己也所剩无几的体温传过去，“冰的温度是恒定的，有点用，但现在我们是要动起来，多动动会好一些。”

　　渐渐起了风，延光感觉到天上也下起了雪，忙对圆圆道：“我们先去找小文她们，我看马上就要下雪了，大家聚在一起更安全。”

　　延光一组队就找室友拉熟了关系，其他人都是常见的普通人性格，只有圆圆和小文突出的不一般。前者过于怯懦，后者又过于强势。
　　小文一直想领导大家，不满延光太过出风头，来到雪原后为了帮助队友不被冻死而不得不暴露出的火属性能力又让她质疑和不满。她单方面大吵一架，硬拉几个人走了，延光不介意让她当老大，但就算是忠臣也有不得不劝谏的时候，只得硬着头皮和她冲突。
　　比徐宁还难搞。

　　延光快速和其他人集合，一把拉起还在别扭的小文，好声好气地说：“可能要有风雪了，我们再往深走走，想办法找到或者做一个避风的地方。今晚我们可能要在这过夜了。”

　　小文硬倔着不肯用她的火，人也冻傻了一些，难得乖巧地什么都没说。一行人匆匆朝着一个方向跑。

　　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在能看见彼此的距离中迅速探过周围的情况了，一路推进，找到了一个森林，被雪覆盖了一半，但不难看出里面的幽深寂静。

　　只是分界太过清晰，连个过度都没有，一进去刚走十几米视野都黑透了，很难不给人一种有阴谋的感觉。当时延光心里也打怵，就没有坚持往前。

　　现在已经没得选了，因为等她们走近的时候，风雪已经几乎要将她们推起来跑了。

　　“怎么突然下这么大！”小文闭眼扯着嗓子喊。

　　“下雪是这样的，说来就来。”进入林中，那种几乎把她们吹成风筝的狂风已经缓和了一些了，但不过是冬天挂飞机上吹风和挂汽车上的区别，指望这点缓和能过夜，纯粹是想死了。到最后所有人的眼睛都是闭着的，延光一把把所有人都拉成一圈抱紧，瑟瑟发抖地缓了很久才喘过气来。

　　她抖着手搓动麻木的手指，僵硬得很久半天都合不上，小文一把抓住她，皱眉道：“我们先去找避风的地方。”

　　说着，她挥手叫几个人跟她走，指挥她们怎么在彼此都可见的距离里持续推进往前走，延光就笑眯眯插兜在她身后站着。

　　小文吩咐完了，回头看见延光，吓了一跳：“喂，你在这干什么？”

　　延光笑：“等你给我分配任务啊。”

　　小文愣了下，不自在地嘀咕说：“你就充当电灯吧，站最中间，越往里越黑了。”

　　延光点头。

　　随着不断深入，那点微弱的光越来越难看到，队形也收缩得越来越紧，她们努力寻找，但一无所获。
　　“这棵树很粗壮，不知道能不能挖洞！”
　　“……这不行吧，没有工具，用火的话万一把林子点了我们岂不是要在左右夹击中变成冰淇淋烧鸟！”

　　“诶这有个——！对不起看错了我以为是山洞。”
　　“我草这是什么！会动！”
　　“那是我的手！你会走直线吗！？”
　　“瞎扯，我明明是一直往前走的！”

　　两人争执不下，忽然，小文高喊一声叫停：“等等，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越来越黑了。起雾了吗？”

　　圆圆实在经受不起吓了，哆哆嗦嗦地掩耳盗铃：“可能是深处没有光了。”

　　她们都纷纷扭过头来，很快注意到，除了最中心那点将熄不熄的火光，她们竟然看不到任何东西，就像漆黑的画布上唯一的一点亮色，除此之外一片空。

　　再黑也不对劲。小文立刻招呼大家朝着延光集合，延光叫每个人都拉自己的衣服，叫名字也都应了到，她说：“就地找三个挨得很近，拉起来围住的空间能容纳我们的树，尽快，我们已经……时间很紧了。”
　　她想说，我们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顾及其他人可能濒临崩溃的心理，咽了下去。

　　就这样摸黑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符合标准的地方，延光拉下一个小树枝，把尾部裹上雪做了隔离，将尖端点燃照亮。但她们依旧看不见彼此，谁也没有说话，默默地去搬雪造冰，先裹住球杆，在一点点堆雪，延光跟在后面融化部分并等待凝固，隔一段时间再停下来暖一暖手，就这样，一个简陋的三角形冰屋成型。

　　等封上最后一点角的时候，延光忽然感到冰凉麻木的手被一条细细皱皱的东西拂过去，因为肢体的僵麻，她无法确定那是什么，是死是活，但她心下一惊的同时明白，今晚绝不能松懈了，现在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

　　她将捡来的几个小树枝都裹上雪插在地上点燃，隐约能看见一点彼此的影子，闲聊一般开口：“你们累不累？打起精神来，不如说点什么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了，在某个瞬间堪称凄厉的哀嚎。

　　大家七嘴八舌地闲聊起来，一会说起自己的来意，一会说起趣事八卦，一会又聊到拯救世界，最后还是忍不住了落到了这场荒诞的冒险上。
　　狭小的空间充满无声的恐惧，有人幽幽开口：“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是在冬天大雪里迷路，就会看见怪物……”

　　小文骂她：“这时候你就别讲鬼故事了！”

　　延光却说：“不如你们说说自己吧，从圆圆开始？”

　　圆圆似乎是愣了一下，“啊？我吗？我现在好冷，有点困……”

　　延光说：“讲讲你的家人朋友什么的。”

　　圆圆沉默了。

　　延光攥了攥拳头，手掌用力往地上一拍，猛地窜起一道火墙，将狭窄的空间整个点亮。突如其来的高温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惊呼声不绝于耳。

　　她转身拍开这座辛辛苦苦筑成的冰屋，心中一片冰寒。她的队友不知何时和她分开了，但她毫不知情，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敌人又在哪！

　　延光转身扑向其中一个，用力掐住它，火焰在掌心聚集，厉声道：“说！其他人呢！你们都干了什么！”

　　事到如今对方也就不装了，反手一爪抓来，发出尖锐怪叫，延光翻身躲开，刺耳的风声掩盖了她的大多数听觉，她无法听声辨位，只能一边躲避一边反抗，没多久就挨了好几下，浑身剧痛，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她的脸贴在冰凉的雪地里，大脑仍然清醒到滚烫，身体却已经没力气了。没有御灵手环，她的力量恢复得比体力还慢，坚持的都不如跑八百米的时间。
　　不甘心。延光攥紧手，她拥有了力量，却是时灵时不灵，别说拯救世界了，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要一次无能为力吗？

　　“只能看着生命消逝而自己无能为力，是很痛苦的。”

　　延光想起这句话，怔怔闭上眼睛。

　　她想起那些曾经被她一个个送走的亲人，每当有谁撑不住时，就会在某个黄昏向她道别，笑吟吟离开藏起来，有时过上几天还会突然回来，从外面给她带一顿大餐，有时就那样消失，再无踪迹。姐姐说，那是因为他们想让她还期待明天。明天会是什么样？他们还会回来吗？会不会突然在哪个天气很好的一天，大包小拎地带回来许多她从未见过的惊喜，笑着听她讲起遇到的趣事。

　　“不要惧怕死亡，死亡只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是一场旅途必经的终点。”她的亲人对她说，“但是，也不要漠视死亡，如果有一天，你对别人的生死都能做到无动于衷，那代表你已经失去了感知世界的能力，那是比死亡还可怕的事。保持期待，保持热爱，保持希望。”

　　延光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
　　她还没有死，就会为此战斗到最后一秒。

　　延光用力抬起一只手，撑在雪地上，麻木到逐渐褪去的痛感渐渐清晰起来，她一点一点爬起来，目光直视着前方，在心中想。
　　火焰啊，如果我的生命还有一些价值，请帮助我，燃烧它，拯救那些无辜的人吧。

　　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呼……
　　在刮骨的冷风中，仿佛悄悄混进了一缕温柔的清风，绸带般缠绕上她的身体，隔绝了所有的冰冷和痛苦。

　　忽然间，延光的身体发起光来，头顶渐渐亮起一轮太阳般的光圈，一瞬间照亮了一切。
　　咔、咔……轻甲一片片出现，缓慢覆盖上她的身体，每一次贴合，都会传来轻微的震动，爆发出一股小小的橙紫色火焰。那轮光圈缓缓降落，延光抬起手，它落在了手上。

　　御灵手环真正认了主。

　　延光用力一挥，身边逼人的寒风就退了许多，她走出一步，皱眉看向四周。
　　她已经不需要点火照亮道具了，现在她自己就是光。

　　但是，她却没有在眼前看见任何一个“敌人”。
　　跑得这么快吗？

　　延光皱了皱眉，却不是特别在意，双手合拢展开，玄晖出现，握剑挥出，树木发出尖锐的嚎叫。

　　——这片森林是活的！

　　延光微微愣了愣，随即垂眸低头，脚尖往前一点，脚下便燃起一片火焰，寒风靠近她时就已经悄悄融化消失。如今她握着玄晖，已经没有那种挥出一剑就会透支的感觉了，流畅得仿佛自己新长出的肢体，火焰在她脚下犹如温顺的猫咪，只有俯首称臣的时候。

　　延光就像一个移动的太阳，一路走一路砍一路烧，终于在前方不远处看见七倒八歪缩在地上半昏迷的几个女孩。

　　她立刻飞奔过去，收起剑，在她们头顶聚起一个火球，热度源源不断地传输下来，有人嘤咛一声，延光看去，却是小文。

　　她顿了顿，警惕地质问道：“向我证明你的身份。”

　　“……我我我我，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说你是秃毛鸡插令箭想装凤凰！”小文刚醒，又吓又冷的，再也没有之前的跋扈，看起来已经要哭了，哆嗦着道：“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是我是我，真的是我！”

　　延光：“……没关系，但我确实相信是你了。”

　　这座阴森的森林仿佛沉沉哼了一声，震动随之而来，一切都像是冰淇淋一般快速消融了。小文还以为是“火人”延光烧的，胆战心惊地提醒：“你是不是烧得太热了……我有点难受……我刚醒，受不了这个刺激……”

　　延光皱了下眉，怎么会，她一直在把控温度。直到周围的一切都逐渐消融，地面开裂，她撤掉了火球但温度一直在不断上升，直接有躺在地上的人嗷一声跳了起来，延光才知道，一切还没有结束。

　　现在又变成火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