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是爱情经过》与士耽

31、第 31 章

　　2020年
　　“不是让你不要来接我的吗？”江城看着安全线外的李不言，虽然不忍心责备，但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那怎么行，你去了这么多天，挺让人不放心的。”李不言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他手中的行李。
　　“你今天不上班吗？”
　　“我想着你今天回来，肯定有很多东西要收拾。就干脆请了一天假。”
　　“元旦的同学会如何？”两人坐进车里得时候，江城突然想起这件事。
　　他原本答应了要去，但是因为临时更改了回程的日期，最终还是放了鸽子。
　　“还说呢，说好了一起去，结果你又不回来，害得我最后还是一个人去的。”
　　“这种活动本来就不适合我。”江城懒散地靠在座椅上，四个多小时的飞行实在是让人感到疲倦，“再说了，我如果跟你一起去，你不怕他们又把你编排进我的‘混乱感情史’吗？”
　　“是啊，我怕死了。”说完，他自己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反正我是说了要跟你合租的事。”
　　“哦，那完了，到了他们那里，我们就是‘同居’了。”
　　“哈哈，难道不是吗？”
　　“然后他们就会绘声绘色地传出我如何如何把你拖下水的故事。”
　　“‘拖下水’？”
　　“‘掰弯’啊。”
　　“哈哈哈，是吗？”李不言笑得很干，“他们也没这么坏吧？”
　　江城斜眼瞟了他一眼，说：“你当然会这么觉得了，因为他们的嘴巴从来没有长在你的身上。唉，我们的世界......不一样。”
　　“哦......是吗......”李不言不知道该如何接他这句话。
　　每个人看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江城从很早以前就认识到这个显示了。同样一件事，你看到的是圆，别人看见的可能是方。你们都是对的，只是你们所处的位置不一样罢了。
　　深海的鱼看到的海是幽暗的，浅谈的鱼看到的海是透明的，岸上的人看见的是碧蓝的。
　　“你要不要睡一会儿，到家估计一个小时呢。”
　　“到家”这个词对于江城来说，听着有点奇怪，但他又说不出哪里怪。
　　元旦前，李不言给他发了几套备选房子的链接，让他挑一个定下来。当时他还是Chris那里，脑子都迷迷糊糊的，因此也没有仔细看，就让他自己决定了。
　　“对了，你租的房子具体在哪儿？”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就是我给你发的第二个链接，在古北附近。”
　　“古北，哦。”江城压根不记得了，想继续问，但又怕暴露了自己根本没有打开那些链接的事实。
　　算了，反正一会儿就到了。
　　他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觉得有些许压抑，于是便闭上了眼睛，想稍微能休息一会儿。
　　李不言注意到他似乎是睡了，于是便把音乐声调小了。
　　电台里的歌声，是一剂回春药。悄然拂过心头的时候，让人仿佛回到了那个青涩懵懂的年纪。
　　“从清晨到黄昏，再到清晨。从寂寞到温存，再回到一个人的永恒。你牵起我的手，说了几千次以后。可是为何我到了，你说的以后，而你却早已放手。身后的钟声，眼前的故人，一片片陨落，再堕入灰尘......”
　　新房子，在江城看来，中规中矩。两室一厨一卫，小小的客厅。在上海，六千块能租到这样的房子已经很难得了。
　　李不言帮他把行李放进房间后，留了句“你先休息会儿”就出去了。
　　江城看着自己行李旁的两个大大的行李箱，应该是李不言提前帮他拿回来的。心中不禁感叹，他这个人做事，永远都是这么妥帖。
　　他扫了一眼李不言提前为他布置好的房间：磨毛的碎花被套，跟地上的几何纹地毯十分不搭调。床两侧的仿古钨丝台灯，跟天花板上的羽毛吊灯，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和对方共处一室吧。
　　当他躺在新床上的时候，居然没有任何陌生的感觉，仿佛这个“家”他已经住了一段时间了。以至于他躺下去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
　　当李不言推开房门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这家伙连窗帘都没关就这么睡着了，难道不会觉得光线很刺眼吗？”李不言看着黑暗中，平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心中暗自嘀咕着。
　　当他伸手准备去开灯的时候，却突然又迟疑了。仿佛是有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他，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声“等等”。他就这么一只手停顿在了半空中，静静地站在原地。
　　窗外的幽白色冷光，跟他身后的浅黄色暖光，在昏暗的房间里交汇，各自据守着属于自己的地盘。
　　床上的那个人，低沉的呼吸声在这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坦荡，如同初春山涧里刚刚化开的溪流般，向着虚空的远方潺潺流去。
　　李不言缓步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床上的这个人。这张脸，他已经看了十几年，看着它从陌生到熟悉，看着它从年少轻狂到内敛沉稳，看过它哭看过它笑......可从未像现在这样，从这个角度看着这个人。
　　他的脸颊早已不似从前那般柔和，经过十几年的淬炼，早就变得棱角分明。眉毛似乎变得更浓了，鼻子也变得更挺了......
　　如果自己是隔了这么十几年再次遇到他，不知道还会不会跟当时的那个懵懂少年联系在一起呢？
　　“如果，当时我的选择不一样，那现在的他是不是又会不一样呢？”李不言看着眼前熟睡的江城，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
　　可是一转念，又不禁觉得好笑，觉得自己在发什么神经呢，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嘀嘀嘀......”厨房传来的铃声打断了他走神，让他瞬间又回到了2020年。
　　“起床了，可以吃饭了。”看着床上的江城迷迷瞪瞪地揉眼睛，李不言顺势把他叫醒，一边开了床头灯，一边便转身往厨房走去。
　　江城昏昏沉沉走出房间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杯盘碗碟，李不言正慢条斯理地把酒刀转进橡木塞。
　　“还喝酒啊？”江城一边说一边拉开椅子坐下。
　　“庆祝我们‘同居’的第一天嘛！”李不言很做作地抬高了声调。
　　见他这么主动地要喝酒，江城也就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伸手压住红酒杯脚，看着他将深红色的液体缓缓倒进自己的酒杯。
　　看着桌上的色拉、牛排、意大利面......江城举起酒杯，看着李不言说：“谢谢你啊。”
　　李不言也端起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杯子，说：“谢什么，一顿饭而已又不是很难。”
　　“我不是说这个。”江城浅浅地喝了一口，然后拿起刀叉说。
　　“那是什么？”李不言一边问，一边抿了一口酒，“哦，你是说租房子的事吗，你已经谢过我了，不是吗？”
　　“总之是辛苦你了。”江城切了一半自己的牛肉，叉进李不言的盘子里说，“还有那些比这个更值得谢谢的事。”
　　听他这么说，李不言略微有些疑惑，稍显迟疑地停顿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但马上又在脸上堆砌了满满的笑容。
　　“除此以外，我也没有做什么值得你谢的事情吧。”说完，又自顾自地端起酒杯，喝了满满的一口。
　　江城看着他，也端过酒杯，喝了一大口，说：“这么久了，你还陪在我身边，就已经很让我感动了。”
　　“是吧，而且还越陪越亲密了，对不对？”
　　“对，哈哈哈。”江城的笑声听起来很开心。
　　李不言看着自己对面的这人，心中那两道光又开始各自为营、相互拉扯了起来。
　　“江城......”仿佛是隔了许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
　　“嗯？”江城抬起头来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完。
　　“你真的就这么辞职了吗？”
　　“不知道，我们主管是有回复我的邮件，但却拒绝了我的辞职要求，只说先给我放长假，让我休息好了就回公司销假。”
　　“哦，那你要回去吗？”
　　“不知道，再说吧。”
　　“那......你和吴冉......”李不言喝了口酒，吞吞吐吐地说，“真的结束了吗？”
　　“嗯，朋友反正是做不成了，至于会不会变成仇人，还要看‘财产分割’情况。”江城淡淡地说着，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八卦。
　　“哦......”
　　“怎么了？”
　　“你会觉得遗憾吗？我的意思是，你们在一起也有几年了。”李不言把“吞吞吐吐”四个字诠释地淋漓尽致。
　　“‘遗憾’？”江城把杯子里的就一口喝光了，“我已经很久都不会有这种感觉了。最遗憾的事情早就经历完了，不是吗？”
　　看着给自己倒酒的李不言，江城心照不宣地笑着说：“你又不是不在，装什么呀？”
　　也是，自己不是看着他从青涩的少年，一路走到今天的吗？他的喜、他的悲，自己都是见证者，一路看过来的，不是吗？
　　“一会儿去酒吧吧？”江城突然兴奋地说，一扫刚才低落的气氛，“今天是周五对吧？一起去吧！”
　　“酒吧？”
　　“对啊，我已经很久没去过了，真有些怀念当时的那种感觉呢。你也很久都没有去过了吧？”
　　“嗯。”
　　“那晚上我们一起去！”
　　江城的样子显得很兴奋，这顿饭的气氛也瞬间变得很快乐，但李不言的笑容底下，藏着一丝隐隐地担忧。因为他知道，跟自己的笑容一样，江城的笑容也是装出来的。
　　当时的他，笑得多开心啊。如同春天里，花园里那朵开得最好的花，拼命地想让每一个经过的人都看到自己最好看的样子。高高地仰着脖子，直直地挺着脊梁，扬起的嘴角，最明媚的笑。

　　2005年
　　“你好，能帮我叫一下江城吗？”宗子义站在初三（3）班的门口，问了第一个向他迎面走来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