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外》莫嗒嗒

82、第 82 章

　　市区还在暴雨，车辆进小区时，天已经黑透了。

　　戴思若将车稳稳停在了单元楼的过道口，顾星维下车，没淋到一点，往电梯口方向去了。

　　身影消失，戴思若划开手机，点进一个软件，耳机里的音乐即刻停了，屏幕上跳出一个室内客厅沙发一角的画面。

　　她点击左键，画面里的沙发慢慢变小，最终只剩下一个角，聚焦在了一扇白色的防盗门上。

　　她推开车门下车，第一时间看向车后的337，后座车门打开，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短发女人的面容映入眼帘。

　　“滴”，声音冒出来，戴思若眼皮上抬，视线凑近屏幕一分。

　　门从外打开，一道高瘦的身影走进，带上了门。

　　房内漆黑一片。

　　这个点没光源，顾星维心底猛然一惊，连忙四处张望：“……裴极？”

　　房间里除了他的回音和呼吸，没一点其他声响。

　　他迅速开灯，鞋没换就要往里冲，路过玄关，身影顿住。

　　玄关柜的边缘处，贴着一张白色便签——裴极的字体：凌晨回来。

　　顾星维的脚尖悬在半空数秒，缓缓收了回来。

　　他走近便签，抬手去揭。

　　对着几个字站着看了许久，他蹬掉两只鞋子，脚尖碰到木质地板时，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打开与裴极的对话框，指尖凑近通话键，即将碰到，又收了回来。

　　空气静寂中，他忽闪忽闪眼睫，编辑起了消息。

　　在哪？

　　你跟谁在一块？

　　凌晨是凌晨几点？

　　对话框来来回回编辑删除好几遍，最终发了句：“带伞了吗？”

　　大概半分钟后，屏幕上方先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嗯。”接着裴极发来。

　　顾星维目光一滞，点击语音通话键。

　　裴极接了。

　　只不过那边声音有点嘈杂，嗡嗡的，时不时还冒出几道滴滴滴声。

　　好像是在什么机器众多的工作间。

　　裴极没说话，好一会儿后，顾星维问：“带伞了吗？”

　　“嗯。”裴极的语气一如往常的冷淡。

　　顾星维又停顿了，几秒后，轻声：“方不方便我去接你？”

　　“不用。”裴极说。

　　长睫往下落一分，顾星维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那我等你回来。”

　　低哑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透出，裴极掀起眼帘看向全是按键的操控台，戴着白色棉布的手伸向屏幕，挂了电话。

　　眼皮又抬一分，看向手机左上角：21点36分。

　　几秒后，他收回目光，两下摘掉手套，关掉了操控台上的总电源。

　　突然的安静。

　　非常安静。

　　手机屏幕彻底暗了，顾星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然后，他抬步了。

　　走到了岛台旁。

　　拿起一个透明玻璃杯放到了净水器下面。

　　开关打开，水流落到杯底，接着渐渐往上，很快，漫出了整个杯沿。

　　而净水器前的身影却一动不动。

　　“滴答”、“滴答”……木地板传来声响，数声过后，变成了“啪嗒”、“啪嗒”……的回响。

　　白墙上的影子动了。

　　一只手伸向净水器，端起了洇着水滴的杯子，“啪嗒”声更急了。

　　身影依然没动。

　　几秒后，他抬脚，平静地路过偌大净水器，走向了全景窗。

　　L型全景窗外，一面是小区内部，对面楼的窗户亮光如颜色多扎的线灯，但不是每排都连成线，多是断断裂裂，不像楼下的中央景观道周围的路灯，错落有序，色调统一。

　　另一面是静谧的河面，今晚暴雨，两侧的树影被雨砸得枝叶乱舞，水面也波澜不停。

　　许是河面晃得厉害，全景窗后那双眼睛也显得忽明忽暗，渐渐的，像是覆了层晨霜。

　　“砰——”

　　重物砸地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顾星维连忙低头——玻璃水杯不知什么时候从他手中滑落，此时在木地板上变成了细细碎碎闪着亮光的玻璃片。

　　他蜷了蜷手指，往后退一步，转身，又抬脚了。

　　木地板上传来咔嚓的声响，几团暗影飘过，亮光中多了层剔透的暗红色血滴。

　　身影又到了岛台旁。

　　弯腰端起白色的智能垃圾桶，抱着转身，又朝全景窗走去。

　　“咯吱——”

　　细微的声响和“啪嗒”声融进了一起，从地面传来，像节奏分明的交响乐。

　　顾星维放下垃圾桶，在一团亮闪闪的中央中蹲下，徒手捡起了大小不一的玻璃碎片。

　　近的、远的、闪着光的、阴影下的，倒映着他黑色上衣的……

　　拾了几片，他在原地转了半圈，伸手去拾另一旁的，突然，“咚咚——”

　　他倏地抬眸，看向正门。

　　“咚咚”

　　又在敲。

　　但这次空中夹杂的还有手机来电声。

　　顾星维一眼不眨地盯着那扇门，渐渐起身，手里的玻璃片哗啦啦从指缝又摔回地板上。

　　脚尖往前动一分，可没有迈出去，又收回了原位。

　　由于步子较大，另一只脚也带着往后挪了一小步，双眼在门后和手机屏幕上不停移动。

　　没往前，也没退很远，戴思若看完手机里的这一幕，眉头皱得更紧一分，看向同在看监控的中年女人：“还敲吗？王医生。”

　　说着，她视线往后，又看拎着工具箱站在墙边的师傅。

　　“裴极真的不干预？”王医生平静道。

　　戴思若眼皮跳了一下，慢慢低下眸，“他的决定，我不能干涉。”

　　王医生轻轻点一下头，又看向监控，语气平淡：“那再等等。”

　　就在话话落之际，屏幕里，顾星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拔腿冲向了玄关。

　　王医生的目光微微眯起，戴思若眼皮又颤一下，“他发现了？”

　　“找东西。”王医生继续看着屏幕说。

　　“……找什么？”

　　王医生抬眸看她，不答了。

　　这时，“叮——”电梯处突然传来声音。

　　戴思若闻声看去，下一秒瞳孔倏地放大。

　　手机画面里，顾星维的身影在玄关柜沿边移动，他一寸一寸找了起来，柜上的东西一一端起，又一一放回，最后一样物品放下时，抬脚又往厨房冲，翻箱倒柜，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找完又冲到卧室门侧的橱柜旁，翻起了他摆在上面的手办模型。

　　“砰——”一个手办跌落到脚边，刚裂成两半。

　　“砰——”又一个落下来。

　　地板没动静了，墙上的影子也停住了。

　　顾星维手里端着画架大小的轮船模型，船体中心处，一道细小的蓝光一下一下闪着。

　　他紧锁眉心，缓缓端近，指尖往里伸。

　　“滴——”

　　门外传来智能门锁的开锁声。

　　顾星维整个人一僵，连忙转身。

　　无比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视线里，他皱紧眉心立刻展开，“哐当”一声，手中的模型摔到了地上。

　　裴极带上门，视线在地上短暂停留一下，抬眸与他对视，残留着雨滴手将手机和平板放在玄关柜上。

　　顾星维脚步未动，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目光从沾着水渍的鞋面移到他白皙的侧脸。

　　裴极关上鞋柜，再次看过来，神色是一贯的平静，“找什么？”

　　顾星维一愣。

　　接着他环顾起了四周。

　　这才发现，周遭水流为患，已经流到了书房……

　　“滴”，这时，裴极已经走到净水器前，关闭了接水按键。

　　但他没看地上的残局，掀起眼帘又看向他，“还找什么？”

　　顾星维忽闪忽闪眼睛，又没接话。

　　裴极移开视线，转身了，步履平常地又走向了正门后。

　　“裴极……”顾星维快步跟上，可迈出几步后，裴极从门外接过一双凉拖。

　　顾星维再次僵住。

　　灯下，裴极身后的门没关紧，细微的门缝后漆黑一片，顾星维的眼皮缓缓往上抬，移回他脸上，裴极的眉头有个很细微的弧度，眸色无波。

　　他走上前，拖鞋不轻不重放到地上，“穿上。”

　　顾星维的眼皮又动了动，徐徐走过去，但他没穿那双拖鞋，手慢慢伸向裴极的T恤一角，攥住了。

　　裴极没任何反应。

　　顾星维的长睫忽闪一下，双臂往前一环，倾身抱了上去。

　　下巴搁到肩上，慢慢地，他感受到了一阵儿温热，还有裴极的锁骨贴着他喉间的束缚感。

　　他呼吸放轻了，闭上眼睛，双臂再次收力，喉间被锁骨压迫到呼吸声停了，依然继续用力将人往身前拢。

　　这时，裴极的一边肩膀动了一下。

　　顾星维瞬间像被按了定穴，没再动。

　　“松点。”裴极抬手带上门，说道。

　　顾星维将脸埋进温热的侧颈，后脑勺小幅度摇动两下，双臂缓缓松力，可是刚松一点，裴极的肩膀又动了，还偏了一下脸颊，顾星维倏地重新拢紧，下巴也迅速往上去找方才的下颚，然而就在刚碰到冰冷的侧脸时，突然下巴两侧传来凉意。

　　下一秒，他的脸被往前扯了一分，唇上袭来温热。

　　顾星维的眼皮连颤两下，微微睁开眼，一抹细腻到温软的皮肤就在他眼底，他从没距离这么近认真看过裴极，平时认真看东西时半抬的双眼，薄到像是只是指腹擦过就会划破的眼皮，弧度交叠的长睫，亮光照到脸颊时眼睑下方的小团的阴影，还有……很熟悉但又好像很陌生的细微的呼吸声……

　　“砰——”顾星维一只掌心拍到玄关的柜面上，齿关一开一合捕捉到了一个舌尖，同时一边肩膀斜下，整个人往前倾，将怀里的人抵到柜沿，掌在裴极后背上的另一只手快速上移，掌心越过温热的侧颈，触到了耳后柔软的碎发。